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炷香燃完,苏荷过来收走了试卷。
爷爷摆手示意小不忍先去外面侯着等通知,自己则与那苏荷一起在桌前审阅那份事关重大的卷子。
操场上不知何时已经风云突变,天空乌云密布,疾风自西向东吹过,原本潮湿的空气里骤然间变得冷嗖嗖,眼看一场大雨就要降临。
急急火火四下走动了几圈,已近乎崩溃的小不忍仍没找见茅厕,正在两腿合紧就要失态的时刻,天空轰隆一声炸雷响过,大雨如注而降!片刻浑身上下已被浇透,这下也好,也不用找什么茅厕,索性彻底放松开来,冷雨热尿由它尽情交融,待释放完毕,浑身禁不住打了个激灵,瞬间感觉轻松自在许多。
来的急的雨去的也快,撒泡尿的工夫已然风停雨住。
一阵哄笑声从竹楼上传来,循声望去,正是下课的一班学员在楼廊上观看,见小不忍落汤鸡似站在哪里正摇头晃脑,自然引来笑声一片。
小不忍一眼就在众人里看到那个张家大小姐融悦。这会她倒是没笑,只用奇怪的目光注视着他,眉眼间好似在说这个呆瓜,如此大雨却也不知躲一躲?是不是脑子真进水了?
突然间,嬉闹声戈然而止。
一脸阴沉的爷爷从竹楼里出现了,自知坏了事,小不忍赶紧低下了头不敢再看。
那苏荷搀着爷爷一步一个台阶走下楼,她们身后尾随了一队学员。
来到小不忍身边站下,爷爷用力在地上剁了一下手里的拐杖,怒发冲冠一口长叹,且一言未发径直地走出了真武堂大门。
看着小不忍目送爷爷消失于大门外,待他回头望着自己苏荷方才撇撇嘴说:“答对了两道题,自是没及格!爷爷生气了,他只说让你自己且看着办!唉呀,我也是爱莫能助了!”说完话,招呼身边学员一起回去竹楼上课了。
偌大的操场上,唯独留下了小不忍垂头站在那里。
一阵风吹来,吹在湿乎乎紧紧贴在身上的衣服,顿时痛彻心扉的冰冷令小不忍浑身上下汗毛倒竖。
且偏这时候,该死的几滴过雨兀自落下,掉在小不忍脸上,正合着那不由自主涌出眼窝的泪水,一起顺着脸颊而下,滑过脖子,直流到胸口。
自责,委屈,羞愧。
也不知过了多久,虽不时有人在那竹楼上向操场上这边望一望,但最终却都以默然收场。
从没感觉到过这般难堪,小不忍就这样傻傻地站着,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等待什么。
又不知道过了多久,眼泪也似乎在淌干的时候;觉得再站下去就成了死缠烂打的时候;那自尊心用尽了力气行将崩溃的时候,终于,有人走下了那竹楼,缓缓的脚步虽带着些迟疑,但最终还是走到了小不忍面前。
正是那苏荷,身材微微发胖的苏荷,可以将他送去地狱也可以将他捧进天堂的苏荷,这一刻,真是无比重要的苏荷,她且无声蹲下身来,伸手抻了抻小不忍粘在一起的衣袖,起身又摸了摸他的脑壳:“刚才回去我又看了一遍你的答题,真是对不起!是我粗心看错了一道题!恭喜你!你及格了!你可以来真武堂上课了!”温柔而亲切的苏荷略带些地歉意轻轻地说。瞬间,一股暖流一下子涌进了小不忍的心窝。
天还未亮,一阵急促的铜锣声就惊醒了真武堂所有孩子的美梦。
紧张的一天学习生活就从翻身起床开始了。
真武堂有六位授业师,外加饮食,住宿,训戒三位理业师共九人。这其中尤以训戒师最为威严,一头棕色带卷齐肩头发,宽膀大脸,剑眉褐眼。无时不刻手持三尺竹戒四下打转。而尤以苏荷最为温柔委婉,细眉圆眼,面洁肤软。处处打援天天笑脸。
学员只一班,男女学员一共二十四人。这里所需一切费用皆有国库统一核算发配。春夏秋冬四套堂服,两套被褥,食宿男女分开,三餐荤素搭配。
每日清晨正是阳气升至中平时分,有一男授业师自带男生于操场强身习武,而女生则在教室端坐背诵五行之相克相生口诀:“木生火,火生土,土生金,金生水,水生木。木克土,土克水,水克火,火克金,金克木。”
每日午后则正是阴气渐升时分,则有一女授业师带领女生操场习武健身。男生则端坐教室学习科目。
而这里真正惊人骇俗的便是每餐之前必经过一道非常之道!
男女食堂门口两侧各放置一个竹筐。女生那边筐里放上五种毒药:石胆、丹砂、雄黄、慈石和於石。每个女生都要在筐中拿起一瓶,仔细辨别名称,说出其味,使用度量,如何解药方可进餐。
而男生这边的筐中则分别放于五种毒虫:青蛇、蜈蚣、蝎子、壁虎、蟾蜍。也需每个男生自筐间抓一毒虫,分别说清它的名称,毒力,药理,解毒等方可进餐。
一连两日食堂前,只见那女生一个个趾高气扬信心满满,手拿毒药侃侃而谈,轻轻松松进了食堂就餐。而男生这边就要你推我让半天,一番恭敬,进展极为缓慢。
到了第三日,食堂门口就剩下了小不忍一人,已是饿了三天,烈日骄阳下早被晒得头晕目眩,摇摇摆摆,晃晃悠悠始终不敢向那恐怖的竹筐伸手。
那苏荷用完餐过来鼓励了小不忍一番,也没起啥作用,又去央求了一番大胡子训戒师,人家又重申了一遍堂规,自是没给面子。
吃饱喝足的融悦却在对面两手叉腰笑个不停,故意“啧啧啧”砸吧着嘴,几个女生也挤眉弄眼一起站在身后围观。
“嗨!小不忍!要不要我帮你抓呀!啊!哈哈!只要你开口,我一个弱女子绝不含糊!”融悦带着嘲弄的口吻叫嚣着。
身后的女生们添柴加火似“轰”地一声笑了。
其实,此时此刻小不忍已然听不清楚融悦的叫喊,只觉得耳边嗡嗡作响,眼前的天地乾坤已然倒转。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