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有防备，你欲擒故纵》 第二百一十八节

    忆潇湘没有等她转身，径直绕到她的面前，笑眯眯的眼睛里闪烁着欢喜的光芒。“比以前会打扮了，真是个大姑娘啦！从来没有见过你穿那么鲜艳的衣裳，还是裙子！我快认不出来了。”香柚被他夸奖得羞臊忸怩起来，手指死命掐着裙子的下半幅，微微揉来搓去，好像要把裙子上的小黑点搓走似的。半低的头是一直不敢抬高些许的了，可眼睛还是从刘海底下钻出去，偷偷瞄着他。

    他的样子倒是没有什么变化，只是香柚觉着他显得比以前要老了不少。以前他虽然有些憔悴，可还是意态悠闲，养尊处优的风度举手投足都是。可是，如今他坐在她跟前的时候，腰杆是挺直的，人的精神也是挺直的，有种紧绷绷橡皮筋的抻拉劲，眼圈底下浮肿的痕迹就更明显了，眼睛也没有以往清亮锐利的光芒，一片温吞吞的迟缓。

    香柚为他的变化吃了一惊，然后心酸就泛了上来。她脱口而出：“你老了。”说完，忙握住嘴巴，急急摆手道歉：“没有没有，我瞎说的。”忆潇湘先是一愣，尔后欢喜的笑容变得苦涩起来，眼角的皱纹愈发深刻了。“你不必这样，我懂得的。你忘了吗？我就是喜欢听你瞎说。”

    眼泪不期而至，根本不理会香柚的指挥。在酒店大堂柔和灯光的一角，她把头偏向墙壁，用力捂住嘴巴，不让自己的哭泣声惊动时不时走动的人们。忆潇湘没有打扰她的哭泣，坐在她对面的沙发上，肩膀松垮低垂下去，靠在沙发上无言望着高处辉煌的吊灯。

    终于止住了眼泪，压抑了激荡的情绪，香柚松开紧咬住的下嘴唇，吁了一口气，说：“我累了，你也累了，回去休息吧。”忆潇湘摇摇头，很坚决地说：“不忙，我要和你说说话。”香柚徒劳站起来又坐下，半侧着身子做出一副随时要走的样子，也不知道到底是在生谁的气。

    “姑妈很想你。她经常搜罗各种各样的礼物，总说有机会要亲自送给你。这一年来，她的身体老是不够康健，小毛病不断，精神也不大好，有时一天都不说一句话，看着天花板能坐上一天。医生担心她得了抑郁症，希望能有人开解开解她，让她振作起来。”

    香柚没想到他一开口说的是这样的事情，傻呆了眼瞅着他，半晌才说：“呃，这个，元阿姨，啊，元老管事不是应该陪在姑奶奶身边的吗？她们两个最能说话了，有她在肯定会没事的。呃，那到底姑奶奶现在怎么样了？她是不是瘦得厉害？她平时老要保持身材，总是挑食，现在得让她多吃点，多吃点人才会有精神的。那个，谁跟她呀，得盯着她吃饭才行，要不然她可会耍滑头啦！”

    忆潇湘注视着她的双眼，微微笑了。香柚被他的这个微笑闹了大红脸，马上把头一低，眼睛溜到地板上，只恨无处躲。

    “如果是你回玉茗堂去照顾姑妈，我保准她一定会精神起来。”忆潇湘把身子往前倾，双手交叉支在膝盖上，手心互相搓磨着。“除了你，我找不出第二个合适的人来了。”

    香柚沉默了一会儿，抬起头来，真正直视着他，凄然一笑，摇了摇头。忆潇湘一愕，惊讶得张大了嘴巴。“你，你不愿意回去吗？”香柚还是凄然微笑，想来想去，发现自己只有一句话了。“不早了，回去休息吧，你明天忙。”

    看着她站起来真的要走，忆潇湘才真的着急了，伸手就去拉住她的手。“你等等。”香柚慌张一缩手，两人的手指只是擦边而过。

    “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香柚，你不应该再留在东莞。你知不知道，泰国金融崩溃已经冲击到了亚洲各国，东莞这样的世界工厂就在这十天内就已经倒闭了30家小工厂，往后还要继续倒闭下去，那里的工作机会是越来越少。剩下的是什么样的工作，你也懂得的，难道你还要呆下去吗？”

    香柚忽然有点生气了，脖子一拧，看他的眼神就有些不对。“反正我不会做那种工作的，讨饭也不会去做那种事的。”“不要这样倔强，你这是跟自己过不去。”香柚把头别开，“我除了能跟自己较劲还能跟谁较劲？”忆潇湘轻轻叹了一口气：“唉！我知道你心里还是不舒服，但是我是真的为你着想，在这种三教九流、鱼龙混杂的地方呆着，女孩子总是要吃亏的。”

    他不说这些还好，一说到这些香柚的气恼就涌上心头，扭头过来逼视着他，眼光灼灼。“我吃的亏反正也不少，还怕这点？你放心，”她抬手捋开额头上厚厚的刘海，亮出那道蜿蜒的蜈蚣伤疤，“就我这样子，男人都嫌晦气，怎么还会要占我便宜？这还真是托你的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