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白中玉虽不满于赛师师的答词,但也不便于判定她并春香院有罪。赛师师之说,并非没有一点道理。自己不可强加论处。所以,最好的方式,还是教妓院同苦主两边达成和解。他道赛师师,嫖客之死,虽他们自身有一定过错,不知爱惜自己,但毕竟妓院也有撇不清的干系。因此,它当对死者的家人做一些必要的赔偿才是。不然,苦主但到妓院闹事不休,不教安宁,妓院又如何继续做生意下去?
如果赛师师识趣明事,给知府大人一个面子,无非舍出部分钱财,平息是非,一切便会烟消云散。但她性子宁一些,也许有点高傲,不肯低头服屈。对白中玉的话,颇不以为然。她言,那些人是否真的是因为**而死,需要一定的证据才可服人。或突发其他什么状况与意外而亡身,也未可知。背不住,便是存心编法子敲诈,谁知究竟?但便宜了他们,往后人都学着如是理由来向妓院乱伸手勒索,妓院一样难得安宁。这个口子,绝对不能开。
白中玉不悦,但亦无法驳人,挑不出人家话中的错误。或许真的有那个别图谋不轨的奸人,基于什么,一般而言便是为了钱财,将他因而死的人,楞说是在妓院纵欲而诱发恶症,不治身死。但对于赛师师之轻官,须给予一定的下马威,震之、镇之。正愁无有借口,又有事情发生于春香院。一名嫖客,乃温州府城首富洪源洪朝奉的儿子洪勉,脱阳而死,尸停春楼。洪家一些人在妓院闹事,另有人到府衙鸣冤。白中玉大喜,基于对妓院刻骨的厌恶,及它对于世人的害处,且不论有理无理,决然下令暂时封闭春香院。说暂时,实则无限期拖延。不能做生意,看你撑得下去否?
赛师师闻听白中玉封闭春香院,不禁眼中突射凶光,心中大恨,暗说:“狗官,敢坏我事情,将姑奶奶当常人欺凌,你是不想活了。”怒气冲冲,回返了春香院。说封闭,只是关上大门,不容接客做生意。但留小门,只许妓院里的人等可以出入。
赛师师将粉头们召集一处,商论对策。一名叫惜惜的姑娘道:“大姐,那狗官可恶加该死,胆敢破坏我们的大计。莫如杀之,祛除后患。之后,咱春香院接着开放。”姑娘们你一言,我一语,但基本一个腔调(众口一词),大骂知府白中玉可恨,必须给他好瞧。最好,杀之。胆子真够大的。这比前文的福临大仙更像汉子,即今日常说之“女汉子”。原本打算仔细计较的赛师师被她们一鼓动,一撺掇,经不住了。最后,咬牙而发狠心,便这么干。杀掉白中玉,借以发泄怨气。
有几名姑娘自告奋勇,担当刺杀之事。但为赛师师所阻止,还是自己亲为妥当。不论个人本领,以及事情做的干净(不留痕迹,官府无迹可查)与否,自己最为合适。准备了一下,赛师师夜里潜入了温州府衙。
白中玉下令封闭春香院一事,夫人银蟾获悉之后,对此大加赞赏。但同时,也不无担忧。封闭妓院,就事论事,有理也没理,多少有些过。这必然触怒妓院人等,心生不服。白中玉道:“不服又怎样?一班几女又能做些什么?至多,去省院告我,怕是省院不肯理会她们哩!”银蟾道:“只担心她们背后会否有什么不同寻常的势力,会对官人不利。”白中玉道:“即便有势力,未必大到哪里去。难道他们还敢妄动我一府长吏?”并未在意。但银蟾忧虑犹存。
夜间,候白中玉睡下,银蟾欲到后花园自己专门的修炼场所练一练功。可是,刚一推门,仅开一道小小的缝隙之时,却突然发现好像有条黑影数丈外一闪,隐于一株花树之后。眼睛足够锐利,但换个人,怕是注意不到。“嗯?”银蟾心中一惊,“人吗?此为何情?”故作不知,出门,掩门,拐弯那边去了。但她却是急转于屋后,随即变身一只小虫,拱破窗户纸,还于自己同白中玉的卧房,仔细观察。
之前,银蟾所看到的确是一个人,也正是那春香院的主人赛师师。师师,北宋徽宗皇帝赵佶的那位相好——李师师也。同平日里靓装丽服不同,赛师师换上了紧身夜行衣。并且,使黑巾蒙罩了下半张脸面。进入府衙之后,她捉了一名府内仆人,迫之引路而至于白中玉居处。随即,将仆人杀死藏尸。转而方要入室,对白中玉实施刺杀,不料这时赶巧银蟾推门欲出。赛师师赶紧隐蔽。见对方没有异常反应,想必自己并未为之发现。遂放胆,快速游移,溜到白中玉的卧房门外头。听了一听,鼾声已起。赛师师暗道:“狗官一定是睡熟了。”身一晃,居然穿门而入。而门,无有一点破坏。这令暗中目睹一切的银蟾,感到十分吃惊。难不成,这蒙面黑衣人,还是道客?观而实不简单。
赛师师接近床榻,背后掣出柳叶钢刀,举而要杀白中玉。但这时,银蟾抢先出手了。不容对方伤害丈夫,施用摄术。一只圆凳飞起,砸击赛师师的后脑海。赛师师觉察到了不好,急忙侧里闪避。圆凳尽管走空,但马上掉向,再击赛师师。赛师师飞身跃开。同时,意识到自己恶机败露,对方有准备,有埋伏。这娼妇不敢逗留,将身依旧穿门而出。
银蟾见刺客欲要逃走,岂能容之。还人身,行加追逐。赛师师见得有人紧迫,回身挥刀便砍。银蟾赤手空拳敌之。那边赛师师柳叶刀滥飞狂舞:
气旋剧烈涡风猛,卷噬万物一发摧;
人陷如入龙虎口,顷刻解碎无完躯。
这边银蟾拳爆如流星之雨:
箭射炮打冲势劲,风雷交加输杀力;
突破坚垒克铁关,伤敌残瘫连声号。
大战些时,银蟾一拳击中敌胸。但感觉对方好像是一名女子,胸丰乳高,绵软震颤。一愣刹那,赛师师负痛抽身便走。银蟾再赶。赛师师弄法,屋瓦飞漫若乎只只鹰鹞,以遮拦追敌。银蟾破解瓦雨,复寻刺客,已经遁失不见。银蟾恨恨道:“可惜跑了她。吾必要严查密访,将尔揪出并生擒。”
一场争斗,已然惊动了衙众。白中玉也为惊醒,教衙众加强戒备,提防贼来二次。对于何人会来行刺,除了刺客可能是女的之外,没有遗留下其他任何线索。但联想到春香院被封,银蟾怀疑会否为一班娼妓所为?她们当中有个别不同寻常的人物,抑或之外可以请到高士?自己有必要走一遭,一探春香院。
却说赛师师失机,逃回春香院。回至本室,将刀一丢。而后,一屁股坐于凳。太过忙乱,险些不稳而跌,她赶紧扶住圆桌。那些粉头们都在其室等候消息呢,却见赛师师脸色难看,手捧左乳,情知不妙。她们忙问究竟。赛师师悻悻道:“就要杀掉那狗官了,谁想利刃方举,节外生枝,突发变故。”于是,将经过一讲。众粉头大惊,“温州府衙之内,还有此等高人?”赛师师道:“谁能料及呢?那贱人,本领高强,非我所能对抗。”还是那惜惜道:“大姐,既如此,那么咱们众姐妹齐力制之,报仇雪恨。”赛师师道:“莫唐突。我今日刺衙,动静闹得过大,怕是会引起那狗官对于我春香院的怀疑。所以,接下一段时间,咱们须装模作样,安守本分。就当没有任何事情发生,万不可轻举妄动。狗官不握证据,自然也就无法断定刺衙之事同我们相关。其他一切,慢慢从长计议。”众粉头称“是”。
赛师师及一班姑娘们都放稳当了,从而令想要打春香院搜索蛛丝马迹的银蟾,几探而无可疑发现。她不禁暗道:“是我怀疑错了,还是对方隐藏深深?”但怎么想,也还是春香院对于刺衙一事,具有重大嫌疑。银蟾心说:“你们不急,我也不躁,看最后谁沉得住气。待到你们克制不住,复有举动,那时或落我手。”
官府对于刺衙之事,倒是严查严索。然,多日无有结果。对于春香院也进行过调查,称姑娘们有作案重大嫌疑。旁敲侧击,敲山震虎,其中有白中玉的授意,也是银蟾的建议。但赛师师老于世故,极其沉稳,对付这些好似游刃有余。并一班姑娘俱称冤枉,称自己俱是柔弱女子,手无缚鸡之力,哪里能够打打杀杀?经不得那阵势。也绝无那个胆量,敢于去刺杀知府大人。刺衙事发当晚,自己这班人也都在妓院,从无外出,何谈作案?
赛师师姐妹只是同对手耗,并无违常举动。你不拿之刺衙真凭实据,自不便滥陷于人。时间一长,事情淡下。而春香院,也得以重新开张。为什么会如此呢?客人猝死妓院,理上论来,本来也不当全怪春楼并姑娘,也有客人自己身体原因或不能量力所导致。而今,私下里两边谈妥,妓院补偿了对方一笔可观的赔偿。事情也就解决了。赛师师数次到府衙,恳求万般。惹得白中玉心烦不已,也实无奈何,最后只得允许春香院重做生意。但也警告,莫要再发生客人猝死妓院与回家后死之事。否则,再加封闭妓院,也从此绝无复开之理。赛师师谢过知府大人,并称,但官家有何场会之事,用得着姑娘们捧场的时候,春香院绝无二话,有召必至。白中玉脸色一沉,怒道:“本官不论举办何种场会,也绝不会用到娼妓。”给赛师师窝了回去,以令讨个没趣,随后予以喝退。
春香院重新开张,赛师师并姑娘们乐了。警惕放松,认为风险过去,却想不到有人犹在暗中观察着她们,寻找可疑之处。这人便是银蟾。但银蟾也只是选择姑娘们(大姐赛师师也算上,亦会献身给嫖客)不再忙于接待客人,妓院安静下来的时候。基本是在后半宿,她才会行事,也算摸上了规律。功夫不负有心人,在小段近似无所事事的天数之后,银蟾发现这后半宿有个把时辰,赛师师并一班姑娘们开始(说开始,实则重拾)在修炼某种道法。这便迥异于常人了。
银蟾断定,赛师师姐妹均是一班妖人。设妓院只是一个幌子,实际不为挣钱。怎么说呢?按照春香院的规模与服务标准,以及姑娘们的色品,平常而言,价格应该很高,非一般客人所能承受。然而,春香院恰不是这样,费用极低,普通人等也能消费得起。这同一般的窑子差不多水平,从而也将那些皮肉生意多多挤兑黄了,难以为继。因为客人们都跑来春香院了。只要你来,春香院便接纳,管你或富或贫。但并未没有特别规定,那就是,不欢迎年岁过大的客人。不过,偶尔也有例外,便是财大气粗、具有一定势力的人物,虽老而不宜得罪,免得不利自己。假如为了挣钱?春香院怎会廉价接客吗?不怕最后入不敷出,生意做黄了吗?银蟾认为,一种解释,姑娘们接客的目的,或为采阳补阴,固筑旁门左道的邪功妖法。而且,属于竭而采之。要不然,也不会令客人鬼混一次之后,可能会搭送上性命。
银蟾估计得没错,赛师师及一班姑娘,确切说,妖精。她们实为一群姑获鸟儿所变。此种鸟也称鬼鸟,有雌无雄。传说其为产妇血崩,死后所化。它喜欢取人之子,养为己子。又,“凡小儿之家,不可夜露衣物。此鸟夜飞,以血点之为志。儿辄病惊痫及疳疾,谓之无辜疳也。”春香院的这班姑获鸟精,只是道行均弱了一些,未完全养成气候。否则,害处便更大了。
银蟾沉心静气,且看这班妖妇还有其他什么不可为人所知的秘密。可是接下来的发现,令之震惊。一夜,诸娼诱了两名男子而入静室。男子认为这次可是有好事干了。面对诸多美女,魂飘魄荡,自己可谓艳福匪浅。但往下发生的事情,实实在在地令他俩失了魂,丢了魄。诸娼齐升,悬于半空,施弄术法。两名男子“啪嚓”齐仆,性命不在。之魂魄为诸娼摄出,继而摧成散气。诸娼收术,惜惜道赛师师:“大姐,咱们的摄魂之术增长不少。但要每个人能够独具此能,便就好了。”赛师师道:“这还需要加倍努力。”
却突然,这个时候,她们听到室外有人冷笑。“啊,”惊动了诸娼。惜惜喝了一声:“谁?”突门而出。不料,一股杀气扑至。惜惜猝不及防,当头中刃而翻跌,一命呜呼。诸娼大懼。赛师师将柳叶刀一口飞出于室,化为百倍,若于群蝠出洞。此目的,为的是干扰敌方。随之,赛师师将十数姐妹撞出静室。然而,环顾四周,并没有发现可疑人员。赛师师教姐妹们多加仔细,却话音方落,一片剑雨倾泻而来。一班女妖急忙或闪避或格防,进行应对。然一则剑雨速来过快,二则女妖们各自能力强弱不同,三则大众扎堆,不利各自动作,互成妨碍,因此有五、七名女妖被杀翻丧命。赛师师怒喝:“何方贼者?有胆量现身来对,莫行阴黑之手段。”猛听一声回言:“仙姑娘娘来也。”一人出现。未知其为谁者,且听下回分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