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回到位置上，梁川问她，“是不是公司有事？”
“今天不能陪你吃饭了。”
挺郁闷的，他们好几次说要一起吃饭，然而人生不如意，总要一波三折。第一次陈数喝醉，第二次易非凡出事，第三次他出车祸。
今天说好吃饭，公司那边又出了事儿。
“我让唐美仁送你。”
“不用了，我自己打车回去。”
梁川看一眼外面，眉头微蹙，“天快黑了。”
梁川在担心她？
这是头一次有人担心她晚上遭遇不测。
她十三岁后再也没有晚上一个人回家不安全这种烦恼。有段时间她心情不好，陈数和胖子还怕她晚上出门危害社会呢。
后来陈数回忆那段时间，他说:当时看到某女路边强/奸某男的新闻心里都会毛毛的，生怕电视机里冒出易安然被打过马赛克的半张脸。
其他人更不用说了，易非凡只关心他儿子，她后妈只关心易非凡，她亲妈……算了，不提也罢。
易安然心里生出一种奇妙的感觉。
那感觉说不清楚，一下子涌上头顶，把所有理智冲散。她想，要是这个时候梁川给她要房产证她都愿意。
身体不受控制地撑着床靠近梁川。
很惊喜，他身上没有任何味道，洗发水沐浴露的都没有。
她喜欢这样的男生，干净。
心跳很快，砰砰砰砰砰。让人想起安塞腰鼓，棒槌每一下都打在心脏上。
终于……她感受到他的鼻息。
会不会太快了？
一念之间，她错开梁川的脸，下巴搭上他肩膀。
“我不想坐别人的车。”
梁川低低地应一声，“嗯。”
“我要你下次亲自送我。”
“……”沉默几秒，“好。”
得到回答，易安然退回原位。
“我走了，后几天比较忙，有空再来看你。”
……
唐美仁拎着一大堆饭盒进来的时候只见梁川保持一个怪异的动作坐在床上，面无表情，两眼空洞。
“川～？”
“……”
傻了？
易安然呢？
唐美仁扫一眼病房确定易安然不在，把饭盒放桌上，伸手去梁川眼前挥挥，“梁川？”
“……”没反应。
“川～”
“……”
“川啊。”他终于忍不住去推梁川。
梁川机械地回头，“啊？”
“……”
“……”
“……”易安然走之前把梁川怎么了。
确定眼前的人不是易安然，梁川眨了下眼睛，“唐美仁？”
“啊啊啊，我是。”唐美仁抬手指自己，“你最帅的经纪人，doun，你还记得吗？”
梁川不记得自己有个很帅的经纪人叫doun，但他闻到了菜香，“饭买来了”
“恩恩。”
他摸摸自己下巴，想起易安然说自己是他的颜粉，要过几天再来看他。
“你一会儿出去帮我买几张面膜。”
“……”
“最贵最好的那种。”
唐美仁：易安然一定对梁川做了什么！
……
她家离医院有三十几分钟的路程，易安然在车上用这三十几分钟把这半个月陆陆续续发生的事情回想一遍。
——星海商城的地出问题。
——夏南和魏维私下联系。
——记者采访前台小姐。
——第三分店卖假货。
——陈晖被辞退。
……
还不够。
易非凡这个人固执，他认定的好一辈子都是好；他认定的坏，一辈子都是坏。如果单靠这么几件事还无法动摇他对易家人的看法，始终差了点。
要怎么让这些事情变成连环炸弹，她至今没找到引线。
沉思时，车外传来争吵声：
“你老了以后我不会养你的！”
“老子打死你这个小兔崽子。”
“你打，你最好打死我。”
……
易安然好奇往车外面看，不远处有间杂货铺，门口中年男人逮着十几岁的小男孩抽。
她回过头，嘴角不自觉勾起。
经验告诉我们，干坏事之前一定要先憋在心里，一旦多嘴说出来，自己会先被打一顿。
***
第二天
事情愈演愈烈，据夏南说她那个大伯不仅要开了陈晖，还要连开几个公司骨干。
易安然觉得有意思，问他这个大伯在公司是什么职位可以随随便便开人。
夏南：“人力资源部部长。”
“他怎么不把我也开了？”
……
易安然猜到早上公司有一出大戏，有先见之明地下午稍晚才进公司。
然而该来的还是会来，大戏这种东西，时间长，场面大，观众也多。
刚进大门一件不明物就朝她脸飞过来。幸好易安然身手敏捷躲得快，不明物砸到身后的玻璃门上，“啪啦啦”碎一地。
她看那堆塑胶碎片，隐隐约约能分辨出是一个文件架子。
“你给老子滚——”
前头传来一声中气十足的怒吼。她顺着声音的方向看过去，见到电梯前一堆人分散又合拢。
分散估计是为了躲文件架子，合拢为了看戏。
“你是谁，你有什么权利让我走？”
这是一个女人的声音。
“老子是你爹。”
“神经病！”
……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吵得快词穷的时候终于有人愿意站出来讲和，“别吵了，有什么矛盾等易董醒了大家坐下来好好解决。”
“这家公司是我亲弟的，那就是老子的，老子要你滚你就得滚。”
女人声音尖细，“你的？不就靠拍易董马屁进公司，你真以为自己了不起了是吧。就你这样外面搬砖人家都不要。”
“你说什么？给老子再说一遍！”
女人吃痛尖叫。
人群立即有人喊，“啊呀，别打，别打！”
女人仍不服软，“打女人你算什么男人。”
“女人就该滚回家洗衣服做饭去，出来卖什么骚。”
“没文化就回老家种地，你不就是易非凡的一条狗，没了易非凡你屁都不是。”
“放你妈的狗屁。”
又是一片混乱。
易安然听着围观的人喊夏南又喊易非凡，甚至还有喊易天的，唯独没人叫自己。索性难得管，打算乘另一边的电梯上楼。
不知道哪个眼尖的瞟到了她，约莫想着不用白不用，喊了一声，“小易董在这儿呢。易董——易董——”
她没有回头，电梯还有几秒钟开门。
“易董——”
尖细的嗓音快要刺破耳膜。
这声音让她心神一颤，脑子冒出一个从来不敢忘记的场景。
一片黑暗，鼻腔里全是菜饭腐烂的味道，她听到好多男人的欢呼和女人撕心裂肺的尖叫。女人在喊救命，嗓子都哑了仍然在喊，只是声音低了些。
喊了很久很久，声音越来越低……
易安然终于忍不住回头，看到女人的扑在地上，胖男人扯那女人的头发。
女人她有点印象，是上次临时会议上嫌弃她是个“女娃儿”的那个。
有趣。
“叮——”电梯到了。
易安然把电梯关上，快步冲进人群。
她才不管胖男人会不会紧抓女人的头发误伤，直接从后面扣住他脖子把人掀翻。
周围一圈人瞠目结舌。
全过程不到三秒，他们的小易董拍拍手站直，一脸“我什么都没做”“这个和我没关系”，非常无辜。
女人挣扎几下成功从胖男人手里逃脱，一头乱发来不及理，飞一般快速躲到呆立的人群后面。
“公司大门口打架这种事你们还要我来把人拉开，我这个临时董事长算不算得上事事亲为？”
易安然拿鞋尖踢胖男人一脚，“尊重女性，懂不懂，不懂你起来我教你啊。”
转头目光一一扫过周围的人，“你们上班期间还挺悠闲，看戏看够了没？要不要我亲自搬板凳下来给你们坐？还不够的话站旁边给你们端茶递水怎么样？”
十分钟后
易安然一边转笔一边问那个有几分眼熟的胖大伯，“你这么能，怎么不把我也开了？”
胖大伯名字叫易文涛，易非凡的亲哥。易安然记忆里这是一个胡搅难缠的男人，还有点自私，贪财，欺软怕硬，还打女人。
上次在医院带头闹事的就是他。
易文涛在门口被易安然折了颜面，心想现在绝对不能又让她压自己一头。摆出一副庄重的样子质问她，“你怎么给长辈说话的。”
“长辈？”她扫一眼在座所有人，“这里每个都比我年纪大，你是哪个长辈？”
“老子是你大伯。”易文涛拍桌子。
她瞥他一眼，语气不咸不淡，“哦，大伯你好。”
“你什么语气！”
“对待下属的语气。”易安然放下笔站起来，“我虽然是临时的，但也是你们和各大股东推举出来的临时董事长，就算平时管不了多大事儿也轮不到你一个人力资源部部长来教育。”
话音落下，她特地看向刚和易文涛在大门口打架的女人。
女人脸一红，显然她听懂了她话里的意思。
易文涛很生气，“老子吼你怎么了。”
她两手抱胸反问，“你随意开除同级职工，会议上无故顶撞上层领导，我身为临时董事长说你几句怎么了。”
“……”
“……”
“……”
会议室内一片宁静。
“呵。”她笑一下，“公司章程好像没有明确提过人力资源部部长可以随便开除员工，你随便开人……要不你把自己也开了？”
易文涛把水杯往会议桌上一砸，杯子质量好，没碎；倒是洒了一桌子的水，水飞溅到对面男人的西装上，男人连拿张纸巾出来擦衣服都不敢。
“老子他妈就是公司章程，小贱货你以为你挂个董事长的名字就爬到我头上了是吧。”
小贱货？
真是久违的称呼。
易安然挑眉，“你想在我面前动粗？”
她抓起自己面前的杯子往前一扔，杯子贴着易文涛的脸颊穿过，砸在他身后的墙上。
“啪啦啦”玻璃碎一地。
整个会议室的人都惊了。
站在后面做会议记录的小姑娘手中原子笔悄然滑落，“啪嗒”一声，丝毫不逊色于水杯碎裂，所有人目光立马不约而同地落到她身上。
除了易安然和易文涛。
杯子砸向自己的恐惧还在侵袭他的身体，那一瞬间，他以为易安然真拿水杯砸自己。抬手挡住和躲开都来不及。
毕竟……这事情她不是没干过。
易文涛两条腿发抖，但易安然盯着自己的眼神很恐怖，冷得仿佛哈尔滨冬天的寒风，一吹到他身上，身体立马结冰。
小姑娘赶忙蹲下身捡笔，站起来时使劲埋头，恨不得齐刘海直接把自己整张脸全挡了。
幸好，易安然解救了她。
“现在可以安静开会了？”她若无其事地坐下来接着转笔，“我想知道最近几个月三号店的销售情况，你们谁来说。”
一片安静。
“难道要我自己翻？”
夏南给易文涛对面那个不敢擦衣服的男人使个眼神，男人匆匆忙忙站起来，“我……我是营销部唐正信，专门负责市场营销这一块。7月到现在，三好店总共销售额……”
……
会议结束后易安然在公司门口揍人又在会议上砸水杯的事情很快公司，陈数头一个打电话来询问情况。
易安然好奇他消息怎么这么灵通，“你是不是把魔爪伸向我公司的小姑娘了？”
“嘿嘿。”陈数笑而不语，默认了。
“以前易非凡在的时候他们不敢像这段时间这样闹。”易安然从箱子里抽出一盒牛奶，“大概就觉得我管不了事，胆子大了吧。”
“你准备怎么解决这件事？”陈数笑一声，“我听说你还拿杯子砸易文涛了是不是？”
她拆开吸管插/进牛奶盒的小孔，先把吸管口咬扁才吸一口，“也不是大事，他想砸水杯吓我，可惜没有砸碎，所以我就给他演示怎么正确地把水杯砸碎。”
“现在全公司都在议论。”
意料之中。
这也是她想要的效果。
“他们当然兴奋，谁不喜欢凑热闹。况且易文涛在公司嚣张跋扈不是一两天，这群人积怨太久。”她把吸管换个方向，又咬扁，“终于跳出个人来收拾易家人，他们一定很开心。”
陈数听出了阴谋的味道，“你是不是计划了很久？”
“如果没有计划，我为什么当了董事长还心甘情愿每天在办公室练习写名字？”吸管口已经被她咬得四四方方，截面成一个正方形，易安然很满意地吸一口牛奶。
“那人心收买到了吗？”
“一个比一个老奸巨猾。”她从抽屉里取出张纸，纸上是一个树杈图，最下面一层写了各部门部长的名字。易安然圈出一个女人的名字，“说收买人心不至于，至少现在他们应该看我稍微顺眼了点。”
“我没想到你还喜欢打这种心理战。”因为当上临时董事长后被架空她也一副无所谓的样子，陈数以为易安然改性子了决心要暗地里干大事证明自己实力，他想多了。“易文涛这个垫脚石没用了。下一个是谁？”
“你猜。”
又来这招，“不猜。这几天有时间没，带你见个人。”
“见谁？”
“你猜？”
陈数竟然学她！
“你滚。”易安然想了想，“我明天没时间，准备和曲以墨见一面。”
曲以墨，红橙工作室的创始人，梁川的老板，至今都是娱乐圈的风云人物。
s市的上层圈子里谁和谁都有那么点关系。易安然身在圈子里，曲以墨也是，要说两个人没关系估计没人信。
曲以墨家住在易非凡家旁边，他是失恋跑去英国的那个邻家小妹妹的亲哥，也是说她在追不到男人这方面有经验的那位。
两个人不算熟，充其量只是知道这个人以后会用到，碰面打个招呼，偶尔再互相帮助下，有项目会考虑找对方合作。
真要形容，那就是商人之间的利益关系。
陈数:“赔偿的事情我记得你让易天谈。”
“嗯。”她把牛奶盒放一边，“我要谈另一件事。”
“梁川？”陈数思来想去，找不出梁川以外的原因。
“我希望他在医院多呆一个月，带伤工作很麻烦。”
他调笑，“哟，你心疼？”
“对啊，我心疼。”
“……”这么坦然。
“……”
“安然，我觉得梁川一个大男人，应该是不太期望你护着他。”
易安然觉得陈数这句话有点意思，“我不护他护谁？”
“这……你说他一个前途无量的金花奖影帝，被你这么照顾很没面子啊。”
“对啊。”易安然笑了下，“他如果想在医院多养一个月的伤又有谁阻止得了他。”
陈数沉默，“……”
“怎么了？”
“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