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夜刚过,竹楼内合衣而睡的巫首惊厥而醒,房内烛光摇曳一片寂静。
凝神片刻,巫首缓缓起身端坐于竹榻之上,却无端的一阵心内发慌,就在他向竹窗外张望之际,胸前的龟纹形已隔着黑色锦衣发出了幽淡蓝光。
双眉骤聚的巫首挥袖灭了桌上的烛火,黑暗中盘腿打坐,胸前那微微的蓝光渐渐开始变得刺目耀眼了。
这不禁想起,十年前的今夜,正是宝儿自这落叶村掳来之时,本用来吸气提法的一个至阳顽童,却因见他肤白骨奇,那眉心一痣竟与自己眉心痣如出一辙,这才顿生出了爱怜之情,逐在他后背植入了蛛纹,约束管教,积蓄蛛光之力,只待有朝一日他蛛光蓄满之时,或可将这九州万千蛛盘大任交与他运作监护。
十年朝夕相伴,早已将他视作己出,那植在背上蛛纹也与自己的龟罗盘心心相惜日日相链,每逢那宝儿遇到危难,它便总预知而闪。
巫首一声叹息,只怪今日,一时疏忽竟派了宝儿去这村中打探!想必自是触景生情,心神癫狂,必是要与我作一番决断!
顿悟这里,巫首急闭双眼,那双手合叉握拳只竖一指于胸前,口中默念密咒数遍,蓝光骤然璀璨,紧闭的双眼已穿越茫茫夜色,搜寻到两个晃动的身影,且正是那一手持剑一手牵着那个掳来的小孩疾奔的宝儿。宝儿不知,就在他们前方不远处的密林间,一行蓝玉御军正匍匐在那里埋伏!眼前的情形已是万分危急!
宝儿!
一声呼唤自巫首意念传进了宝儿的耳内。那宝儿却不理会,只是继续拉着那孩子往前。
宝儿!宝儿!
巫首的声音急切,无声,却震响于宝儿意念!那宝儿终于回头驻足,气喘吁吁望着苍茫夜空。
便知又是你!老巫首!你还想怎样与我!宝儿不停挥舞着手中的剑劈着夜空于心中呐喊。
宝儿!速速回头!你且不知这样是多危险!前面路口已有百人蓝玉御军正在那里等你自投罗网!这后果是有多么严重!
那又如何!我跑出来的时候就已经想好了,就是粉身碎骨也不在乎!但是,这个孩子我是一定要送回到他父母的手里!我知道失去孩子的父母有多痛苦!撕心裂肺,日日夜夜!无休无止!
既然一条命在你眼里那么重,宝儿!你可知道,一旦你落在那蓝玉御军之手,后果便是整个九州都将一夜陷入争斗厮杀,大地将血流成河!死去的人又何止成千上百个!可知那十万蓝玉御军早已有了独霸天下的野心!而紫金军早已是他们的眼中钉肉中刺!有了这个借口他们必会将我们除而快之而再无所忌惮!
哼!蓝玉御军再坏,也没有像你一般偷抢孩子!你确实该死!
宝儿!我自是该死!可是这两万紫金军又有何罪!难道你要亲手将他们都葬送在蓝玉御军刀下?难道他们没有父母亲人?他们又该怎样痛苦?
巫首已知好言相劝已对宝儿无用,只好继续说话先将他稳住在那里。自己这边则冲着竹窗一甩手,两只漆黑的金雕破窗而去。
休再废话连篇!不过是又要与我施展你那龟巫术罢了,你尽管施来!往日怕痛,今日即便骨碎肉裂我也要走!宝儿说着,用手拉紧身边一脸懵懂不知的孩子继续向前迈开了脚步。那孩子原本昏睡让宝儿抱出真武堂,走了一阵风一吹才渐渐醒过来,宝儿几番安抚才让他不再啼哭,又问清楚他家在那个村这才拉着他继续走。方才宝儿停下脚步,又回过头站在那里挥剑摇头,似在与谁说话,却听不到任何声音,这会又转身拉他向前,孩子自是有些捉摸不透。
巫首眼见宝儿自顾前行,只好默念收形咒。
宝儿已然有了准备,那后背的蛛纹幽蓝光显,只觉似千把针锥将浑身贯穿,每行一步格外艰难。
眼看着宝儿又前行了数步,而那不远处的蓝玉御军似是已然有人发现了宝儿背后的蓝光,正在那里指指点点议论。虽是万般心痛,情急之下,巫首也只能再念起了那蛛丝咒来。
只见从宝儿后背蛛纹处顿生出千丝万缕的蓝光,逐渐向周身伸延开来,手里拉着的孩子自是没见过这般景象吓得松开手,看着那蓝光丝将宝儿束缚的越来越紧,直至蜷缩成了一个圆球状。只听那宝儿对孩子喊到:“快跑!快跑!”
那孩子听了撒腿就跑,没跑几步,夜空里无声而至的一只黑金雕便俯冲下来将他轻轻抓了起来。
此时,那边的蓝玉御军已经开始向这里冲了过来。
已经给那蓝丝包成一团的宝儿也被另一只金雕抓起掉头往回飞去。
身后冲来的蓝玉御军中传来放箭声,百支竹箭鸣着尖响飞向夜空,百支刚落,紧紧又是百支追射,终有一支响箭射中了一只金雕,只听一声嘶鸣过后,自那半空受伤的金雕挣扎着坠落下来,却在落地后顿时消失的无影无踪,只剩下那个惊魂未定尖声啼哭的小孩。
而那只抓着宝儿的金雕却机敏地闪躲开了所有的飞来之箭,慢慢消失在了夜色中。
急速赶来的一行蓝玉御军终于冲了过来,步伐一致慢慢将那小孩包围了起来。
当金雕飞回真武堂,巫首看着眼前的宝儿方才放下心来。他依然没有惊动其他的军士,也没有松解紧紧束缚着宝儿的蛛丝,独自将宝儿提在手里,在黑暗中走进密室,将宝儿放在白虎标本一侧,沉思了片刻转身出来。
回到竹楼房间的时候,巫首望了望竹窗外的天空,东方那里已然发白。他紧皱的双眉之下,那双深邃的眼睛里仿佛已经看到了一场即将要来临的你死我活的血雨腥风了。
吃过了午饭,雪奶奶在刷锅,小不忍和爷爷坐在院子里的台阶上晒太阳。
突然的一阵鸡飞狗叫声传来,院外的村子里渐渐热闹了起来。小不忍扶着爷爷一起走出了院门,也跟着出来看热闹的乡亲们往大街上走,远远地已见那人头攒动街口尘土飞扬,传来阵阵吆喝声。当他们走近人群立刻被眼前的情景给惊呆了。
看不到头也看不见尾的,骑着大马整装甲胄气势汹汹的蓝玉御军,已然站满了小小落叶村的街头。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