《误入晚明：抱个公子好翻身》 第十三章 柳非非

    “姑娘拜客。”

    注意到菀娘神情的变化，面露喜色的张爹爹赶忙示意仆婢们带着三位姑娘依次上前给菀娘细瞧。

    “姑娘往上走走。”

    “姑娘转身。”

    三位姑娘转向并向明立，一个个白生生的脸儿在阳光下纤毫毕现。

    “姑娘借手睄睄。”

    卷起衣袖，手臂以及手臂上的皮肤都露了出来。

    “姑娘睄相公。”

    转眼偷觑，眼出。

    “姑娘几岁了？”

    三位姑娘依次回答，声音或娇柔或浑厚也出来了。

    “姑娘再走走。”

    仆婢们用手去拉她们的裙子，让她们的脚露出来。

    对于扬州瘦马来说，脚的大小是至关重要的。

    “扬州缠足之风，远较他处为甚，苦力佣工缝穷老弱之俦，莫不纤纤厥趾，积习相沿，其苦万状。”甚至到了20世纪，上海十里洋场当中最受追捧的ji女也都有着“苏州脸，扬州脚”。而菀娘的碧幽楼作为京城数一数二的青楼，对姑娘的选择自然是更为严苛的。

    所以，看脚也是有门道的。大凡出门裙幅先有响动声的，脚一定比较大；而高高将裙子系起，人还没有出来，脚就露出来的一般脚都比较小。

    看好脚后，菀娘心里已经有了主意。

    款款回身从侍婢们捧着的托盘中取出金簪一股插在中间一位瘦马的鬓发上，这个叫做“插带”，表示相中了。中间的姑娘一脸喜色，赶忙朝菀娘施礼下拜。

    剩下的两位姑娘略微有些失落，不过不用担心，菀娘也已经预先准备好了赏钱打赏她们以及侍婢，也算没有白白辛苦准备一场。

    “如此，菀娘就先告辞了。”

    虽说目前已经相中了一位，但菀娘的心里还不是特别的满意，她还得去其他“爹爹”家再看看的。而且插带之后，按规矩，瘦马主人会出一张红单，提出绸、布、金花的匹数，以及所需的新娘价格数，菀娘还得尽快准备好这些呢。

    “也好……那后续改日再议……”张爹爹有些欲言又止，但最终还是笑着送菀娘一行人朝外走了。

    忽然间，一阵行云流水般的古筝曲声吸引了众人，引得众人纷纷驻足凝听。

    “林疏时见影，花密但闻声。营中缘催短笛，楼上来定哀筝。千门万户垂杨里，百转如簧烟景晴。”

    莫名的，苏艾的脑海里浮现出了这样的句子。

    弹筝的定是一位女子。

    “张兄，原来你还对菀娘藏私啊？”眼眸中闪过一丝惊喜，菀娘回身笑问道。

    张爹爹的神色略微有些犹疑无奈，最终还是笑着对菀娘道：“哪里哪里，菀娘见笑了，菀娘请……”

    筝声未停，随着众人走近，曲风曲调随之又发生了变化。

    “弦多弄委曲，柱促语分明。晓怨凝繁手，春娇入曼声。”

    众人不自觉放轻了脚步，临近门口，菀娘示意其他人留在外边等候，只带了苏艾、惜沐二人随同张爹爹进去。

    只见靠近明窗的座下有一位身形纤瘦的女子，正凝神拨弦，对菀娘众人的到来丝毫不以为意。

    “佳人当窗弄白日，弦将手语弹鸣筝。春风吹落君王耳，此曲乃是升天行。因出天池泛蓬瀛，楼船蹙沓波浪惊。三千双蛾献歌笑，挝钟考鼓宫殿倾，万姓聚舞歌太平。”

    好曲，果然好曲！

    连惜沐的眼中都不自觉地现出了赞赏之意。

    借着透窗而入的日光，仔细打量那位凝神拨弦的女子，果然“云鬓飘萧绿，花颜旖旎红，双眸剪秋水，十指剥春葱”，再配着那一身浅淡嫩绿，清雅隽美中别具一种流动飘逸之感。

    一曲终了，众人依旧屏息凝神，沉醉于绕梁余音之中。

    款款起身，绿衫女子神情平静目不斜视地上前朝菀娘不卑不亢地行了个礼：“柳非非见过菀娘。”

    果然妙人！

    菀娘连忙伸手相扶：“非非姑娘请起。”

    “唉，非非，爹爹就知道拗不过你，那你可想好了？”与菀娘的欣喜不同，张爹爹的脸上却是忧喜参半的神情。

    “爹爹放心，非非心意已定。”

    当初，她将名字从“柳菲菲”改成“柳非非”时就已经下定了决心，宁在青楼卖艺，也绝不侯门一入深似海，从此只能做低伏小看人脸色，同样都是身不由己，但至少，柳非非还想保有最后的一点尊严。

    “不怕菀娘见笑，原本张某是打算为非非图谋个贵宦之家，哪知她……”一想到如今显然事与愿违，张爹爹就忍不住要叹气。

    望着柳非非平静中略带执拗的神情，菀娘柔声笑道：“张兄放心，菀娘定不会亏待非非姑娘，非非姑娘既然只属意以琴声动人，菀娘自当遂了姑娘的意才是。”

    “菀娘你是说……”

    “此话当真？！”

    张爹爹还没明白呢，柳非非已经会过意来了，平静的神情中终于透露出一丝遮掩不住的喜色。

    郑重地点了点头，菀娘拔下自己发上的金钗插在柳非非云鬓边：“以此为信。”

    “谢谢菀娘，谢谢菀娘……”再也忍不住，柳非非的明眸里泛起激动的泪花。

    千里马常有，而伯乐不常有，大致就是这个意思吧。

    不过这回，苏艾就有些想不明白了。

    凭什么呀？

    凭什么她就可以卖艺不卖身，而我就得倒霉地去待客？

    这明显剧情不对呀，明明姐才是女主角嘛！

    正暗自里怨忿不平之际，一眼瞥见旁边那只高配版宋小宝一脸谁叫你没人家美没人家出色的神情，苏艾直想踹人。

    不过平心而论，柳非非确实是苏艾自来了古代见到的最美气质最好的一位女子了。同样都是一袭绿衫，云裳穿出来至多灵秀可爱，而柳非非却可以穿出高贵清丽的范儿。那修长白皙的脖颈，那仿若芭蕾舞演员般的挺拔身姿，还有那凝神拨弦之时的专注，都带着一种让人无法移神的摄人心魄的美。

    再次向菀娘致谢完毕，柳非非这才臻首轻抬，扫了一眼菀娘身后的苏艾。

    在面对没有自己美的女子时，大概所有的女人都会有一种与生俱来的优越感吧。柳非非当然也不例外。只不过她的脸色始终平静，只是眸色间闪过一丝小小的自得。

    心里一声苦笑。

    唉，人比人，气死人，苏艾只能默默地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