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誉皇城,耗两载建,不与前朝同。太子府,前朝残垣断壁中立,一步一景,多仿前朝宣烨殿制。——《成雍志·卷一三篇》
风吹离上草,青经一夜微雨转眼浓至深意。少年公子在崖上,彼岸远隔灯火城。虽今时早已不同往日,可崖风翻飞过她浅紫色衣袂的时候却总能带着些许冰凉的回忆如约而至。记忆里的夏,是枯燥的日复一日,便如那失去清莲点缀的大片青荷叶,没有一点看头。
“皇城建在这索命地彼岸,一宫一阙皆能悉之,我若当真被此崖索了命去,只怕是做鬼也定要与我那四位叔父梦中相见了。”少年公子踩了踩脚下一块还算大的石头,笑出了这么一句。
此崖经五年,长了不少生生不息的野草野花,可看着磨人的石头却依旧那样多。也不知为什么,千千万万颗石头里,少年公子踩着脚下那个,便就这么随意认定了。
言宁在身后看着自家公子脚踏尖石远望山河颇为霸气的仪态也想起了一些事,只不过都是些过往她在军中神采奕奕指点河山的场面。言宁一向不多愁善感,是个提起就能立马放下的人,须臾只低声提点她道:“公子,已经误了时辰了。”
颜揽音经他一提醒却躺倒了,好在她没再同那块石头犟,一躺只躺在了一地野草里,而后随手摘了株尾巴草,就着顶上光华正盛的白玉盘便开始比划,懒懒回了言宁七字:“那便让他们等着。”
言宁无奈,可今天这个日子却只能任由她去了。
伤心人,于伤心地,总有伤心事。那小小一株尾巴草晃啊晃,点啊点,有意无意地擦过她的左肩的时候,冷情的公子无可奈何地想起了自己的伤心事。
此地,曾教她懂了心灰意冷。
可五年过隙,别说是她的左肩了,就是她整个人,都何尝不是一块无暇的宝玉。
这是她苦心一年,从鬼医那里求来的成果。
那换皮的三月里,朝朝暮暮变得海枯石烂般漫长,死触手可及,可恨却每每都能将她拉回生的炼狱。而今,记忆里曾经满溢的单调倒显得不足为奇。
彼岸灯火浩瀚如星,远至的风中若有似无的花香,溢溢古都的清韵。她侧身,将那小小尾巴草搁浅在地,起身同言宁道:“走吧,看戏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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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誉太子妃的十八生辰宴,宴客三百,身为重中之重贵客的兰因公子却是倒数第三个才到的。迎客的太子府总管在府门等得焦头烂额,好不容易把这位贵客给盼到了,一路上却又多生周折。好死不死,这周折还偏偏就是这位贵客给整出来的。
“马总管,时至八月,当是京都百花一年之中的第三盛了。怎的太子府里反倒入眼的皆是青色,看上去未免单调乏味了些。”贵客手间一柄紫玉扇,慢悠悠地看看这里,望望那里,好不得闲。
在前头领路的马总管大汗淋漓,鬼知道今日从正门到设宴之地的路怎的就这么长。他抬袖擦了擦汗,想起后面这位贵客的脾性,也不敢催,只得乖乖地回答了这已经不知是第几个的问题。“太子妃不喜花,建这太子府的时候,殿下便吩咐了下去,府中不必有争奇斗艳的百花,只需寻些生机勃勃的青树来便行。”
“哦~”一向清冷孤高的公子今日感叹词倒是出奇得多,那尾音一拖啊,前头的太子府总管一颗心都能被拖得死死的。“太子与太子妃倒是情深义重。只是马总管,本少曾听闻太子妃少时曾有坠崖此等生死大劫,太子妃如何渡得劫倒是鲜少听人说起。马总管侍奉太子多年,想必应当知情一二,可能同本少讲讲?”
马总管两眼一闭,暗地里叫了颜揽音一声祖宗。不过这个问题颜揽音还真问对了人,太子府里知道答案的屈指可数,马总管还就是其中之一。只是这个问题不好说啊,马总管叹了口气,权衡三番,想着身后这位贵客是不答问题便不肯走的祖宗,到底还是低声讲了:“此事老朽也不尽知,只道当年太子殿下领了五万兵马在崖下沿河段寻了整整三日。三日后,太子妃没寻着,倒是殿下因伤昏迷了过去被人给抬了回来。后五日,殿下一直醒不过来,宫里御医来了一个又一个都说没有办法。所有人都以为,殿下是救不回来了。”
“如此说来,太子大难不死,倒是命里极贵,自有贵人相救。”故事听至此处,少年公子摇了摇玉扇,如是道。
马总管点了点头,又继续说了下去:“殿下自是命里极贵,当年奄奄一息时幸得玉离公子携奇药前来相救,这才逃过一劫。”
倒是个出乎意料的贵人。
后头,少年公子微带了琥珀色的眼眸微微一转,又问了正事:“那太子妃又是如何得救的呢?”
马总管一经提点,想了想才道:“太子妃啊,说来也巧,殿下醒后的第二日,太子妃在京都三十里外一处山脚被寻到了,是一个猎户凑巧救了她。”
少年公子听完了故事,似笑非笑,“马总管,还请前头领路吧。”
所谓打完巴掌再给的枣最是甜,马总管一听这位祖宗肯放过自己了,忙嬉皮笑脸地给她领路,不过一刻便到了设宴的地方。
总算功成圆满,马总管一路上悬着的心归了正位,回身对这位不好惹的贵客做了一揖,恭恭敬敬地道:“公子快些进去吧。”
这祖宗到了最后关头却还瞧他一眼,笑眯眯地问:“看马总管这样子,难不成还有客未至?”
“夜王同天厥来使还未至。”马总管额头又冒汗了,一张满是褶子的老脸一下子是皱得跟枯了的黄土似的,胆战心惊地回答道。
“哦,连素来避世的夜王都来了。”祖宗笑得他心都凉透了,“如此说来,本少来得倒不算晚。”
您是不晚,不是最晚罢了。
马总管这样腹诽着,脸上却挂出了一个死气沉沉的笑,“公子所言甚是。”
祖宗对他这一句很是满意,大步进了殿中,放过这一只脚都快踏进棺材里的老头了。
据说,这场宴后,一向身体康健的太子府大总管病了,这一病足足病了三月有余,连白发都多长了几根。
自然,这还是后来的事。
且说说这宾客一个比一个尊贵实打实的蓬荜生辉的宴席,颜揽音作为倒数第二个到的,自然是引人注目得很。而今夜的风又是何其解意,那浅紫衣袂一飘,手中玉扇一合,再配着那世间一等一的姿容,好不看醉了一殿人。
因着贺礼是早已送至太子府的,而颜揽音又是成雍唯二不必向皇室行礼的人。是以这位姗姗来迟的公子同座上的太子对了几句客套话便直奔自己的座位而去了。
“兰因,你是不是算好了时机才来的。这恒华刚走,你便来了。”她一入座,风镜烨便凑了过来。
她一整衣衫,回他道:“恒华素来对武学痴迷得很,保不准哪天便不管那些礼教了,我可不想再被他纠缠个不死不休,还是躲着他点为好。”
四公子杰,名扬天下,可偏偏叶扶殊就是要当那玉中之瑕,另类得出奇,便连他们三个都无不是对他避之不及。风镜烨微微一想,觉得自己这位好友的做法也不无道理,这一想却又替好友想到了一点憾事。“只可惜你这时机算得倒有些偏颇,这世间第一等美人都回去了,你才来。”
“无妨。”他的友人冷冷淡淡,只道了这一向来很能堵住他话茬的两字。
可风镜烨又岂是如此轻易便服输的人,不过须臾便又神秘兮兮地凑过来,同颜揽音道:“兰因,我有件事还未同你说。”
一眉一宇都无不是写满了你问我我便勉为其难地告诉你的意思。
颜揽音扫他一眼,很是冷漠,直到他凑的太近了才顺了他意,问道:“何事?”
“是这样的,通过我风家暗探的八方打听,我终于知悉了此次天厥国派来道贺的来使的身份。此人来头可不小,你猜他是谁?”他亦发神秘兮兮说到这里。
只可惜天不从人愿,他关子卖力卖到此境眼看便要成功了,殿外却有侍从高喊一声,好死不死喊的还正是他卖得起劲的关子。
“天厥来使萧王殿下到!”
一听这名号,素来淡定的兰因公子脸色一时竟是沉了下去。天知道她此刻是何心境,如果能缀以言辞解释,也就冤家路窄这四字能堪当大任。
须臾,她转过头来瞪了之前还在意气风发同她卖关子的风镜烨一眼,咬牙道:“风弦,你这关子也未免卖得太慢了些。”
老虎发威,地抖三抖。
更何况,他这一位死皮赖脸才求来的友人又岂是老虎这种兽类能攀比一二的。风镜烨颤了三颤,他好事被搅黄本就尴尬得很,眼下更是能有多迅速认怂便有多迅速。“我……我这也是为了你好啊。”
鬼都不知道,这位祖宗的胃口是有多难吊起来。
风弦公子一时心塞,没话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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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最近:每天都能被烦,每天都能失眠,每天都能闹肚子,而压力与日俱增。
所以想给自己一点缓期,缓期不长,过几日便会恢复日更。
《尘浮》这本书我写了很久,身为作者保质自然是第一要务。能有人喜欢此书,亦是我的荣幸。
在此缓期里,更新是会有的,希望能得到大家的谅解,多谢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