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他的厚颜无耻李苏海算是有了个初步的了解，临海县曾经最大的铁商，即使如今落魄了，他的狡猾和手腕是不会落下的。
蔡力的底线是五万两，碰上这么个傻子，随便几句话就套住他，多赚五万两。不，应该是六万两，炼铁作坊不能没有牲口，一万两人吃马嚼的钱李苏海必须出。
他断定李苏海不可能拒绝，炼铁作坊的牲口可不是随随便便能买到的，没有牲口推拉风箱，作坊就无法开工。
“蔡老板是故意为难我？没有牲口的炼铁作坊还叫炼铁作坊吗，风箱怎么办，谁来推？风箱不动，高炉内势必火势低弱，温度不足，无法融化铁矿石。”
“连铁矿石都无法融化，还炼什么铁，炼不了铁，叫什么炼铁作坊？我花十万两就为买个风景？”
是本性如此，还是看自己年轻有意欺负？
李苏海起的想甩手就走，可炼铁作坊的环境他非常满意，靠近大河，水力充沛，是他构想中的现代重工业的最佳之地。
没有谁就不能造水车，没有水车提供的免费的、永不止歇的而且非常强劲的动力，就无法改造炼铁作坊。
他可不想花十几二十年做什么临海县第一铁商，哪怕是东海府第一铁商，以现在这种古老的方式运营炼铁作坊，他就没兴趣。
“我的报价绝对是公道的，李公子要是不满意，我们就没办法谈了。看在徐老哥的面子上，李公子的报价我一口就答应了，现在李公子要反悔，是不是有点不厚道，也太不给徐老哥面子了？”
他很怕徐安宁，不管是对方修仙者的身份还是世俗中的地位，他都怕。可徐安宁从始至终没有真正为李苏海说过好话，更没有为李苏海撑腰的意思，两人之间似乎还有点矛盾，他便动了心思。
徐安宁现在心如止水，十万都出了，还在乎多加一万两？
他想明白了，炼铁作坊是李苏海要的，由他自己去折腾，自己只负责最后出钱，钱出得越多，人情卖的越大。
李苏海未来的成就比不上“云山雾绕”的主人，但肯定比自己强得多，能用钱换来一份人情，别说十几万两，几十万两也不算什么，是笔稳赚不赔的买卖。
“炼铁作坊我要了，十万两银子，一个铜钱都不会少。牲口养不起，请蔡老板自己带走，连驯兽师一起带走，千万别有丢下的，不然我会跟蔡老板收人吃马嚼的花销。”李苏海咬牙切齿。
“李公子可要想好再说，把牲口带走容易，想把它们再请回来就难了。领走牲口肯定要找地方安置，这笔钱不能让我出，因为李公子不诚心出尔反尔，买牲口的钱也不省了，再加上多了些日子人吃马嚼，我来算算，一个月内李公子想把牲口领回来，一万五千两是最低的，两个月是两万两，时间越长费用越高。”
蔡力底气十足，半点没有刚来时焦急和诚惶诚恐的模样。只要徐安宁不出手，对付个没有半点从商经验的毛头小子，还不是手到擒来。
“麻烦蔡老板赶紧把所有牲口带走，晚个一天半天，该我向蔡老板收人吃马嚼的钱了。”
蔡力不慌，李苏海就更不会慌了。
他本来就没打算留牲口，新的炼铁作坊要的是自动化，是稳定强劲的机械动力，留一堆牲口干什么。就像蔡力说的，每天人吃马嚼那也是钱呐。
两人针锋相对，看的徐安宁直摇头，李苏海真是一点经商的天赋都没有。商人求财不求气，哪怕吃了再大的亏，上了再大的当，要从一个利字考虑，不能为此斗气，更不能因此自己把自己挣钱的路堵死了。
李苏海就在这么干，不要牲口，炼铁作坊如何运转，花十万块买个空壳子回来，真的当风景看？
“整个临海县只有三家上规模的炼铁作坊，另外两家加起来还不足我家一半的产量，牲口的数量也是如此，想要从别处购买牲口，我劝你别痴心妄想。”
“在商言商，真到了那时候，你求到我蔡某人的头上，别怪我不给徐老哥面子，该给的钱一两银子也不能少。”
蔡力冷笑着，看似不经意，眼角余光始终在打量李苏海，观察他的神情变化。
李苏海哪有什么神情变化，要说有也就是生气和不屑，全都是发自内心的，半点都没有作假。
“蔡老板，一路走好，恕不远送。”
蔡力满心的疑惑，他是真的不打算要牲口，可是没有牲口，炼铁作坊如何运转。
他是想用人来推拉风箱？蔡力几乎笑出来。
小高炉可以靠人推拉风箱，可是产量太低，利润不高。成规模的炼铁作坊建的都是大高炉，所用的风箱有一人多高，用人力，再强壮的汉子也会被累死。
“我在家等着李公子，李公子千万别不好意思，这是一个商人的必经之路，叫做成熟，就当花钱交学费了。”
入海的大河波浪滔天，河水日夜不歇的流淌，浪花拍打着河岸，用土和石头夯实过的河岸纹丝不动。
河岸上一派热闹的场景，四座高炉中喷吐着微弱的火焰，将河水的清凉驱散，为炎热的夏日更添几分燥热。
几个皮肤黝黑的青年挥汗如雨，一人多高的风箱却动得很慢，如同行将就木的老人，慢腾腾的，颤巍巍的，从里到外透着无力。
更靠近河岸的位置，大块大块的木料堆在一起，十几个人或是拿着锯子或是拿着刨子或是拿着斧头，满脸专注的对付木料。
“陈泰，你那徒弟说木匠和船匠工作不一样，不是一回事儿，怎么现在你们船匠干起了木匠的活儿？是不是知道以后造船就没你什么事，要看我赵兴福，看我们铁匠的，所以提前给自己找条退路？”
“跟桌椅板凳打交道没什么不好的，到处都能找到工作，不像造船，也就河边海边有需要。我给你们出个主意，毕竟是造过船的，以后可以专门做脸盆、浴桶。”
赵兴福从高炉边上转悠过来，满脸笑嘻嘻的。
两人一起合作研究制造铁船，因为造船是陈泰的专业，他经常吃亏，没少受对方冷嘲热讽。
陈泰恨不得拿凿子把他满嘴牙都凿下来，恨恨的瞪了眼李兴怀。
李兴怀赶紧低下头干活，心里很委屈，他也是为师父说话才说的那番诡辩。少爷的铁船造出来，已经出过海，他的诡辩也传得人人皆知，被数不清的人嘲笑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