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里的c市,鹅毛大雪飘然而降已是司空见惯,那种无时无刻不弥漫在空气之中的凄寒肃杀之意,真真儿能杀死人。
呆在雪天里自然是痛苦,然而呆在屋子里看着外面的雪景,却是欢愉得很。
难免,带着一丝,幸灾乐祸。
故而,每每到了此刻,最惬意之事,莫过于走进街角的咖啡店,点上一杯热气腾腾的拿铁,再挑有一个靠窗的位子,寒气未退的双手,紧紧抱着暖暖的咖啡杯,看着漫天飞雪,心里难免有些浪漫,和文艺。
学校的星爸爸,虽然在地下一层,却也有窗户可以看到外面的漫天雪景。
那本该是一幅洋溢着幸福与温暖的画面。
如果许沁对面坐着的人,是何远的话。
也许,他们会一人点上一杯咖啡。
也许,他们会故意点不一样的,这样就可以一次喝到两种咖啡。
也许,他们还会点上一盘点心,是的,就一盘,你一勺,我一勺,我一勺,你一勺。
也许,他们会一边欣赏着漫天飞雪,一边畅谈着人生八卦。
前提是,如果许沁对面坐着的人,是何远的话。
然而并不是。
而且不但不是何远,还是曾经被自己拉黑的汪梧羽。
此刻,呆在室内的何远,心却如同呆在室外,屹立于一片雪原中央,任凭寒风吹打,早已冷得比石头还硬了。
眼神变得空洞,身形变得僵硬,何远整个人就如同行尸走肉一般,机械地做着转身,起步,上楼梯等等一系列动作。他就像一个被命运提线的木偶,没有了自我意识,只能任由命运摆布。
在成功避开所有机动车,顺利安全地回到家之后,何远直接冲到了浴室。
“哗啦啦……”
何远本能反应地脱下了外套,打开了淋蓬头,冷冰冰的流水喷洒而出,从何远的头发,到脸庞,打湿了衬衫,浇灌到何远全身的每一寸皮肤,甚至每一个细胞。
也许,是何远的潜意识告诉自己,要让自己赶紧冷静下来,好好思考。
龙叔说,其实他的内心早就有了答案。
是的,他有答案,他爱许沁,很爱很爱,爱得快要发疯。
但是,他还在犹豫,还在害怕,还在担心。
终于,他意识到,那些犹豫,害怕与担心,都不过是虚妄。
爱情不是理性的分析,而是感性的爆发。
爱情不是解一道数学题。
爱情是一首天地人间最美妙的诗篇,是那种每一个字,每一横每一划都发自内心最柔软的地方,自灵魂深处喷薄而出的千古绝唱。
爱情就是,爱就是爱,不爱就是不爱,没有那么多复杂而又冗余的东西。
他很明确地知道,他很强烈的感觉到,脑海深处一直有一个声音在不断地告诉他,他爱许沁,很爱很爱,爱得快要发疯。
如果那都不是爱,那盘几近烧糊了的黝黑的鸡翅又算什么!
如果那都不是爱,那精致可口的提拉米苏又是什么意思!
如果那都不是爱,那无数个守在手机前翘首企盼着回复微信的漫长瞬间又算什么!
如果那都不是爱,那不分白天黑夜的相谈甚欢又算的了什么!
如果那都不是爱,那伸手不见五指的寒冷黑夜里手中的温存又算什么!
如果那都不是爱,那看到心爱之人被他人觊觎的嫉妒又算什么!
如果那都不是爱,那揽入胸怀的温馨与甜蜜又算什么!
所以,那一定是爱!那必须是爱!那非得是爱!
毫无疑问,那就是爱!
何远此刻内心,无比地坚定。
也许这辈子,他都没有如此坚定过。
正因为爱得深沉,刚才看到了许沁和汪梧羽坐在一起的那一幕,何远才会如此魂不守舍。
正因为他原本打算大声告诉许沁,告诉全世界他的心意,看到许沁跟别的男生在一起的时候,何远才会如同晴天霹雳。
不过此刻,在冰冷的流水的刺激之下,何远的头脑渐渐清晰,他想得很清楚,他想得非常清楚,不管许沁是怎么想的,不管许沁和汪梧羽是不是真的有什么,他都要把自己的心意说出来,他都要凑到许沁的耳边,大声地说出那至情至性的三个字。
他不想后悔。
也许,多年以后,他和许沁依然可能会分开。
也许,多年以后,他也不再爱着许沁。
何远不是天真的人。他知道,爱情是脆弱的,是短暂的,绝不可能是永恒的。
但是难道这样就不相信爱情了嘛?
难道这样就不再追逐爱情了嘛?
既然知道爱情不是永恒的,那就更要珍惜当下,热情似火的那一刻。
何远不希望,等到多年以后,追忆往事的时候,他会悔恨,悔恨曾经,有那么一个女生,她可爱,天真,灵动,知己,而自己呢,则因为胆小,懦弱,多虑,虚伪,自以为是,连告诉她心意的勇气都没有。
正是,心之所向,一往无悔。
心念把定之后,何远决定,先和赵静宜摊牌,跟她说清楚,也需要将一些事情搞清楚。
何远擦干了身子,换了身衣服之后,就掏出手机,打开qq,找到了赵静宜,与她约了下午三点在家附近的麦当劳见面。
何远早早就来到了麦当劳,也挑了一个靠窗的位置坐下,买了两杯咖啡,一杯放在对面,一杯握在手心,时而心不在焉地喝上几口。
他出神地望着窗外,看着宽阔的马路上,车来车往,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他忽然发现,其实生命就像是这条马路,而这些车,就是路过生命的匆匆过客。
何远是一个重感情的人,每个在他生命之中留下一笔的人,在他心目中,都占有着极大的分量。
但是他也不得不承认,感情再好的两个人,诚如高中天天腻在一起的好兄弟,倘若各奔东西,不复相见,感情也会被岁月和距离,磨得微乎其微。
高中毕业的时候,他曾经一点也不担心离别。毕竟还有微信,还有qq,天南地北,互联网都将彼此永远连接在一起。他也曾经质疑过,社交软件如此方便,异国恋的话也可以天天视频,就如同没有分开过一般,为什么赵静宜不能接受呢?然而,他后来发现,微信和qq上聊得越来越少,大家都有自己的事情要忙,都有新的朋友一起玩,都有自己的生活要过。何远刚来的时候还会跟高中同学联系,现在有了新的朋友,渐渐地,也不在群里说话了,很多时候,说了话,也没有什么人回应了。因此,他也终于明白,为什么赵静宜拒绝异国恋了。
何远逐渐意识到,即便互联网再怎样发达,再怎样便捷,也永远替代不了那种面对面的相处,因为,那才是真正的生活。在不在身边,天差地别。
一个人进入全新的生活,就意味着,有一些新的人要走进来,有一些旧的人不得不走出去,成为了过客。那些曾经无比重要,感觉此生此世不可割舍的人,到了最后,才发现,也不过就是过客而已。
虽然这种想法十分残忍,但这就是现实,现实往往就是如此残忍。
何远的可贵之处,就是他即便明了这点,即便感情日益冲淡,但是那个人在他心目中的地位,却永远都是那么重要。
其实在他心目中,赵静宜已经是那个从生活之中走出去的人,已经成为了过客,但是,她依然是他极其珍视的人。
所以,何远也不打算就在社交软件中草草了事,而是选择郑重地当面告别。
终于,她出现了。
那个曾经给了他一个如梦似幻的三年,一个没有空虚寂寞的高中生涯的人,终于出现了。
每当看见她,何远总能想起,他们拍微电影的时候,校园池塘里的那一池荷花。
荷花原是圣洁的代表,但若荷花只要圣洁,都开成白的就好了,又为何偏偏要有粉的?夏日里的荷花,大概也想做一朵活泼的花吧。
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纯洁永远是荷花的本质。荷花最可贵之处,便是在此,即便活泼,却不妖艳,不改初心。
粉嫩而不失素雅,一如她,活泼而不失素心。
她终究是个真诚的人。
也正因为如此,何远决定,要好好地,郑重其事地跟她说。
她来了。
她走到了他的面前。
何远发现,半年没见,赵静宜的脸上,那种活泼,阳光,一点没少,只是,多了一分成熟和稳重。
“来了?坐。”
何远有点紧张,客套而又僵硬地让她坐下。
赵静宜坐下之后,两个人都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视线对上之后,又迅速地回避开来。
久别重逢,还是需要一点时间,缓冲一下,适应一下。
“那个,把你约出来,就是为了把一些事情,跟你说清楚。”
何远勉强整理了一下思绪,像挤牙膏一样硬挤出来几个字。
而对面的赵静宜,也微笑着,点了点头。
“那个,哎想起高中的时候,咱们俩坐同桌,每天嘻嘻哈哈的,一起笑,一起玩。说真的,那可能是我一生当中最快乐的时光,跟你在一起,我真的非常非常快乐,非常非常开心。我原本以为,两个人在一起开心,那种超越友情的感情,就是爱。直到我到了这,遇到了许沁,我才知道,究竟什么是爱。我也说不清楚爱究竟是什么,那我明确地知道那就是爱。直到这时候,我才意识到,其实咱们俩之间,那可能不是爱,超越友情的感情,可能只是一种更深的友情。你不是赵默笙,我也不是何以琛。你看,其实咱俩连手都没有牵过。所以……所以……”
“说完了?”
对面的赵静宜笑嘻嘻地看着他,他快要憋出口的话又给缩了回去,硬生生点了点头。
突然,赵静宜猛地拍了拍何远的肩膀,把正在紧张的何远着实吓了一跳。她乐呵呵地说道:“哎呀,你说的我都知道,咱们做不成情侣,还是可以做兄弟的嘛!”
赵静宜想了想,好像哪里不对,改口道:“做姐妹也是可以的嘛!”
何远这么听着,也觉得哪里不对了。
赵静宜接着说道:“我当年也是中二病发作,老把自己往《何以笙箫默》的人设里面套,所以在你告诉我你要出国的时候,我是真的很伤心,很害怕,我感觉你要抛弃我,离我而去。我感觉,我等不了你七年,你也等不了我七年。后来慢慢也就想明白了,咱们俩啊,早就已经熟得做不成情侣了。尽管如此,我还是很怕失去你这个好朋友。所以,我这次过来,一方面也是想告诉你这些,希望你在找女朋友方面不要有心理负担,一方面嘛,就是来看看你这个老朋友,在这儿过得好不好。”
何远听完之后,忽然感觉到,她,赵静宜,依旧是当年那束可以照进他心里的阳光,依旧是那个扫除重重阴霾,温暖了心房的阳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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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暖,不是情侣的专利,那也是朋友的责任。
不经意间,何远与赵静宜相视会心一笑。
原来,何远还是何远,赵静宜也还是赵静宜。
何远只会是何远,赵静宜也只会是赵静宜。
突然之间,一道人影从窗外闪过,何远回过头一看,却发现,那赫然是许沁的背影。
没错,那一定是许沁的背影,何远坚信,无论如何,他都不会认错自己心爱的女生的轮廓。
赵静宜倒是反应更快,几乎是吼道:“还愣着干什么啊,快去追啊!”
何远一个转身,三步并作两步,飞奔出去,一边嘴里喊着:“许沁!别走,听我解释啊!”
何远本来就比许沁高,腿也长,没两步就追上了。他一把拉住许沁,想将她拉入怀中。许沁转过身来,脸上梨花带雨,看来很是伤心,一边挣扎着企图挣脱何远的掌控,一边嘴上说着:“谁要听你解释啊,你走开!”
何远一时不知如何是好,头脑一热,一股冲动涌上心头,手拦在许沁的腰上,稍一用力,许沁再怎么挣扎也挣脱不了。
“这就是我的解释!”
何远手上再一用力,许沁不自觉地就往前倾倒,何远慢慢闭上眼睛,用嘴唇去感受许沁嘴上的余温。
慢慢地,何远开始咬许沁的下嘴唇,然后用舌头舔她的上嘴唇。
一开始的时候,许沁有点感觉喘不过气来,还有些抗拒,慢慢地,何远身上那种男性荷尔蒙的气息,那种没来由的安全感,让她逐渐放松,慢慢沉醉其中,双手也从试图推开何远,变成了紧紧抱住他的脖子。
何远比许沁大约高了半个头,何远的唇,由上而下压着许沁,许沁的手,都下而上搂着何远,两个人就这样,在大庭广众之下,旁若无人地拥吻着,拥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