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有防备，你欲擒故纵》 第一百三十八节

    果如元吴妮所言，等到半碟子芸豆卷下了肚，忆桃华的脸色就已经红润明朗起来了。而这时，元吴妮也正好舒舒然走进屋里，手中捏着一个黑色皮面笔记本。

    “您要的钱银行已经送来了，一共提出了三十万，我都锁在新买的保险箱里了，保险箱我觉得还是放在有兰轩方便些，所以先放在那边，您看呢？”

    忆桃华接过香柚递来的热毛巾，斯文轻柔地擦了嘴唇和手。“我也觉着钱放在有兰轩好，最好你也搬去那边住，和香柚一起就近看着点。”元吴妮等她上完唇膏，对着小镜子打量完毕后才答应：“好，我今晚上就搬过去跟香柚住一个屋子，彼此好有照应。”香柚用中间三个手指从夏士莲雪花膏瓶子里挖出一块来，抹在忆桃华的手背上，给她按搓整个手掌，说：“你不去我可有些慌，那么一大笔钱在正屋里，可怎么睡得着哇？”

    元吴妮笑了笑，竟然有心思跟她开玩笑。“等这些钱分发到你手里头，你就更睡不着了，还不得夜夜摸着钱袋子数数？”忆桃华咧开嘴巴笑了起来，说：“那我得多发点给香柚，好让你觉着睡不着也值得。”

    看忆桃华这般笑得舒坦，香柚心里也快乐，愈发做出小女孩的忸怩样子来撒娇撒痴，让她开心。

    “好了，说笑先打住，咱们来认真算算账，看这笔钱怎么分配。”元吴妮等忆桃华乐够了，适时拉回到主题上。

    忆桃华头稍稍偏高起来，眼睛盯住天花板上的某处，说：“咱们恐怕是不能回萧山去过年了，你们都只能舍命陪君子，和我留在这里了。这样吧，每个留在这里的人我都发三千块的过年红包，就当是过年加班的报酬。”

    “那就是发过年红包要花二万四千块。”元吴妮在笔记本上写了下来。

    “不对，你和香柚的我要每个发5000块，你再重新算。”

    元吴妮摘下老花眼镜，看了看香柚，说：“我觉得不妥，不能这样子发。”香柚也插嘴道：“是啊，我怎么能和元阿姨并肩呢？而且我也没有多做什么，就比其他人得多，这不对。”

    “那小元，你说该怎么发？”“一视同仁，都发3000块就好了，这钱看起来多，还是有许多地方要支出的，能着点用吧。”

    忆桃华轻轻叹了一口气，点点头，“行，就这么办吧。”

    “咱们在这里过年，虽然郭家肯定不会要我们置办年货，破费杂项开支，但礼肯定不能短。礼物嘛，咱们从萧山来的时候，还有老爷他们来的时候都送过了，就不必再买了。但红包一定少不了。您打算怎么打红包？”

    忆桃华抽回手，双手自己互相搓揉着，一面吩咐香柚到她的内室床上，开了那个床头的小柜子，把一个红漆透雕八仙贺寿的圆木匣子捧了出来。“这里面有嫂子嘱咐我带来的体己首饰，我打算挑三件出来送给郭家三个女人。咱们选选看，哪三样合适。郭老爷嘛，比我年长，也该送份礼好些。那两个男人嘛，倒是不必给什么的。家里的孩子有克俭、克玉、克爱，这每个孩子都得打个两万块的红包才像个样子。”

    香柚听到这里，肚子里暗自一算，牙齿都要咬在舌头上了。好家伙，三十万都花掉了六万四了，果然是花钱如流水。

    元吴妮在笔记本上认真写着，写完了还用笔头指指点点着默算了一遍，才抬头说：“这是花在郭家上头的钱，不算多。还有这些平日里来往伺候的下人们，到时会来讨个口彩的，您看，是封100的红包，还是封200的？”

    忆桃华苦笑了一下，用手指头点了点鼻翼两侧的粉。“再穷也不能穷年，再短也不能短气。封200吧！”元吴妮把笔架在本子上，摘下老花眼镜来眯起眼默算了一下，说：“那得预备200个这样的红包，保不齐还有些下人的孩子冒出来呢。香柚，今晚上开始，咱们得加班封红包了。”

    香柚吐了吐舌头，啧啧感叹。“这又去了4万块，哎呦，听得我难受。”

    忆桃华握起拳头玩笑地捅了捅她的胳膊，说：“你偷偷在放红包的时候，少放几张进去，就可以又多得几张了。”香柚慌得连连摆手，眉毛都乱了。“那不敢，不能这么做的。”忆桃华拧住她的脸颊，用力捏了一下，说：“你敢呀，我就捏死你！哈哈，看把你怕得，小傻瓜！”

    忽然，忆桃华想起一事来，吩咐道：“这些钱是我从自己梯己里拿出来的，到时你回去别跟高福报这些数目，我不想让嫂子挂心这个。”元吴妮把老花眼镜妥帖放好，叹了一口气，说：“难道我们不说，老太太就不懂是你花钱来打点上下的吗？”忆桃华跟着也叹了一口气，有些恨恨地嘟哝了一句：“都是潇湘捣鼓出来的。”嘟哝完了脸上的愁闷又渐渐弥漫开来，便怏怏摆手让元吴妮去忙活事情，说自己要歇息歇息，留下香柚替她按摩。

    香柚在她的背后看着她新冒出来的白发，默默感受着她的焦虑在屋子里弥散出愈来愈浓的气味，像黏腻的鱼腥，压迫人的胃囊不断收缩。晴朗的天空早已不复有踪影，而冰冷的黑暗提前爬上了窗台，窝缩在墙根，等待时机成熟就能如饥饿的野狗扑上来啮人一口。此刻，唯有她们两人的体温是最后温情的存在，互相慰藉着，颤巍巍地支撑着煎熬的时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