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心悦跟着巴婆子母女,来到一间简陋的宅子。
经过之前的不愉快,几人都冷静下来。想到刚才这姑娘认出自己后,抓着自己一顿打,周心悦心里戚戚然,这是多大的仇啊!
周心悦借着武功将这女子制伏,这才知道,她的名字叫海棠,是曾经马家的下人。
看着疯狂的样子,周心悦以为,她跟阿言必然是有深仇大恨的,可是阿言的记忆里居然没有她。嗯!八成又是什么见不得光的事情,阿言那死丫头藏起来了。
“说说吧,你到底跟我有什么仇?”周心悦无奈问道。
那女子冷笑一声“你居然不记得了?也是,你一贯心狠手辣,自己害过人,哪里还会记得!”
巴婆子被支开去买菜,屋子里只有两人,周心悦自问没对不起她,才懒得受她的气。
“别阴阳怪气的,我失忆了,你有什么话直说吧!”周心悦道。
“失忆,好一个失忆,你害我失去了容貌,一句失忆就想轻松躲过吗?”说着,海棠扯下脸上的帕子,只见两条狰狞的疤痕如同蜈蚣一般,划在她右边脸上。
周心悦瞪大了眼,毁容?“我干的?”
“不是你还有谁?”海棠冷笑道“怎么敢做不敢当?”
“我为什么要这么做?”周心悦问。
“为什么?还能为什么?当然是为了大公子?”海棠嘲讽笑道。
周心悦嗤笑一声“不可能?我怎么可能为了那个蠢货干这种缺德事,肯定是你自己作死得罪我了!”周心悦才不买她的帐呢,你说怎样就怎样吗?扯淡。
“你!!!”周心悦还以为海棠要站起来骂她,想不到海棠只是恨恨瞪着周心悦,而后无奈低下头“你说的不错,是我自己作死!”
海棠突然转变的态度,弄蒙了周心悦,阿言跟她之间,到底发生过什么?
故事要从阿言十四岁那年说起,这个朝代,十五岁算是成年。那时候的阿言,距离成年还差三个月。
那时候的阿言,除了蝉衣,还有一个好朋友,就是海棠。
海棠跟她一样,是服侍大公子的,不过海棠是真丫鬟,阿言是养女。
马长行长的招蜂引蝶,作为贴身侍女的海棠,自然逃脱不了他的魅力。她没有阿言藏的深,总是很直白地表达对马长行的爱意。
依照海棠的说法,马夫人说过,等到马长行成亲,就将海棠抬做小妾。
海棠就想她的名字一样,像朵美丽的海棠花儿。
在阿言快要满十五的前一个月,阿言约海棠到湖边,说有东西送她,为什么要送东西给她呢?因为她比阿言大一个月,那天正好是海棠的十五岁生辰。
海棠不疑有他,按照约定的时间到了湖边。到了湖边,就见穿着一身湖绿色长裙的阿言站在那里。
海棠走过去,正想喊她,却被人从后边推了一把,阿言跟海棠同时掉到湖里。
跌下湖,海棠不会游泳,本能地去抓阿言。可想不到阿言一脚将她蹬开,她撞到了湖里的石头,被划伤了脸。
那时候她也没注意,就那么在水底晕了过去。
等她再醒来的时候,才知道是下人救了自己。
马长行请了大夫,大夫说,海棠毁容了。知道消息的海棠痛苦不已,对着马长行哭诉,是阿言害了她。
阿言当然不认罪,说自己当时也被人推下湖,并不知道海棠也跌落湖了。
“你胡说,要不是你约我去湖边,我怎么会去哪里?又怎么会被人推下湖?更不会被你踹了一脚,撞在石头上!”海棠厉声反驳。
“明明是你约我到湖边的?我等了半天没见你来,刚准备走,就被人推下湖了!”阿言喊冤。
见两人都大吼,马长行只好问“你们谁有证据?”
海棠说,她房里有阿言留下的纸条,让人一搜便是。阿言也说有纸条,让人去搜。
结果,在海棠的房内搜到了约见的纸条,阿言的房里没有。更巧的是,有一个丫鬟出来指证,说阿言嫉妒海棠可以做公子的小妾,所以要毁了她的容颜,让她再也无法靠脸勾引公子。
不用说,这番话马长行信了。容不得他不信,人证无证都在。
“你竟然做出如此狠毒的事情,阿言,你太让我失望了!”脑海里冒出这句话,还有马长行一副愤恨的样子,周心悦已经从伤心变的麻木。
这大概就是马长行始终避开阿言的原因吧!因为她嫉妒狠毒,是个坏女人,哪怕后来做了好事,也是有阴谋的。
真是,太狗血了。
“你也认为是我做的吗?”阿言问。
海棠摇摇头,“开始的时候我也认为是,后来冷静下来,我知道不是你,那时候我们两个人都跌落湖,你跟我都不会游水,要不是有人相救,我们两个都会死掉。可见是有人想要你我的性命。”
“那你刚才还打我!”周心悦诧异。
“虽然不是你害我落水,可马夫人为了你,将我赶出府,害得我无处可去,我不该恨你吗?”海棠骂道。
“你想过是谁害的你吗?”周心悦问。
“不知道,喜欢公子的人太多,谁知道是谁动的手!”海棠叹息,马夫人给了她一间宅子,又送了她许多银两,让她离开了马家。她知道,马夫人这是不想她再提这件事。
“按说马夫人应该给了你不少钱啊,怎么你们还会?”周心悦不解。
海棠冷笑“还不是我阿娘,守了寡也不安分,总想着再嫁人,结果被人骗光了银子,要不是这宅子的房契被我藏的死,只怕现在我们母女要流落街头了!”
“你那是什么眼神,我不需要你的同情,你虽然留在马家,可能比我好多少?”海棠高傲地抬头,不屑于周心悦的同情。
“你还记得蝉衣吗?”周心悦突然问。
“蝉衣?那丫头怎么了?不是在马家当丫鬟吗?”海棠疑惑。
周心悦叹息,慢慢讲蝉衣的事情告诉了她。
“所以,这一切都是陈大小姐干的?”海棠听完,诧异道。
“嗯,听完你的话,我开始怀疑,当初你的那件事情,也跟这位陈大小姐脱不了干系!”周心悦感慨道,这位陈大小姐,真是能作孽啊!
“我听你的意思,你想查探自己的身世?”海棠问。
“是,我总觉得,他们这么大张旗鼓地针对我,是不是太奇怪了,再怎么样,我也只算一个养女,没道理非要跟我过不去啊!”
海棠盯着她一会儿,看的周心悦心里发麻,才道“我可能知道一些跟你身世相关事儿!”
周心悦一听,诧异地看着她“你怎么会知道?”
海棠在此后马长行之前,是在马夫人院子里伺候的,偶然听到过马夫人跟林嬷嬷的谈话。从那里得知,阿言的母亲,不是马夫人的丫鬟,而是一位姬姓女子。
多年以前,马夫人出门上香,在路边遇到这位姑娘,眼见她怀孕晕倒路边,才将她带回府中救治,虽然后来她生下孩子就死了,可夫人却将阿言收为养女。
“没道理啊,素不相识的人,救了一命也就算了,为什么还会将我收为养女?”
“我听说,是因为当初大公子身子弱,马夫人去大佛寺求签,庙里的和尚说,要找个端午出生的姑娘,养在跟前,挡住煞气,大公子才能保命!”海棠说完,周心悦只想骂娘。
何止挡了煞气,简直是挡了死神!
可怜的阿言,居然是被这样养大的,真是造孽。
“那他们有没有说我爹是谁?”周心悦好奇问。
“听说是姓武,其他的,我就不知道了!”海棠摇头,一脸爱莫能助的样子。
马家后院,林嬷嬷匆匆进了马夫人的院子。马夫人午休完毕,刚刚起床。丫鬟梳头完毕,自觉地离开,将门带上。
“如何?”马夫人问。
“办妥了,海棠照您的吩咐,把消息透露给阿言了!”林嬷嬷将今日的事情交代了一番。
马夫人怅然一会儿道“嬷嬷,你说,这事儿我做的是对是错?”
“夫人也是没有办法啊!”林嬷嬷哑着嗓子说,交叠的双手不自觉捏紧。
“没办法啊?当年我娘也说没办法,逼着我嫁了过来。如今我也说没办法,却要把这孩子往火坑里推,嬷嬷,我是不是太自私了?”马夫人嘲讽自己。
林嬷嬷骇然“夫人切不要胡说,老夫人当年为了陈大老爷,才将您嫁到马家,她心里想的是自己的儿子。您不一样,您这么做,是让阿言早些知道自己的处境罢了,这也是为她好啊!”
马夫人闻言,却摇摇头“不,我这不是为她好啊,真要是为她好,我就该告诉她,她的亲生父母是谁,而不是让海棠去说一些似是而非的话,引着她去查姬家的事儿!”
“夫人何必自责,您当年救她们母女一命,纯粹是为了保住姬家的一点血脉,要怪,就只能怪那些人太贪心了,若不是他们起了贪念,姬氏一族怎么会”林嬷嬷说到这里,激动不已,却又不敢再说下去,当年那件事,到底太过骇人。
“因果因果,种什么因得什么果,他们踩着姬家的骨头,享了这么多年的福,如今,都该偿还了!”马夫人冷笑,来吧,都来吧,那些罪也好,那也孽也好,都是时候偿还了。
“夫人告诉阿言这些,她真的能顺着线索查下去吗?”林嬷嬷还是有些担心,阿言若是不愿意找答案怎么办?这些年在府里,她从未问过自己的身世问题。
“她会的,就算她不想查,那些人迟早会查到她头上,他们不会放过她的,如今的阿言,不再是被动挨打的性子,那些人若是折腾到她头上,她必然会反击的。”马夫人笑笑,这个孩子,自从回来以后,便有些不一样了。
林嬷嬷低垂下眼,淡淡道“希望吧!”
长陵城太守钟大人最近有点偏头痛!
你问原因?还不是陈家老二的事情!
这本来是两个小儿争风吃醋的破事,要是再平日,犯不着闹到衙门来,他们这些武林世家,自己就能解决了。可是偏偏,这个倒霉催的陈东楼,居然把水家老三的腿打断了。
断了就断了,你自己也断一条腿赔偿,这事儿不就了了,他们倒好,闹得你死我活,最后居然把这包袱丢给了官府。
吃饱了撑的!
一想到当日吴老三把这事儿说给自己听,钟太守就恨不得拆了他的脑袋。好好的案子不去查,非要去看热闹,得,这热闹没看到,自己成了热闹吧!
“大人,小的去查了,下面传来的消息属实,陈东楼,可能真是费娘案的凶手!”吴老三盯着钟太守冷冰冰的眼神,硬着头皮回禀。
自从陈东楼被抓到牢里,水家就小动作不断。纵然换了人传递消息,难道他钟思润就那么傻,这点门道就看不清。
呸!
老子在这长陵城里装鹌鹑,一个个真把他当鹌鹑了。要不是任期还剩半年,他不想惹事,他早就把水家跟陈家都抓起来了。
什么玩意儿!
朝廷跟江湖划江而治,害的他们这些当官的,都不敢去管江湖上的事儿,生怕那些只会动武的莽夫提着刀就来砍他的脑袋。
那帮蠢货,才不跟你讲什么道理,一出事儿就跟打鸡血一样,各个提刀往前冲,生怕晚了被人说不仗义。就因为这,每年江湖上冤死的人,多了去了。
明明就是杀了人,还说什么为了江湖道义,结果发现杀错人的时候,顿时消失不见,改名换姓当土匪去。
比他们当官的还不要脸!
“老三啊,你说,这证据确凿了,我能去抓人吗?”钟太守咳嗽一声,问着眼前夹紧屁股的吴老三。
吴老三抖了一下“大人,人不是已经在牢里了吗?”
钟太守一顿,尴尬地又咳嗽一声“嗯,我的意思是,我能以谋杀罪审问他吗?”
吴老三想了想,挠挠头“大人,要不您找师爷问问,这事儿,我一个捕头哪敢乱说话!”吴老三知道,这时候最好的方法就是装糊涂,这种武林世家的冤孽债,帮哪一个,另一个都不会服气,他可不想出头背黑锅。
钟太守眯了眯眼“老三啊,怎么你也学会那一套了,我还以为你是个老实人,说话实在,怎么你也跟我打哈哈了!”师爷?哼!那老小子要不是他老婆的远房亲戚,他早就找人把他一顿暴打扔出去了。
自从陈东楼被抓回来,他就请病假回老家探亲了。钟太守居然还是从自己老婆嘴里知道这消息的,等他得到消息,那混蛋早就跑到千里之外了。
娘的,分好处的时候一个个往前凑,出事了,跑的比兔子还快!
“大人,不是小的不说,实在是这儿不好说啊!你看这陈家跟水家,哪家是好惹的,个顶个的麻烦。水家把这杀人案的消息漏出来,明白着想借我们官府的手杀人,我们能这么干?这不是给自己惹事吗?”吴老三也不是个蠢人,这点门道还是看的清楚的。
“还不是你给我招来的麻烦?你说你,好好的查案不行吗?实在查不到,找个罪犯当替死鬼也行,非要去看热闹,结果好了,自己成热闹了吧!”钟太守一顿埋怨,说的胡子都瞪起来了。
吴老三自知理亏,低着头,不敢还嘴,娘的,真是憋屈。
“大人,照小的看,这事儿咱也别管,先下手为强,找个替死鬼把这费娘的案子结了,快刀斩乱麻,就算水家有证据,那案子也结了。至于陈家那位,我看,咱就当一回保镖,等到水家老三的腿好了,咱把他交给马家,反正江湖事儿江湖了,咱不管!”
听完这番话,钟太守眼前一亮“不错啊,老三,没看出来啊,这样一来,咱们就撇清楚了。”钟太守开心大笑,可笑了一会儿又想到“你说水家要是非逼着我们查那宗杀人案怎么办?”
“那就把这事儿透露给陈家,反正是陈家惹的祸,让他们自己摆平。我这次去费家村查了,那费娘的家里只剩一个老爹跟后娘还有一个不成器的弟弟。她后娘早想把费娘卖了给自己的儿子娶媳妇,费娘也不是个好相与的,我听说我听说那姑娘专门在山里勾搭有钱的公子哥儿!照这家人的品行,这案子查出什么结果不重要,能得到好处才重要,我寻摸着,只要陈家肯出点钱,这事儿很容易掩盖过去。”
吴老三的一番话,让钟太守放下心来。既然不是什么良家姑娘,那这命案也不是非要查出个结果。官司的事情,自古民不追官不究,既然能花钱解决,那就让陈家这么办!
“行,那你,不,你安排个眼生的面孔往陈家去一趟,把事情交代清楚,陈东楼是死是活,看他陈家的态度了!”钟太守终于觉得,甩掉了一个包袱,瞬间心情舒畅无比。
吴老三觉得这事儿终于不用背黑锅了,也是开心的很,乐呵呵地去办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