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远本来就已经云里雾里了,许沁又闹了这么一出,何远更加不知所措了,站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
还是孙老师反应快,立马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吼了一句:“还愣着干什么!赶紧去追啊!”
这一语点醒梦中人,何远一边往外跑,一边喊着:“许沁,你听我解释啊!”
好不容易追上了,却见许沁一回头,竟是盈盈一笑。那是一种,有点调皮,有点俏皮,甚至,有点狡黠的笑容,三分天真烂漫,三分神采奕奕,三分灵气逼人,还有一分,不可说。根本不似是生气的模样。
许沁嘻嘻一笑,说道:“我不这样,你怎么脱身啊?”
何远今天受的惊当真不小,何止一波三折。没想到,原来许沁这样,是给他解围的。
“不过……”
许沁突然嘟起了小嘴,转过身去。
“不过怎样?”
何远已经是惊弓之鸟,经不起吓了。
“不过,你要向我保证,这次这个相亲节目,不是自己报名的。”
何远长嘘一口气,毕竟身正不怕影子歪,于是举起右手,对天发誓:“我何远对天发誓,如果这次是我自己报的名,如果我做了什么对不起许沁的事情,我,我就天打五雷轰!”
许沁噗嗤一笑,拍了拍何远的肩膀说:“哈哈哈,好了好了,不逗你了。那既然出来了,也不方便再回去了,咱们现在去哪里啊?”
何远嘴一歪,右手的食指和拇指摸着下巴,思量片刻,问道:“十一月的c大,雪景极美,不知道许大美女,有没有兴趣,与我共赏啊?”
何远边说边伸出了右手。
“小女子何乐而不为啊。”
许沁又是盈盈一笑,一手抓住了何远的右手。
零落纷纷覆百里,天地穹庐暮玄奇。
雪泥非花溅墨迹,鸿飞岂复计东西。
何远与许沁,弃伞而行,漫步于绮丽雪景之中,让雪花落在掌心,任玉尘湿了青丝。
许沁一时兴起,右脚一踢,将脚边的雪向何远踢去。何远猝不及防,深色的裤子上都是洁白如雪的雪,鞋袜也都湿了。
“好啊!”
何远也被激发得玩心大起,以彼之道,还施彼身,左脚将雪也踢到了许沁的身上。两个人就这样你来我往,谁也不让着谁,嬉笑怒骂,打打闹闹,原本因周末而人烟稀少,沉寂许久的c大,又多了一丝久违的人息。
打闹够了,两人一起来到achall,抖落了一身寒气,打算去tiy买杯咖啡暖一暖。
当然了,不仅仅是买咖啡这么简单的事情。
今天是周六,所以tiy自然没有平时的大排长龙,很快就轮到他们了。何远和许沁找到上次的小哥,出示了信物之后,就被他领着七拐八拐,来到了阴奇八卦宗的总部。
屋内的布置与上次基本无异,唯有一桌一帘幕,只不过,桌子上比上次多了一本《墨子》。
“好久不见了,两位,不知今天两位来我这,是有什么阴奇八卦宗可以效劳的?”
宗主的声音,依然有混响做了掩饰,再加上用了帘幕遮掩,恐怕是因为身份特殊,不想让别人知道他是谁。
“这次来,是想问一问,关于曲无欲的事情。事情是这样的……”
何远把刚才在我们约会吧上面看到的一幕转述了一遍,等待卜算子的答案或者提示。
“哎,该来的,终究会来啊。这件事情,要说就要从桌上这本《墨子》讲起。不知道,你对墨家了解多少?”
何远思忖片刻,说道:“先秦诸子百家之一,以墨子为代表,提倡兼爱非攻。”
“这不过是历史书上的寥寥数笔。先秦时期,墨家兴盛,与儒家并称当时两大显学。而之后却日渐衰微,直到汉朝彻底消亡,你可知道这是为什么?”
“书上说,是因为理念不符合当时的政治背景,而逐渐退出了历史舞台。”
“这只是史册中的说法,实际上,墨家并不是消亡,而是隐于幕后,藏身暗处,目的是为了保护一群特殊的人。”
“什么样的特殊的人?”
“历史所载,墨家消亡于汉代。汉代皇帝,如汉哀帝,汉文帝,汉武帝,多有断袖之癖,但是当时儒家思想盛行,而这种现象却不被儒家所容。儒家要求仁爱,注重礼法,仁爱有差等,礼法设标准,一直以来,党同伐异,从来都不允许异端的存在。无奈之下,汉帝唯有委托儒家的宿敌墨家,将与自己相同的这群人保护起来。而武帝时期,董仲舒的‘罢黜百家,独尊儒术’,即是为了将儒家推向权力巅峰,凭借他们的能力治理国家,也同时让墨家成功退居历史舞台幕后,从而更好地保护这群人。墨家十论当中,兼爱代表人与人之间平等相爱,与如今的平权想法如出一辙,而尚同,也因此有了全新的定义。”
何远与许沁听到这一段,感觉自己人生二十年来的历史观就此崩塌。
一开始不相信也是正常的,毕竟自己相信了这么多年的东西,有一天突然发现那不是真的,就如同孩子长大了突然发现圣诞老人并不存在一样,那种惊讶与不敢相信,是溢于言表的。
但是,这个世界上的事情,就是这样的。这个世界上有两种真相,一种是事实真相,一种是你相信的真相。而第二种真相,往往更有现实意义。
他们也没有办法不相信,毕竟这一切,合情合理。
卜算子停顿了一会儿,特意让他们缓一缓,才继续说下去。
“所谓的历史,不过是用来掩埋真相的重重迷雾。但是,在飞鸿雪泥的痕迹当中,总是掩藏着点点墨迹。两千年来,墨家不为荣辱,不求显达,甘愿隐身幕后,一直保护着这群人。”
许沁似乎听出了一些端倪:“所以,曲无欲与墨家有关系?”
“没错,他就是现如今这一代的墨家巨子。怼姐应该有跟你提过,你为什么能住到他们家的原因吗?曲无欲就是她的前任室友,而校草,就是那个唯一可以让石头开花,让冰山融化的人。”
何远恍然大悟:“巨子,柜子,原来如此。”
“哈哈哈,不愧是璞玉,一点就透。”
何远总感觉什么地方有点不对劲,又思忖一会之后,突然灵光一闪,发现症结所在,好奇地问道:“既然这是掩藏在历史之下的真相,宗主又是如何得知这一切的呢?”
“原因,就是这本《墨子》。”
“哦?”
何远与许沁都是百思不得其解。
“这一切,都源于道家与墨家的渊源。阴气宗以八卦为名,自然也算得上是道家的分支。而在正统十年,张宇初奉敕将《墨子》刻入《道藏》,《墨子》一书,才得以保存,并流传于世。由此可见,道家与墨家,渊源匪浅。”
许沁忽然想起来一件事情:“既然是这样,校草被推到我们约会吧的舞台上,应该就是有人故意为之了。会是谁给他报的名,难不成是儒家?”
“实际上,墨家的宿敌,儒家,一直存在。在枫叶国,他们借助本地文化,藏身其中,以基督为表,儒为里,借用符合自己理念的信条,融合儒家礼法,依然打压着墨家,也一直反对着那群人。”
何远听完一怔:“是教会!”
“没错。两千年来,天下局势乍变,墨家等待的时机,那个可以让那群人生活在阳光之下的时机,即将到来。可以预见,在不久的未来,一场龙阳论衡在所难免,那是属于墨家与儒家,或者说,教会的战场。”
何远细思甚恐,背脊一凉:“若是如此,教会针对墨家,针对身为墨家巨子,同时身为珍珑四智之一的曲无欲,只怕就还有别的目的了。”
“剩下的,就要你自己揣摩了,这是阴奇宗的规矩。离风,送客吧。哦对了,下次再来,记得带好筹码。”
小哥将他们送了出去之后,两个人就捧着两杯热腾腾的咖啡坐在achall,讨论着这件事情。
毕竟忽然知道了这么劲爆的事情,内心再强大的人,也需要一点时间,缓一缓。
许沁叹了一口气,不禁感叹道:“真是没想到,曲无欲那样的晚年冰山,千古顽石,居然也有软肋啊。这样想来,当初狼人争霸赛的时候,他没有直接带走校草,也不仅仅是理性的判断了,只怕还有些感情上的不愿吧。”
何远深以为然。
身为男神,曲无欲这样的人间尤物,自然是备受宠爱。
不知道有多少女生曾经疯狂地爱慕他,追求他,为他尖叫,为他花痴。
但是不管是怎样的貌美如花,柔情似水,还是万种风情,在他眼中,都是过眼云烟。
所谓的禁欲男神,并不是真的禁欲,而只是不知道,他的欲,究竟在哪里。
石头也许水泼不进,它却能开花。
花开,只为一人独香。
微笑,只为一人暖心。
越是极端的理性,越是坚不可摧的外壳,往往越能被一些柔软的东西,一夕击溃,轰然倒塌。
这时候,忽然何远的手机震了一下,将两个人从无尽的遐想之中拉了回来。何远忙掏出一看,竟然是汪梧羽发过来的微信。
“诶小远啊,有个事情要麻烦你一下啊。”
“啥事啊?”
“许沁和你是室友对吧?”
何远奇怪,为啥他要问许沁的事情。何远疑惑地看着许沁,并且把手机展示给她看,许沁看了也是不明所以,一头雾水。
既然这样,何远决定投石问路。
“对啊,怎么了?”
“她有男朋友吗?”
“有啊,就是我啊。”
说完,何远就把汪梧羽拉进了黑名单。他都可以想象,此时屏幕那边的汪梧羽,得有多尴尬。
何远用一种极度傲娇的语气跟许沁说:“谁也别想从我身边抢走你,谁也别想。”
说完,本来坐在许沁对面的何远,三步并作两步地窜到许沁旁边,右手往许沁右肩上一按,往回一拉,顺手将许沁揽入怀中。
许沁一开始有点意外,还有点抗拒,后来也就自然而然地躺在他怀里。
好温暖。
许沁感慨,这个比她还害羞的男孩子的怀里,居然如此温馨,如此有安全感。
许沁就这样,安心地靠在他的右肩上,任凭何远的右手拨弄着她的头发。
一个宠溺,一个娇羞,两个人就这样,一个静静地抱在怀里,一个静静地躺在怀里,一句多余的废话也没有,一个多余的动作也没有,就这样,静静地,静静地。心里却都跟吃了蜜似的,甜得很。
与此同时,曲无欲将校草强行拉回缥缈楼,摔到了自己的床上。
“哎呦,有必要这么紧张嘛?把我手都抓疼了。”
曲无欲突然把脸凑到校草面前,冰冷而又温暖的眼神,死死而又深情地盯着他,缓了片刻才略带嗔怒,略带笑意地说:“如果你上辈子是个女生,一定是一个被我辜负的前任。上辈子欠你太多,你这辈子才这么难养。真是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
校草呵呵一笑:“我既不是女人,也不是小人,哪里难养?”
从未再外人面前笑过的曲无欲又笑了笑说:“错了,你不仅是女人,更是小人。”说完又刮了一下校草的鼻子。
校草一边享受着这种被调戏的感觉,一边去拉着曲无欲的衣角,一边说:“那我现在就告诉你,我有多小人。”
正是:
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郎。
两情意缱绻,锦瑟诉衷肠。
此时,夜幕已深。原本喧闹的c大,终于渐渐寂静下来。昏黄的灯光,映照了天地之间一片银白。
就在这时,四条身影,借着浓浓夜色,避开零零散散的行人视线,同时步入了c大的某一间教室之中。
他们没有开灯,只有莹莹月光,倾泻进来,勉勉强强能看到人影。
黑暗之中,四个人轮流发言。
与其说是四个人,不如说,只是四种声音。
“所有的布置已经完成,圣战已经开启。今天,就是一个好开端。”
“不可大意轻敌,珍珑四智,皆非易与之辈。”
“青龙与世无争,朱雀不足为惧,玄武不知所踪,而今天,将曲无欲的丑事,暴露在所有人的面前之后,珍珑猛虎,也不过是一张废牌了。”
“墨家巨子,可没这么简单。”
“放心,一切都在算计之内。”
“如果消息无误,那个何远,就是他们选定的下任社长吧?如果就只有这点水平,那也还是太嫩了。”
“桌游社的社长也不是简单的人物,他们选择何远,必有原因,不可掉以轻心。”
“怕什么,我们有那张底牌。”
“还有几个人需要注意。”
“奚梦言?”
“卜算子?”
“亦或是,于璇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