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楚玉璇赶到天香院的时候,沈氏也正端坐在廊下,一脸悠闲地看着秦氏被侯嬷嬷和姜嬷嬷一左一右压着,整个人都趴在了土地上,一张老脸被侯嬷嬷使劲压着,蹭了不少灰啊土啊在鼻子上嘴巴上。她被两个五大三粗的嬷嬷压着,兀自不肯乖乖束手就擒,一个劲地挣扎着,也不管衣裳蹭破了没有,也不管嘴里落进去多少灰,时不时攒足了力气喊上一句:“没做过的事情,打死我都不会承认!”
沈氏在一旁冷眼看着,心里得意极了。看这幅狼狈模样,哪里还是素日里精明能干的秦嬷嬷?这回落在她手里,不死也要让这个老虔婆脱层皮,非把她主子的脸踩到地上,再把老虔婆赶出楚家不可。
沈氏一抬眼,见楚玉璇已经到了,心说等的就是你。却佯装作没有看见的样子,手一扬冲侯嬷嬷道:“侯嬷嬷,这等谋害主子的刁奴还不给我狠狠的打!打,打到她肯承认了为止!”
侯嬷嬷上次被楚玉璇整治的挨板子差点丢了性命,一心要寻个机会找补回来。眼下终于让她逮到机会,自然是干劲十足。当下也不二话,从旁边拾起两根粗壮的板子,自己拿一根,递给姜嬷嬷一根,卷起袖子朝手心里各吐了一口吐沫,凑凑手就要扬板子大人。
楚玉璇眼瞅着离跨进天香院大门还有几步的距离,听到沈氏说打,不由得急了。那沈氏一心等着楚玉璇来杀鸡儆猴,特意敞开了院子大门,楚玉璇也不必上前拍门,三步并作两步赶了上去,下死劲拦住侯嬷嬷的板子,使出最大的嗓门喊道:“住手!都给我住手!”
沈氏等的就是她挺身而出,她就是要等楚玉璇阻止后,才狠狠地打秦氏板子,她要狠狠地打这对主仆的脸,让她们知道,这个家,是谁在当家做主!朝着侯嬷嬷扬一扬脸,早得了她嘱咐的侯嬷嬷一把拽开楚玉璇,手中的板子高高扬起又重重落下,就听见秦氏闷哼一声,兀自嘴硬着不肯松口。
楚玉璇见奶娘被打,不由得急了,见侯嬷嬷和姜嬷嬷一左一右又高高举起了板子,气得她左右开弓,“啪啪”两声脆响各扇了两个恶婆子一耳光。
两个嬷嬷不由得愣住了,她两个都是魁梧的身材,站直了比楚玉珊个小丫头片子高上一截子,哪里能想到楚玉璇会趁着她们弯腰打板子的时候扇她们耳光?这下好了,板子还没落下去,自己倒先挨了耳光,小丫头手劲真大,脸上火辣辣的疼。
就听楚玉璇气势十足地冲她们吼道:“老刁奴,主子有话装听不见是不是?刁奴欺主,你们就不怕我告到衙门,给你们脸上刺了字发卖么!”她一个十岁女童,脑袋上还顶着一对儿双丫髻,身量还未长开呢,嘴里就头头是道地说着恶狠狠的话,看着觉得好笑,可任何听见她说话的人,都被她凌厉的气势给唬住了,怔怔的不敢开口。
沈氏最先反应过来,阴阳怪气道:“呦,我这个正经主子可是说了让她们打了。她们要不按着我的话去做,不也是欺主刁奴么?”
楚玉璇丝毫不惧她,挺直了腰板怼他:“大周律还有一条律法,无故杖责下人者,罚银百两。太太若是不想担这个罪名让满京城都笑话我们楚家苛责下人,可否能说清楚,奶娘她究竟犯了何事要受杖刑?”
大周律的确有这么一条律法,只是实施起来很难判定,你说人家无故苛责下人,人家给你找出来一堆理由,衙门也拿这些达官贵人们没办法,加之受了责罚的下人们大多数都选择了忍气吞声,没几个人真去衙门状告主子的,所以历来这条律法就是个空摆设,还没真的实行过几回。
沈氏出身京城小户人家,不比官家女子们博学,对律法之事知之甚少,只听见楚玉璇说有这么一条律法,下意识地 一慌,只将她过往惩治下人的由头都粗粗回想了一遍,好在她一心想博个善会理家的名声,对下人们并没有十分苛责。
沈氏看一眼地上的秦氏轻蔑至极:“既然你主子问我要个打你的由头,那我便告诉了你主子吧,也让你们主仆都知道,我沈氏理家,那是赏罚分明,绝不姑息养奸!”说完,冲楚玉璇冷笑,“方才秦氏与芳草一同取饭,芳草取回饭后不久,常姨娘就头晕不止,至今还躺在床上起不来身,你还敢说秦氏与这事没有关系么?”
楚玉璇这才注意到,天香院里还站着常姨娘身边的芳草,一脸的惊恐,单薄的身子一直在瑟瑟发抖。她见楚玉璇向她看过来,凌厉的眼神扫过,不由得她心头一慌,忙颤着声音向沈氏解释道:“太太,姨娘只说头疼难忍,我瞧着害怕才来找太太的,也,也不定是不是秦嬷嬷做的,是今日的饭菜不新鲜也不一定。太太,姨娘头疼,已经耽搁了好些时候,太太还是赶紧打发人请个大夫回来给姨娘看看吧。”
沈氏看看芳草,笑着问她:“芳草,你这话怎么跟刚才说的不一样?我且问你,常氏是不是吃过晚饭后开始头疼的?那晚饭是不是你从厨房取回来的?你在厨房,是不是只遇见过秦氏?”看着芳草怯生生地点头,沈氏又道,“那不就行了。若不是秦氏暗害常氏,那便是你芳草下的手了?”
芳草赶紧使劲摇头,撇清自己和这件事没有关系:“不是我干的,太太,真的不是我干的,我可以发毒誓,若有谋害姨娘之心,立刻肠穿肚烂而死!”
沈氏满意地点点头,安慰她道:“你是个好丫头,我自然知道不是你干的。”手指一转指向秦氏,厉声问道,“秦氏,你还不承认么?今日厨房饭菜几个院子的人都吃了,除了常氏再没有谁头晕过,可见常氏是被人暗害的。除了芳草,就只有你动过常氏的饭菜,芳草一向老实,她又发了毒誓,那便只能是你做的了!你这个老毒妇,说,为何要暗害常氏?可是要替你主子出气!你的心思也忒歹毒了!常氏虽是姨娘,却也是半个主子,你个老毒妇胆敢暗害她,打死你都不为过!给我打!”她这一番话,倒是将秦氏的罪名定了死,前因后果作案动机一并都有,还作势要将楚玉璇一起拉下水,正是好一颗歹毒的玲珑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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