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墟》 第六十三章 太乙锁龙

    “你在说什么？”

    “一百四十六年，您沉睡了一百四十六年，终于重归于世，我们已经等待您很久了。”

    “你是谁？”

    “我是第三代妖星，无明。”

    “妖星？”蔡武闻言一愣。

    老人回过神来，露出恍然神色。

    “是这样，您现在还什么都不知道。”他顿了顿，又道，“数百年前，九州六国混战不休，生灵涂炭。妖本乃兽得精华而开通灵智，其实过程已有了上千年，只是平日里出没小心谨慎，而且分布并不广阔，才致使人类少有见闻。

    直到数百年前的那次六国战乱，流血漂橹，戾气至深，无形中影响了妖的变化，也不知什么原因，更是加速了妖族的繁衍。很快，妖族终于有了和人类抗衡的实力，开始了崭露头角。

    而妖王也是这奥妙所化之一。传说妖王是天地灵气蕴含所生，是承受天命而来，壮兴妖族的至高王座。每当其觉醒以后，力可撼山断海，上天遁地，统络九州。而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每一代妖王死后，每过一百四十六年，下一代妖王就会出生，直至觉醒，再一次带领妖族，最终兴壮妖族大业。”

    “而除此之外，更加玄妙的，是那‘妖王降世，妖星相随’的天则。因为在妖王觉醒前的这段日子，其外貌举止都与人族常人相同，所以为了保护妖王能够顺利觉醒，每每妖王降世时，都有一妖星相随而生，保护妖王，直至其觉醒。而这妖星，与妖王极为相似，一开始时看起来都是与人族常人相同，只是这妖星的觉醒方式，又与妖王有着不同。”

    “一百四十六年终于是过去了。传承了第三代妖王引无曲的意志，以全新的伟大存在的生命降生于世，是你，我妖族的第四代妖王，漆雕尘！”那老者说道后面，语气中透出一股忍不住的激动。

    而蔡武，早已是不知所措。

    “可是我”蔡武有些僵硬地看向自己的手臂。

    老人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看到蔡武那空着的右手袖子，笑着说道：“这对妖王来说，不值一提。”

    蔡武还尚未明白这句话的意思，就感到胸口前一股大力涌来。

    他猛地像是失去了所有力气一样向后跌倒，他觉得惊慌，想发出声来，可喉咙里像是被灌满了滚烫的液体，一发声就会被呛满整个胸腔。他的双眼忽然开始模糊，老人的笑脸飞速向后退去。下一个瞬间，他感觉自己像是跌进了一条滚烫的河里，失去了知觉。

    蔡武睁开眼。

    他感受到了风的席卷，感受到海水淹没，感受到世界燃烧。

    他看见，漫山遍野的人影，身上全都是橘红色的火焰。他们手里高举着各式各样的兵刃，他们的人多如天外的海沙。

    他们都在喊同一个名字。

    漆雕尘。

    然后他再次睁开了眼。

    他从那片金黄色的水里坐了起来，带着哗啦啦的水声。

    他看见水中自己的倒影。

    漆黑如墨的长发披在脑后，锋利的面部轮廓，微微有些陌生的眼神。

    以及，完好的长在右侧的手臂。

    他忽然间意识过来，自己已经不再是从前那个山里的孩子了，不再是那个被人看不起的蔡武。

    他是由天地灵气衍生的存在，他是万妖之王。

    他是漆雕尘。

    漆雕尘望向头顶的烈日，拳头不自觉地捏紧。他看见，那烈日中心，分明有什么东西，正在熊熊燃烧。

    “我看你身法，想是已经是太乙观的弟子了吧？”无明忽然开口道。

    “是。”不知怎的，漆雕尘对面前这个老者总有种莫名的好感，也许是因为他正是上一代的妖星，有些归为“同类”的归属感也说不定。总之，见到面前这个人后，他确实不知道为什么，感到心安了许多，就像是漂泊在外很久的浪子终于回到了家乡。

    “你师承何人？”

    “游鸿钧。”

    无明愣了一愣，道：“拜的掌门？倒有些意思，那如果我让你拜我为师，不知你作何打算？”

    闻言，漆雕尘也愣住了，这几个月以来，游鸿钧几乎已经成为了他最亲近的人，自己无父也无母，他就像是自己的父亲一般对待自己，说没感情那是假的。

    可是要知道，人妖自古难两立，自己如果成为了妖王，就决计不可能再与游鸿钧以师徒之礼相待了。

    还有楚师姐

    想到楚婉，不禁的，那天晚上楚婉和辰云相拥的情景再一次出现在眼前，以及每次相遇时他们的眼神，即使是自己大病未愈时，站在自己面前的眉来眼去。画面紧接着又转到了早上的场景，躺在冰冷地面上的父亲，身上那清晰分明的剑伤。

    一瞬间，他的心冷了下来。

    “人妖不两立，我既已知晓我是谁，便不可能再延续这师徒情分了。”漆雕尘眼睑微微一垂，其言下之意，已不言自喻。

    “那我们出去后再议此事。”无明见状道，“这上清锁龙阵困了我一百多年，也是时候出去重新见见天日了。”

    漆雕尘疑惑地问道：“这阵法该如何解开呢？”

    无明闻言，大笑起来：“若是搁在以前，即使我知道了阵眼也无济于事，可是现在嘛雕尘，你且看看着天上，觉得有什么不妥吗？”

    漆雕尘抬头，眯着眼看了半天，然后望向无明：“这天空，万里无云，只有一个太阳，而那太阳光辉太盛，把整片天空几乎都映成金色了。”

    无明点点头：“凡是日月天体，都属自然之光。我这些年间，闲来无事便兀自研究这天上的东西，自己也研究出来一套推演之法。

    要知光的颜色变化，其实都与其形成有关，要形成光，必离不开光其内部的力量运转，有时彼一端的力量弱了，那光的颜色便会变个样子，有时那一端的力量强了，光又会变成另一个样子。这上清锁龙阵虽然精妙，但其要领不离这一铁律。

    而这阵法，其实缺点也很明晰。为了将阵内之人与外完全隔绝而创造出一个虚假的世界，在这个世界里，你永远地走不到尽头，也永远只能见到白昼或者黑夜。所以其光线变化也相对和缓，规律也就更加容易揣摩。

    我这里是阳阵，外面的阴阵我去不了，但它们既然同属一阵之中，那就说明其运转规律是有所关联的。于是我从这阳阵推算，终是推算出了那阵眼正是阴阵之中的一颗星星，叫作北落师门。”他边说边拿捏着手里的麦穗。

    “所以，你的出现正能弥补我无法出这阳阵的缺漏。”

    “那我该怎么做呢？”漆雕尘道。

    “你到阴阵洞口后，左移三步，再向前七步，再右移五步，后退两步，然后转半圈，抬头看到的第一颗星星，若你觉得它比周围星宿有些许不同，那多半就是它了。不过要记住，你只有一次机会，若是失败了，就会扰乱阵列，变成其他的模样。”无明道。

    “那我要怎么才能确定，我所看到的那个是不是真的与众不同呢？”漆雕尘问道。

    “你会知道的。”无明微笑道，看着漆雕尘有些不解的神色，他又说，“你有最为敏感的独特感触能力，任何幻术在你面前都会有露出马脚的时候。”

    漆雕尘闻言，先是一愣，随即点了点头：“那如此，我就去了？”

    无明道：“你再说一遍我刚才说的步法顺序。”

    漆雕尘道：“到洞口后，先左移三步，再向前七步，再右移五步，再后退两步，然后转身。”

    无明点点头，道：“如此，你去吧。”

    漆雕尘微一颔首，便转身离开了。

    漆雕尘到了之前所到的那个星罗满布的洞穴，心知应是这里了。便依照方前无明的嘱咐运转步伐，一抬头，果然正对着一颗星星，正处在那棵大树的最顶端。心下一定，心随意转，运气于指，一招“如封似闭”，气力源源不断地射入那颗明星。

    一瞬间，天空开始了变化。那漫天的星宿仿佛染料被搅混一般搅在一堆，不停地旋转，速度也越来越快越来越快，像是化作了一股旋风，而那颜色却也越来越淡，仿佛即将也要消失。

    无名峰外，一颗肉眼可见的光点正以几何倍的速度逐渐扩大，那光球涨到某个临界点后，忽然像是被捅破一般，化为一束光柱，直上云霄。过了半晌，才逐渐变细变淡，消失在了黑夜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