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笑面具》 第268章 叶弦的话

    “是啊，就是因为人心看不见摸不着，才难揣测，才不知道会发生什么……”杨麦深吸一口气，闭上眼向沙发后靠着。

    杨麦也想尽力去和刘阅心交流，尽管杨麦读研主修的方向管理心理学，但是仍决定努力去开解刘阅心。

    刘阅心这一觉睡了很久，睁开眼的时候，她看见客厅里点着灯。看向芊芊的床头闹钟，晚上十点。这些天以来，自己第一次睡了超过八个小时。刘阅心又一次把目光落在床头的闹钟上，是芊芊很喜欢的hellokitty造型。

    和所有的小女孩一样，芊芊也喜欢粉红色，也喜欢这个没有嘴巴的小猫。那天舞蹈课结束，她们一起逛街，芊芊特别喜欢这个闹钟。刘阅心看在眼里，在过端午节的时候买给了她。芊芊特别高兴，也很喜欢这个闹钟。后来，和吴强离婚，芊芊也带着这个闹钟一起到了新房子。

    刘阅心叹口气，悲伤的情绪依旧凝结在胸口，只不过，她不再像最初那么激动，不会一想到芊芊就泪流不止。站起来，走到门口，杨麦正在沙发一头睡觉，叶弦刚刚放下手里的书，站起身：“阅心姐，你醒了？”

    “嗯，”刘阅心点头，还是不想说话，“我去下洗手间。”缓缓又轻轻地走进洗手间。洗手时，刘阅心抬头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脸色还是苍白的，两个眼睛下面有着厚厚的眼袋，只不过几天的时间，自己就好像从一个小女人变成了历经沧桑的中年妇女。

    那因为消瘦而突出的下巴，颈间已经松垮的皮肤，提醒着她这些日子以来的状态。刘阅心觉得镜子里自己，像极了《祝福》里的祥林嫂。

    用沾了水的手摸摸头发，因为好久都没有打理它们，头发毛躁到飞起。这样自己，现在走出门一定会被人指指点点。想了想，刘阅心打开洗手间的门，去找了干净的衣服又一次回到洗手间，走进浴室开始洗澡。

    水汽氤氲，这里，她无数次给芊芊洗过澡，她们一起玩小鸭子，芊芊说妈妈我给你搓背。刘阅心在水流下闭上眼睛，脸上流淌的不知道是温热的洗澡水还是泪水。洗了很久，刘阅心换上干净的衣服，吹干头发才从浴室出来。

    叶弦坐在沙发上看着刘阅心，刘阅心笑笑，“你去睡吧，去屋里休息下，我没事了。”

    叶弦摇头，“我白天睡过了，不想睡，阅心姐，你，……”

    刘阅心微微笑着：“你放心，我不会做傻事。”

    然后走进芊芊的房间。刘阅心打开芊芊房间的衣橱，把所有的衣服都抱了出来。叶弦走进来，“姐姐，你要做什么？”

    “我，想把芊芊的东西整理一下，”刘阅心一边从柜子里拿衣物一边说，“芊芊平时很乖，我把东西整理好之后，她再用柜子，都会学着把衣服放的很整齐，她叠不好的衣服，就会用小衣架挂起来，我特别省心。”

    “要我帮忙吗？”叶弦走近问。

    “不，不用，这样的事情我还是自己来。我已经没有什么还能替芊芊做的了……”

    看着刘阅心将哀痛尽收于心的样子，叶弦心里也很难过。他就站在刘阅心身边看着她将芊芊的衣服一件件的分类，叠好，再重新放进柜子里。

    “阅心姐，”叶弦有些担心，不知道她突然转变的态度是好是坏，“你饿不饿？”

    “我不饿，一点食欲都没有。”刘阅心还在叠着衣物，“叶弦，其实说真的，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样才能不难过。芊芊是我女儿，甚至之前，我还想着也许是意外，也许是谁无意错手才造成芊芊的死亡的。可是，当警察跟我说明了真实的过程之后，我想安慰自己的理由都编不出来了。”

    刘阅心叹口气：“我甚至恨自己最初那么傻，居然相信杀人犯是可以原谅的。你知道我现在有多恨他们，简直恨不得能自己拿刀去扎他们的肉，可是啊，有什么用啊，他们就算死一百次，我的芊芊都回不来了……”

    刘阅心叠衣服的手没有停，只是慢慢说着，叶弦知道，刘阅心开始说话是好事，一直憋着才容易出问题。

    “姐，你要是觉得恨能好受点就恨，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劝你。”叶弦认真地说。

    刘阅心苦笑了一下，将最后一摞衣服送进衣橱。坐回床边，拉开芊芊的抽屉：“不，恨并不能让我觉得好受。”

    “你知道恨一个人的感受吗？”刘阅心问叶弦，叶弦摇头又点头，但是刘阅心没有看叶弦，“恨一个人，永远不会觉得幸福，不会觉得好过的。因为恨就意味着不原谅，意味着放不下，放不下就会永远痛苦。”

    “可是，身为芊芊的母亲，一个妈妈，又怎么会忘记自己的女儿是怎么离开这个世界的？而且她还是以这么让人难以接受的方式离开的。我不可能忘记。那么，我该怎么办？我想她，时时刻刻都会被一些东西勾起回忆，但是一想到她，就又控制不住自己的恨意和愧疚。”

    刘阅心整理芊芊的抽屉，打开她的夹子，里面是她画的画。

    刘阅心一张一张的看着，然后讲给叶弦听：“你看这张，我还没有离婚的时候，芊芊特别喜欢画一家三口的画，这是芊芊最喜欢的一幅画，所以搬家的时候，特意从她原来房间的墙上给摘了了下来。”

    “这一张，是她画的幼儿园的小白兔，她特别喜欢那只长毛兔子。”刘阅心翻着画纸，又拎出来一副，“你看看，你能不能认出来这是什么？”

    “什么？”叶弦看着画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刘阅心拿起手中的画纸，举起来，“这是你过生日之后，芊芊画的你的样子。”叶弦从刘阅心手中接过那幅画，看着上面一个瘦瘦的小人双手合十，面前有一个点着蜡烛的生日蛋糕。看着手中的纸，叶弦觉得眼中有些泛酸。

    “阅心姐，这个，给我作纪念吧。”叶弦轻轻说。

    “你喜欢，就带走吧。”刘阅心轻轻说，又继续看着手里的画纸。一张一张翻看着，那里还有芊芊画的关于一家三口的图画，而且有很多。刘阅心轻轻抚着图画，“早知道的话，我会好好维护我的家，让她幸福地生活，我不会赌气，不会轻易放任一切随意的发生。”

    “为什么要这样想，很多事情都是我们不能左右的。”

    刘阅心摇头：“我总觉得是自己太过于自信，才导致今天这样的局面。”

    “你这是把事情的原因归结在自己身上，你还记得你给我们上课的时候是怎么说的吗？”

    刘阅心转过头，略有恍惚地问：“什么？”

    “你说过，人对于事情发生的归因分为对内归因和对外归因，两种方式没有好坏，但会影响一个人的思考方式和行为模式。内归因的人，虽然看似好相处，也容易自我反省，但是，过于自我反省的弊端就是，会产生自我设限。”

    叶弦看着刘阅心很认真地说：“对于自己的要求过于严格，在这个时候并不是什么好事。你这样除了一遍遍难为自己没有任何用处不是吗？”

    刘阅心低下头，叹口气：“我找不到方法能让自己觉得好过一些。我，我接受不了芊芊就这么没了……”刘阅心的泪水瞬间涌出，“我一遍遍的自我催眠，并没有什么用处，看到芊芊的东西，我想假装那些难过和遗憾都不存在，我让大脑一片空白，可是这样做，以后怎么生活……”

    “阅心姐，芊芊一直是一个特别懂事又善解人意的孩子，她也很爱你。”叶弦突然开口说，“她看见你这个样子会不会更难过，会不会觉得是她让你痛苦然后会更难过？芊芊已经不在了，你这样折磨自己如果芊芊能回来，我会陪你一起。”

    “但是回不来的，这一点，你也比谁都清楚。其实当我们很爱一个人的时候，就算那个人不在了，我们也还是继续爱着她。芊芊在你心里，也在我心里。”

    盯着流泪不止的刘阅心，叶弦声音更加温柔地说：“只要我们活着一天，芊芊也就存在一天，她会一直陪着你，她也会要你好好陪着她走下去。阅心姐，哭没关系，哭过了，就带着芊芊的愿望一起，更努力的生活下去，我们都在陪你。”

    刘阅心低低哭泣起来，用力点点头，叶弦伸手，紧紧握住刘阅心的手：“放心，我们都在。”

    躺在沙发上的杨麦并没有睡沉，刘阅心起来的时候，她就醒了，却只是听着刘阅心的行动和话语。

    杨麦知道叶弦今天问自己的话，是想用他的方式去劝慰刘阅心，她也知道，特别熟悉的人有时候并不能起到更好的作用，所以她一直假装睡得很沉，就是给叶弦机会，对刘阅心说几句，让她能听进心里，而不是让刘阅心故作坚强或者依赖别人自我折磨减轻负罪感。

    从刚刚的情况来看，杨麦觉得叶弦的话，刘阅心听进去了。心里幽幽叹口气，杨麦想起芊芊，也不禁觉得眼睛模糊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