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在顾子俊恼怒之时, 回客楼里出来一人,把那门人呵斥一边。这才抱歉地对站在石阶下的许泽谨说道:“对不住, 对不住,许大人, 看门的有眼不识泰山, 把您这位正主给拦住了,真是太不应该了。还不过来见过许大人, 快点道歉。”
要问此人是谁,便是裴勇,裴大人。
那看门的连连鞠躬, 对着许泽谨道歉。
“许大人, 是小的狗眼看人低, 您就绕了小的吧。”
许泽谨面上没有什么, 内心里却是冷笑连连。看来这下马威从现在就开始了,未免太过看得起自己了吧。
“行了, 我又不是要吃人的, 狗眼看人低, 那也是你的一份资本, 你自去忙吧。我怎么会怪罪到你头上来呢。”许泽谨笑容满面地说道。
这话, 有两层意思,能狗眼看人低,还不是别人赋予你的权利。也不跟你这狗计较,要计较不还有个狗的主人呢。
裴大人显然是个人精,一转眼珠子的功夫, 就知道了许泽谨话里的意思。
“对的,对的,许大人您大人大量,绕了这小人便是。”
说着一摆手,让许泽谨先行。
许泽谨却携着裴大人的手臂同行。
“这是真小人,我倒是看的明白,就怕那些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人,我这里也没有办法看明白了。裴大人您说对不对?”
裴大人听了这话,冷了一下,很快就听出来许泽谨这是在说自己,不过没有点名,自己也不要对号入座。
“许大人真会说笑。”裴大人哈哈笑着。
许泽谨突然停掉,转身正色对裴大人说道:“裴大人,我是认真的,你不觉得吗?”
‘呃’裴大人的笑容瞬间被卡在喉咙里了。
裴大人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还是许泽谨很快圆场了。
“哈哈,裴大人你也被我吓住了,我不过是开个玩笑罢了。不过这样双面的人的确也是很多的。”
裴大人很快也跟着笑了起来,两人同时迈开步子往里走。顾子俊和万师爷两人默默地跟在两人身后。
上了楼,里边好不热闹。
万县有头有脸的人,今日都来了,这说明不了许泽谨的号召力,倒是说明了裴勇裴大人的号召力。许泽谨意味深长地看着这许多人,没有开口说任何话,只把视线转到裴大人裴勇身上,只等着他给介绍。
裴勇也是心领神会,立刻就伸出双臂往下压。
“众位,静一静,静一静。”此话一出,在场的人都停下了互相聊天。其实刚才已经看到了上来的四个人,不过大家都还是我行我素地聊天。一点都没有把许泽谨放在眼中,不过这些都是正常的,毕竟大家还不知道许泽谨是新来的知县大人呢。
看大家都安静下来,朝着这边看过来,裴勇裴大人这才开口说道:“我为大家介绍一下,我身边这位就是咱们今日的主角,知县许泽谨许大人。大家欢迎。”说着就开始带头鼓掌。
对面的一众人,也跟着一起鼓掌起来。
许泽谨满面笑容地等着大家结束鼓掌,这才开口说道:“众位,你们是万县的乡绅,今后我治理万县,还需要大家的大力支持。政令的执行,也需要靠大家的努力。我这里先感谢一下大家。”说着许泽谨就是一鞠躬。
在场的乡绅虽然愤愤都退了一步,不过倒是有几个人脸上很是享受。许泽谨是弯着腰的,倒是没有注意到这些人。不过没关系,身后不是还有顾子俊和万师爷呢,该看到,该记住的人也就差不多了。
等许泽谨伸直腰板,对面有一个五十多岁,一身富态的男子上前一步。“许大人,真是为民做主的清官呐。您放心,只要您有事儿只管吩咐,我们这些人一定会好好地配合。也希望在许大人您的领导下,咱们万县能够更加地富裕,县学能够出更多的人才。”
点点头,许泽谨笑着对这人说道:“请问这位乡绅怎么称呼,你这话可真对,其实要说万县也算是富裕的。百姓安居乐业,也是靠着大家的共同努力才能有如今的情况。接下来,我就要大力地加强县学的力量。毕竟下一代的培养很重要。我自己也是有个儿子。不说让他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但至少也能读书有成吧。大家说对不对?”
听了许泽谨的话,对面这些人里有不少人跟着点头。都是家里有儿子的,即使再凶恶,至少也是想着孩子们好的。
“对的,对的,大人您真是学富五车的人啊。”就有那些家里有适龄儿子的乡绅开始跟着附和。
裴勇皱了皱眉,不过很快就想通了,本来就是想着让许泽谨专门负责这县学的事儿。至于其他的自然是要靠着他乾纲独断了不是。
“好了,大家都回到位置上吧,既然许大人过来了,那咱们就开席,边吃边说,岂不是更好,大家等下可被忘记了给许大人敬酒啊。”裴勇裴大人毕竟这次宴席的组织者,大家伙儿听了这话,都老实地回到了位置上。
许泽谨不是很意外,今日来的人,即使不是站在裴勇这边的,也是倾向他的。总不可能大家都捧着自己这么一个外来户吧。虽然自己是县太爷,不过现在大家都是在观望呢。
裴勇请了许泽谨在主桌坐下,顾子俊和万师爷两人就坐在边上这一桌。
许泽谨这一桌,主簿、典吏、县学教谕、训导、巡检司巡检这些人,另外一桌附着,还有杂职官、驿丞、闸官、税课大使、县仓大使、河伯所官等。另有,六房六主事一桌。至于衙役,只请了总捕头一个加上三班衙役的头儿。剩下的桌子,都是乡镇县上的乡绅、地主、大族族老等等。还有一些富商也是有一定的脸面能有一座的。不过这些人被请来大多数也是来埋单就是了。
裴勇裴大人只给许泽谨介绍了主簿、典吏、县学教谕等人,其他的只说往后熟悉了就知道了。
许泽谨脸沉了沉,不过没让人察觉,很快就恢复过来了。想着即使现在拗着让介绍,裴勇也不过是胡乱介绍一通,那岂不是让许泽谨在这么多rén miàn前丢脸被人看笑话嘛。倒不如谢文庆三方人马送来的调查得真实。
许泽谨端起酒杯敬大家:“本官这次来上任,还要多仰仗众位的配合和辅助。万县的事儿,我陌生,但是你们都是老脚色了。很多事儿,对你们易如反掌,还要你们多多出力,这杯酒我先干为敬。”
一仰脖子,许泽谨酒吧杯中酒喝下。不想这是纯粮酿造的酒,倒是绵软,不呛喉倒是不错。
只是才干掉此杯酒,就看到主桌的人都愣愣地看着许泽谨和裴勇。
“怎么,大家不愿意干了这杯酒,不愿意给我这个面子吗?”许泽谨回过神来,看着大家。
该有的威严还是要有的。
一边的裴勇笑呵呵地说道:“大人您说的话很多,既然这样,我也干了这杯酒,替您接风洗尘。”
有了裴勇这句话,底下人也跟着敬酒。
等喝罢这杯酒,许泽谨顺势坐下吃了几口菜。
裴勇捧着许泽谨,“许大人,这几道菜可是回客楼的拿手好菜,您尝尝,是不是比您家乡不一样?”
许泽谨拿起筷子吃了几口这才说道:“倒是没有什么特别的,毕竟我老家是江南的,什么菜色没有吃过。吴州府的山青山可知道,那里边的菜可精致好吃多了。就是在京城当庶吉士的时候,也跟着同僚一起去过不少之名的酒楼。应该说这回客楼也是不错了的。”
“这是自然的,许大人您是从繁华地方来的,倒是委屈了您到万县这么个小地方。京城那边,说实在的,我没有去过。也就是当年考了一个秀才,乡试屡试不第,这才死了心安心地在衙门里谋了个差事,现在想想也有二三十年时间了。我坐到县丞这个位置已经是倒头喽。”裴勇不免感慨地说道。
许泽谨倒是诧异。
“却原来,裴大人还是秀才出身呐。我原本以为本朝开国之初,人才凋零,是个举人就能为官了。看来这也就是我们江南的说法罢了,现如今连举人都不能直接为官了。还是裴大人好福气,逢着个好时候了。”
裴勇听了讪笑一声。
“这不好比的,不好比的,咱们这里穷困,所谓穷山恶水出刁民。能认真读书的人甚少。就是当知县的,也很少有正经两榜进士,翰林院庶吉士出身的人来咱们这里。大人您可是头一分呢,相信,咱们万县在你的带领下,一定能富裕起来。”
好话谁不会说,只是许泽谨听着这话,怎么这么刺耳呢。不过许泽谨倒是闭口不言来这里的原因,让裴勇自己去猜测,即使猜到贬谪那也是有可能的。
各怀鬼胎,面上笑容不断,客客气气。许泽谨是在场的焦点,不好单独接触那个人,顾子俊和万师爷两人却是可以的。再说这边上的人大多是地主、富商,在他们眼里,不论什么争权夺利的,这些人他们都是得罪不起,巴结来来不及。于是万师爷两人就开始跟边上的人聊天。
至于许泽谨这里,就喝了几杯酒,就开始吃饭,跟主桌的人开始说话,主要的还是围绕着万县的情况,以及未来的目标之类的。好话套话大家都会说,只是这里边到底有多少含金的就不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