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希找遍了整个凤栖楼都没有看到甘宁,他开始急了,心头像是笼上了一层阴影,一阵一阵的不安。
她一个人会跑去哪里?
他奔出去,想要到山林里寻她。天却忽然阴了下来,轰隆一声,劈下一道惊雷,头顶黑压压的乌云密布。
乌云?不对,这里怎么会有乌云!
江希顿住脚步,正百思不得其解,却见纪樊风风火火跳了过来,一改他平素的散漫,面色凛然:“出事了!”
他仿似如梦初醒,茫然抬头,只见日光隐去,郎朗乾坤不再,周遭一片混乱。
电闪雷鸣,轰隆巨响。山摇树动,地裂土崩。一个个的山精树怪钻了出来,顶着毛茸茸的脑袋窃窃私语,互相邀伴。魑魅魍魉、兽灵鬼影,平时隐匿着的山魈地魔全部冒了出来,重重虚影擦着他们身边而过,叽叽歪歪的齐齐往一个方向狂奔过去。
百鬼夜行,万兽齐奔!
一只骷髅鬼抖着快要散架的骨头从纪樊面前走过,空洞洞的眼望了他一下,顿时一股阴森森凉幽幽的冷气直冲脑门儿。
纪樊一个抖擞:“这些东西不是被白总收服了,平时都很听话,怎么今天失控了?”
“不知道,我们跟过去。”江希拉着他往前奔,却见眼前白光一闪,白泽撒开四蹄如电一般急速跃去。他竟然现了原形,江希心中更是惴惴,忙加快脚步追了上去。
彼时,白泽正要去找严无修,却陡然听见雷响,闻到空气中弥散着各种精怪的气味。他心知不好,正要一探究竟。地道门竟自行打开,一道黑影如风掠了出去。
是他!
白泽一凛,顾不得许多,化了原形追去。
天色刹那异变,肖荷惊慌失措。这样的动静,迟早会把白泽他们引来的,甘宁到底死了没死?她心里焦虑,手心攥得出了汗,可惜她修为不够,只能摆出这最简单的阵法。而且五行阵一旦启动就不再受她控制,她想窥视其中情况都不行。
死了吧,甘宁应该死了吧?耳边急促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她再也绷不住,只想赶快逃离这里,不能让人看到她,不能!
走出两步她又回过头来,满脸的纠结,如果甘宁没死怎么办?她不能留有后患!
正在她迟疑着走还是不走之际,黑沉沉的天上一记钧雷打下,击在五行阵中,包裹着甘宁的水茧飞速转动,如同分流一般,雷霆散作五处,闪着电光,滋滋作响。
肖荷瞪大了眼,得意洋洋,看来老天都要她死啊!
她不再犹豫转头就走,却听见一阵炸响。她回头,只见水茧爆裂开来,如同巨大的水晶玻璃,碎成一片片,层层剥落,落到地上又融化成清泉,缓缓流回山涧。
肖荷睁大眼睛仔细确认了一遍又一遍,那破裂的水茧里头没有她,没有甘宁,只有一个亮着光的白点,她真的死了,真的死了!
“哈哈哈哈……”欢喜雀跃达到了顶点,她不受控制的仰头大笑。笑声却戛然而止,她面色一变,这是怎么回事?
那一点白光急速膨胀,很快就涨得像个超大热气球,然后猛地爆炸。刹那,如同旭日初升,万丈光芒射出,刺得人睁不开眼。
一阵嘹亮清越的凤鸣,熊熊烈焰之中,火凤凰涅槃重生,脱胎换骨,冲破层层阴云,直上青天。
白泽他们赶到的时候,看到的便是这一幕。
火凤昂头,眼如墨玉,漆黑灵动。狂奔而来的山兽精灵,鬼魅妖怪纷纷跪倒身子,虔敬地叩拜在地。肖荷、江希、纪樊都不受控制地五体伏地,点头叩首。
上古真神火凤临世,万兽膜拜,人鬼臣服。
整片山林之中,只有严无修和白泽还能站着。
“赤、橙、黄、绿、青、蓝、紫,七色的!”白泽骇然不能自已,“它的翎羽竟也是七色的,它,它……”他看向严无修,激动得说不出话来。
一般火凤都是七彩尾羽,翎羽只有五色,它却是七彩,这太不可思议了。
它是古往今来第一只七彩翎羽的火凤凰!
这简直是这个时代人类的无上福音,莫大幸运!
火凤振翅,一飞冲天。万里黑云尽褪,彤色渐染,整片天,整座山林都变成了金灿灿的,火云缭绕,霞光漫天。凤吟清亮,响彻云霄。
凤飞于天,翱翔九万里。
天际遨游一圈,不过两三秒。火凤转回来,金色的喙微微张开,口中喷出赤色火焰,烈火团团,直直袭向地上趴着的肖荷。肖荷连声惨叫,不过一瞬便被烧成了黑炭。
火凤昂首,一声嘶鸣。似是用尽了力气,便如断了线的风筝,自无尽苍穹云霞烂漫间直直坠了下来。
如天使折翼,若流星陨落,在苍茫天地间划下一道凄美的风景线。
来自上古真神的威压霎时消失,所有人都抬起头来。严无修脚尖一点,修长的身躯轻灵腾至半空,双臂优雅地展开,堪堪接住她落下来的身体。
“五千年了,我终于等到你。”他捧着她的脸,喃喃道。一滴泪流下,滑过异样苍白的脸庞,落在她面上。清澈纯透,渗入肤中。她左半边脸上的胎记像被施了魔法,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很快缩小,整边脸变成下半边脸,下半边脸变成斑状一块,最后变成一小片花瓣大小。
严无修如玉的长指抚了抚,像是触碰了人间至宝那般小心翼翼。
他微微地笑了,时隔五千年,他终究还是等到了……
江希悄悄地抬头,偷偷看了一眼,是她,是甘宁,真的是甘宁!
他苦涩一笑,将脸深深地埋进了膝弯里。
甘宁一醒过来就看到白泽放大的俊脸。她惊了一下,差点一个巴掌扇过去。抬起的手却摸到了脸上,她意识模糊之间好像感觉到有什么液体融了进去,凉凉的,带着淡淡香气。
是什么呢?
她还沉浸在思绪中,白泽就把她的手拉了起来。伸手在空中一抓拿了面镜子放到她面前:“别摸了,胎记变小了。”
甘宁看了一眼镜子里的自己,头发长得过了肩,不再像以前那么毛躁,乌黑发亮有光泽,眼睛也是黑如墨玉,炯炯有神,皮肤似乎也比以前更白了。那一点胎记藏在鬓角,被头发一遮根本就看不见。说不开心是假的,哪个女孩子不希望长着一张漂亮的脸?
可是如果漂亮的脸随之而来的是麻烦,那就不太妙了。
果然,白泽把镜子往后一丢,向她伸出手,眼里绽放出鲜亮的光彩:“欢迎回来,我们的守护神!”
甘宁不甚情愿地同他握了握手,抬眼看去,江希和纪樊远远地站在房间一角。江希低垂着头,连正眼看她都不敢。
她心底没来由的烦躁,面无表情道:“我饿了。”
“我立刻让人准备饭菜。”白泽说。
“我不要吃山兽鬼怪煮的东西,我要他去做!”她抬手一指江希。
白泽看了看,眼光闪了闪,对江希点了点头,后者应了声是便走了出去。从始至终,他没看过甘宁一眼,没有一句话给她。
有什么东西变了,再也回不来了。
甘宁忽然什么心情都没了,把被子一拉,闷闷道:“没什么事就出去,我要休息了。”
“不,有事。”白泽将她被子扯了下来,“我必须带你去见一个人。”
“不去。”甘宁看也不看他。
“必须去。”白泽抓住她手臂,准备拉她起来。
甘宁一下来了火,踢了被子跳起来,指着他脸道:“如果我没记错,我现在应该是你老大,你应该听我的!”
“是。”白泽笑得愈加温和,却两手一抄把她打横抱了起来,“但等你能打得过我再说。”
“你……”被他禁锢得动都动不了,甘宁心中气闷,一口咬在了他肩膀上。
血都流了出来,白泽只是哼了一声,也不制止,加快脚步往龙潭走去。
夜明珠青幽色的光使得室内气压低迷,甘宁站在这里,蓦然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野山鸡在床前来回走着,发出咕咕的叫声。因为没了妖丹,它的羽毛都丧失了光彩,不再那么鲜艳。麒麟软软地趴在桌子上,像是在打瞌睡。白泽站在桌子旁边,正用纸巾擦拭着肩上渗出衬衫的鲜血。严无修蜷在塌上,身上裹着厚厚的毛毯,额头还不断地冒出冷汗,整个身体都在不受控制地痉挛着,让人只是看着,都能感受到那股撕裂五脏六腑的疼痛。
这便是她和他的第一次见面,如此自然而又处处充满诡异。
他像是有一种引人靠近的魔力,甘宁不由自主地一步步走近他。他真好看,长年不见阳光的皮肤白得近乎透明,湛蓝色的眸子即使承受莫大的痛楚也不曾失去光彩,反而因为多了一抹隐忍的倔强更显得动人心魄。鼻梁高挺像是精美的艺术品,薄薄的唇异常鲜红,唇线完美而精致,令人赏心悦目。纵使满面冷汗淋漓,也丝毫不影响他给人感官的享受。那是一种直击人心的美,一种从骨子里透出来的超凡卓越的雍容高华。
他湛蓝色的眸子一直紧紧地跟随着她,纵使正承受着无边的痛楚,也一刻不曾离开,满含火热的,像是烙印一般的眼神。
严无修痛得有些神志不清,虽眼神清明意识却已经模糊。他似乎透过她看到了另一个人的身影,熟悉得仿佛是从骨血里分化出来。一举一动,一颦一笑,明明是不一样的,又像是一样的。他已经分不开了。
“嫣儿,五千年,你……终于回来了。”他五指捏的咯咯作响,在床上蠕动着拼命想要触摸她的脸,却终是失败。随着身体的落空,手也无力地垂下来,摔在地上。听着那一声响,让人止不住怀疑他是不是把浑身的骨头都给震碎了。
白泽要上前扶他,他轻轻摇头。
他还是执着地望着她,仿佛只要看着她就可以缓解身体的痛楚。
甘宁却惊悚地后退了两步,她从他的眼里看到了欣喜与绝望、痛苦与欢乐的交织,还有缱绻缠绵的深情款款。那样炽烈的感情让她害怕,让她无法承受。
“我不是什么嫣儿,我是甘宁,你看清楚了,看清楚了!”她对他大吼,顾不得什么,狼狈地落荒而逃。
她就是甘宁,她不要做别人,也不可能成为别人!
这些人把她当做什么,替身吗?
白泽见状喊了一声,急忙去追。却听得身后一阵猛烈的咳嗽,仿若心肝脾肺肾都要被咳出来似的。
他回头,严无修重重一咳,吐出一大口鲜血,绽开满地红艳,如花开荼蘼。
他面上已是一片死灰。
“百年之期到了!”这些天发生太多事,白泽竟忽略了时间,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严无修轻微地点头,伏在地上气若游丝道:“你去,照顾她。”
这一番动静,她的身份已然等于昭告天下,他担心她会遇到危险。
白泽心知自己留下来也帮不上忙,便一狠心转身离开。
------题外话------
哇哇哇,我霸气的女主终于回归了,这才应该是正确的打开方式(n_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