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的夜,总是来的更早一些。掌灯时分,临君阁内灯火辉煌,各色宫娥太监出入其中,迎接着赶来赴宴的大臣贵妇。
“左相携家眷到。”临君阁门口,一个十来岁的小太监扯着还未变声的嗓子叫道。这小太监能被安排在这里,并且可以准确无误的叫出朝廷众臣的官级,可见他在宫中的地位非同一般。
“赐座……”屋内一个上了年纪的大太监眼皮都没抬一下,扯着嗓子应着,但声音很快淹没在丝竹管乐声中了。别看他一副老态龙钟,有气无力的样子。此人正是当今皇上身边的红人,太监总管桂宁海。而门口迎接的小太监则是他认的干孙子小桂子。
好在即使没有大太监的指挥,宫女们也会上来迎接,并带人到属于他们品级的位置上去。而桂宁海唯一的作用是代表皇上,象征性的喊个“赐座”。
待墨浅鸿等人入座之后,不少同僚便过来寒暄。有真心诚意来结交墨浅鸿的,有虚情假意逢场作戏的。墨浅鸿一一圆滑的应对着。
另一边,各府夫人或携子或携女或独自一人来找柳如媚话家常。场面好不热闹。初来乍到的兰馨自是无法融入这个上流社会的圈子。但她毕竟出生商贾,最会察言观色,又按捺的住性子,即使内心很烦躁,面上却依旧风平浪静。
只见她旁若无人的坐在墨浅鸿身后的位置上,自斟自酌,竟有种遗世独立的洒脱。不肖片刻,她白皙的脸上染上了淡淡的红晕。让见惯了绝色的贵公子看了,别有一番风味。
若放在平时,或许他们还会上前搭讪,但此刻的她坐在墨浅鸿的身后,让人误以为是墨浅鸿的新纳的妾室,不敢过多肖想。
“柔儿,那个女子是你爹新纳的姨娘吗?”闺女圈中,一个约摸十五岁的女孩拉着墨雨柔的手,小声询问,眼中尽是鄙夷。
“别胡说,她说我表姨,听说今天宫里有宴会,巴巴的求着祖母才跟来的,毕竟人家十八了,到现在都没定亲呢。”墨雨柔瞥了一眼兰馨,淡紫色的滚边留仙群包裹着她丰腴的身体,衣襟开的不高也不低,引人遐想却又不敢亵渎,一条深紫色的琉璃坠银链安静的躺在并不算明显的锁骨之上,再往上是那张白净的脸,五官并不算精致,但看着却很舒服,在清一色的窈窕淑女中,她的不羁显得那么别具一格。
墨雨柔看的竟有些痴了,嘴上的话更加添油加醋的抹黑她,她才应该是全场的中心。墨雨柔虽被誉为京城第一美人,从小到大只喜欢打扮自己,对于琴棋书画一窍不通,言语也甚是粗鄙,完全没有大家闺秀的样子,但她的身份摆在那里,平时习惯了大家的阿谀奉承,并未觉得自己的言行有什么过错。
“姐姐快别这么说,表姨只是……只是……”一旁的墨雨怜急的想要解释,但又说不出什么理由,急红了眼睛。墨雨怜与墨雨柔本就七分相像,巴掌大的瓜子脸,眉未染而黛,唇未点而朱,琥珀色的凤眼清澈见底,白皙的脸蛋上透着天然的红,让人忍不住想要咬一口尝尝滋味。现在这么想为表姨辩解,即使是越描越黑,但在众人眼中却是与墨雨柔行程了鲜明对比,她是那么善良天真。
“装。”墨雨柔气结,这个妹妹,什么都跟自己比,最主要的还是自己什么都比不过她,从小到大,大人都把自己拿来跟她比较,自己虽虚长她两岁,但是自己却很不争气的什么都比不过她。
她是京城第一才女,实际上她清楚,若不是她自小就得了一种怪病,身体上长满了细密的毛发,恐怕这第一美人的称号也落不到自己头上。而她自小惯用的就是这种踩低自己来突出她的温柔善良,自己防不胜防,故而墨雨柔视她为敌人。
“逍遥王到。”小太监的声音骤然响起,打断了两人一触即发的战争。所有人都循声看去,逍遥王在京中可是一个神话般的存在。不光是他长得女子都要自叹不如的容颜,更是因为他超凡的医术。
五年前,皇上得了一种怪病,寻遍天下名医,也只能以药石续命,本以为江山又要改朝换代了,没想到京中出现了一个自称是神医药无医的嫡传弟子,也不知道皇后娘娘是怎么想的,居然选择了死马当成活马医,她派人将年仅九岁的莫君卿请入宫中,为皇上治病,不料莫君卿只一刻钟的时间就把皇上的病给治好了。
不出半年,皇上非但没烙下什么病根,反而功力大增。或许是为了留住人才,或许是为了报救命之恩,皇上破例封他为异性王爷。莫君卿委婉的拒绝了,但是皇上还是硬为他在宫外以王爷的分位建造了逍遥王府,可以说,莫君卿这逍遥王是皇上硬塞给他的。
灯火阑珊处,少年身穿金丝银线祥云白色锦袍,腰系一根同色的腰带,佩戴一块象征身份的翠色龙形玉佩,三千青丝用一尊赤金蟠龙发冠固定在头顶。露出一张白皙如玉的脸,本该女气的脸上,剑眉斜飞插入鬓发,杏眼炯炯有神,不怒自威,眉宇间的英气逼的人不敢直视。
抽气的声音,不,是芳心错付的声音。
莫君卿不悦的一皱眉头。他很不喜欢被女人盯着的感觉,尤其是现在这种被觊觎的感觉。
“黎王到。”就在莫君卿思考着如何才能转移众人的注意力之时。黎昀的出现无疑解了他的燃眉之急。
果不其然,众人的目光齐刷刷的瞟向了黎昀。若说莫君卿是的泼墨画中的仙,不食人间烟火,总是冷眼看着这个世间,那黎昀便是地狱来的修罗,笑看世间万物,却能瞬间毁了所有。
他身穿紫黑色锦袍,上面用紫金线隐隐勾出蛟龙腾云驾雾的暗纹,低调奢华,头顶冠着用紫金打造的发冠,剑眉星目,嘴角微微勾出一个邪魅的笑容,光滑的皮肤泛着健康的大麦色。
宴会上静的只剩下寒风呼啸的声音。这就是太上皇最宠爱的幺子,与生俱来的贵气压的众人喘不过气来。
“君卿……”黎昀呢喃道,从未有过的温柔,让自己都吓了一跳。但是他很快就接受了,对,从他离开之后,他彻底看清了自己的心,自己就是喜欢他,跟他在一起的时候,世界与他无关,他的眼里只有他,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在之后,就是无尽的回忆。
他受够了这样的日子,他不在乎世俗的眼光,他要好好珍惜与他相处的时光。毕竟他知道,他不是自己,或许接受不了,所以他会将这份情埋在心底。
莫君卿没来由的一个激灵,打心底传来的恶寒。回头对上黎昀含情脉脉的双眼,忽然像是明白了什么。
丫的,这人时脑子有病吧,没看到这群花痴都捧着芳心在看他吗。这个时候还不往自己身上泼脏水,虽然自己无所谓世俗的眼光,但是自己可不想被一群女人视为眼中钉。莫君卿不悦的瞪了他一眼。但是看在一众花痴眼里,就成了他向黎昀抛媚眼了。
想必过了今晚,京城大街小巷黎王有龙阳之癖的传闻要改写成黎王与逍遥王有私了。莫君卿无奈地扶额。
“昀大爷,您老能不能收敛点,这种戏,等皇上来了再演也不迟,何必将君卿推向风口浪尖呢!”待入席坐下,莫君卿小声的埋怨道。他单纯的以为黎昀怕自己太得太上皇宠爱,让皇上忌惮,所以才拉自己演这么一出。而自己年纪也渐渐大起来了,或许只有这样才能让皇上断了为自己赐婚的念头。想到这,莫君卿也就顺水推舟,送了这个人情。
黎昀一听,原来他天真的以为自己找他演给皇上看,不免有点感动。他宁愿牺牲自己的名节来帮自己这个可有可无的忙,这该如何才能还他这份情呢。
“做戏做整套,君卿觉得如何呢?”黎昀好不客气的误导这莫君卿的思维,或许这样是最好的结果。
就这样,两个完全不在一个思路上的人,完美的上演了这一出戏,竟毫无违和感。
“皇上驾到,皇后娘娘到。”就在大伙儿议论纷纷的时候,今夜的主角出场了。那些对莫君卿与黎昀失去了信心的少女们再次将目光转向了高高在上的人。
虽然皇上已经三十有余,但是不是民间有言,男人四十一枝花吗,何况皇上还未到四十,加上宫中太医整日以药膳调理,皇上看起来与弱冠少年没什么区别。而岁月的沉淀让他透着的沉稳正是那些少女梦寐以求的安全感。最主要的还是他显耀的身份,所谓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多少人想要进这一扇朱红的宫门,却忘记了一进宫门深似海的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