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停了呼吸的人突然又有了意识, 权至龙的泪一下凝在眼睫毛上,担心自己看花了眼,他还粗鲁的用袖子擦掉眼泪, 然后又一瞬不瞬的盯着徐世妍看。
那边, 她的手又动了下,惊的权至龙一下跳起来, 惊喜的叫道:“手!手手!世妍的手动了!”
“神经病。你在胡说什么?”张雅恩斥责道。
“真的!动了, 你看!”
张雅恩没好气的转过头, 那边的床上, 徐世妍的手又动了动,再动了下。张雅恩一下瞪大了眼, 惊讶的叫出来, “动了, 真的动了!世妍没死!她没死!”
“叫医生!快点!叫医生来!”权至龙转头吩咐已经看呆了小金。
小金还在蒙。
权至龙怒了, “叫你去叫医生听到没有?快点去!”
“噢噢噢。”
脑袋发蒙的小金转身就走,走了两步她琢磨了两下,徐世妍的手动了, 说明她活过来了。活过来了!小金拔脚就跑。
病房里,权至龙和张雅恩齐齐屏住了呼吸,害怕又紧张的盯着徐世妍看。因为害怕, 他们甚至不敢上前,他们怕自己刚才看到的那一切全是幻影。
“世妍的手,真的动了,对吧?刚才你也看到了, 是吧?”
“嗯。”
“她没事了,是吧?”
“嗯。”
“可是现在,她又不动了,她不会有事吧?”
张雅恩也被问的害怕,她答不上来,只是焦急的往门那边看,“医生怎么还没来?我去看看,你看着世妍,我很快就回来。”
权至龙点了下头,“你快点去。”
“知道了。”张雅恩扭头就跑。
权至龙这才敢过去,徐世妍还躺在床上,一动不动。权至龙握住她的手,她的手还很冰,但却没刚才那样冰冷了,手似乎也没那么僵硬了。
权至龙不断的往她手背上呵着气,揉搓着,试图让她的手暖一些。
世妍啊,活过来吧,回来吧,求你了。
回来吧,快点回来。
医生很快就来了。
他先是探了探徐世妍的鼻息,然后才掀开她眼皮查看瞳孔,接着又查到了心跳和一些其他的检查。
林林总总前后花了半个多小时,最后李医生才说道:“虽然呼吸很微弱,心跳也很薄弱,但确实有了生命体征。”
权至龙的呼吸都不敢大一声,“也就是说她活过来了,是吗?她没事了,是吗?”
“是这样的。恭喜。”李医生觉得奇怪,刚才徐世妍明明没了呼吸,现在又有了生命体征。不过医学上这样的例子并不少,也不奇怪。
直到这会儿,权至龙才活过来。
“谢谢!谢谢!谢谢你!谢谢你医生!”他一个劲的弯腰鞠躬道谢,边道谢眼泪边往下掉。
真的回来了,真的活过来了,太好了!
李医生扶起了他,“不过徐世妍xi虽然暂时脱离了危险,但情况还不大乐观,要进一步住院观察。”
徐世妍身体多处受伤,其中最重的是心口的那道,锐利的玻璃捅进心脏,差02毫米就刺到了心肺血管,如果不是有那道符挡了一下,她根本撑不到送到医院,当场就死了。
徐世妍转入了重症病房。
权至龙痴痴的在外边站着,一动不动的往里看。
病房里,她静静的躺着,就像睡着了一样。边上,心电监护仪正平稳的工作,屏幕上,她的心电图在起伏,虽然微弱。
权至龙感到庆幸,他觉得这是上天送给他最好的礼物。可看的久了,看的多了,他又突然产生了一种不确定和荒谬感。
他害怕,害怕这一切只是他的幻想,害怕这一切只是他大悲下假想出来的:世妍并没有活过来,她已经死了。
权至龙又开始慌,因为害怕他甚至想哭。
这时,崔胜玄来了,“至龙。”
“哥!”权至龙转身抓住他的手往自己脸上摔,“你打我一下,重重打我一下。告诉我这一切不是在做梦,不是我幻想的。”
崔胜玄抽回手,按住他的肩膀,“至龙,你冷静点,你不是在做梦,世妍她真的没事。”
“真的?”
“真的,哥什么时候骗过你?你看。”崔胜玄指着里边,“看到心电图没有?在起伏,世妍她没事,她好好的活着。”
“我不是在做梦?”
“不是。”
权至龙的眼泪又流了下来,“她没事,她还活着,真的太好了。太好了。”
“谢谢,世妍,真的……谢谢。”他语无伦次。
“嗯!”崔胜玄重重的点头,也红了眼。
虽然世妍和知绘都受了重伤,但她们俩都还活着,还在他们身边,这已经是上天对他们莫大的恩赐了。
崔胜玄由衷的感谢。
身后,又有几道走步声传来,“至龙,胜玄,你们俩先回去休息,这里暂时有我和雅恩,辛阳就行。”
权至龙用力摇头,崔胜玄也是,他们不想走。
“我知道你们担心世妍和知绘,不想离开她们。但现在这边人手紧缺,需要换班。所以你们俩先回去休息,休息好了后过来换我们。”
一场车祸,徐家倒下了四个,徐明俊一个人疲于奔命,忙不过来,所以也顾不上那么多,有人就用。
崔胜玄和权至龙这才同意。
“那,哥,有什么情况你第一时间通知我,我马上过来。”崔胜玄这么说。
“行。”徐明俊答应了下来,“这两天辛苦了,谢谢。快回去休息吧。”
“嗯。”
崔胜玄和权至龙离开。
回去的车上,崔胜玄和权至龙都没说话,虽然知绘和世妍脱离危险了,但他们的心情还不大好,心口上总压着块大石头,沉甸甸的,让人难受。
他们愧疚,也抱歉,更后悔。
都是他们造成的。
崔胜玄沉重的叹了口气,转过头想跟权至龙商量,“至龙,我想……”剩下的话他没说出来。
因为权至龙在哭。
崔胜玄一怔,然后将纸巾盒递给他,顺手开了窗,让外边的风吹进来,好让车内的气氛不那么沉重。
过了一会儿,权至龙还在哭。
崔胜玄起初还以为是因为世妍的事,虽然他喉头也发酸,但也还能勉强忍住眼泪,安慰权至龙,“至龙,世妍她没事了,你也不要哭了。”
权至龙还是在哭。
豆大的泪珠不住的往下滚,止不住的,他深深的弯下腰去,肩膀不住的耸动,喉咙里也发出受伤的呜咽。
“至龙,哥知道你难过,但还有很多事等着我们去做,你先别哭,把眼泪收收,啊?”
权至龙一直摇头,他紧紧抱着纸巾盒,手指抠着纸巾盒。他想极力忍住,可没忍住,喉咙“咕噜”了一声,他嚎啕大哭出来。就像是迷路的孩子,又像是失去了最心爱的宝贝一般,哭的伤心极了。
崔胜玄被吓了一跳,“至龙!”
他已经很久没见权至龙这样哭过了,进入三十代后,越发强大的他们,也更加成熟,对情绪的把控力也更上一层楼,而其中要数至龙的情绪管理做的最到位。可最擅长管理情绪的他,此时却哭成这样。
“至龙,你怎么了?”
此时崔胜玄已经感觉到权至龙的不对劲了,直觉不是徐世妍的事,可他又猜不出来,只能说道:“哥知道你伤心,可世妍不是已经没事了吗?刚才你也听医生说了,她脱离危险了,再住院观察一段时间,很快就会好的。”
权至龙还是摇头,还是一直哭,把崔胜玄急的不行,哭到后边,权至龙甚至开始吐。可两天一夜他都没吃过东西,又能吐出些什么?没东西可吐,可他又哭的厉害,最后胆汁都吐了出来。看的吓人。
“停车。”崔胜玄吩咐司机,说完又改口,“去医院,马上去医院。”
“不要……去。”权至龙直摇头,“别去。”
“那你到底怎么了?出什么事了?会哭成这样?你说啊!”崔胜玄急的不行。
“哥,我……后悔了,我真的后悔了。”
“我错了,我知道错了,我不该那样的。”
他不该不听崔胜玄的话,不该那么偏执,不该那么自以为是。
如果那时他没那么偏执,如果那时他能听的进崔胜玄的话,那今天这一切就不会发生了:
世妍不会被退婚,她不会一无所有。甚至,她也不会为了躲避他而回釜山,连车都没开。
如果她没回釜山,她就不会出车祸;也或者她今天如果开的是保时捷,她就不会伤的那么严重,她也就不会差点连命都没了。
所有的一切都是他搞出来的,把她害成这样的人也是他,他甚至,甚至还害死了自己的孩子。
他的孩子,是被他害死的,他这个杀人凶手,杀了自己的孩子。
权至龙望着自己的手,不住的抖。
就是这双手,踏出了作恶的开端,它拨打了世妍的手机。就是这张嘴,助纣为虐,在电话里说着严厉的话,扼杀了他的孩子。
“我知道,我也后悔,但事情到这了,只能尽力去弥补。”
“弥补不了,弥补不了了。”
这事,弥补不了,他亏欠世妍的,永远都弥补不了。
“不会弥补不了的,不会的。”
权至龙直摇头,孩子的事,真的无法弥补。
这是一个伤痛,一个巨大的伤痛,搁在她心上和他身上的伤痛。他永远都不会忘记他曾经对她做过什么。这事,将伴随他终生,啃噬着他,鞭笞着他,提醒着他,他杀了自己的孩子。
余生他将活在愧疚中,活在自我厌恶中,他永远都无法原谅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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