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夫人被香如从地上搀扶了起来,听见云歇的这番话不由得白了脸色,心里对云歇那是又气又恨,但偏偏还不能把她怎么样。
“你……这个卑贱的丫头!”只是对自己儿子的疼惜之情还是让大夫人无法原谅云歇的所作所为,她终究还是恨恨地骂了起来。
“即便你是王府郡主又如何,本来就是你唆使下人害了我的儿子,我偏不信陛下还会偏袒你这样的杀人犯!”
云歇看着大夫人剧烈起伏着胸口,想来是被她气得不轻,不由得淡淡笑了,只是那双眼却是不带一丝半毫的笑意,特别是在掠过床上的杜光耀时,更是寒光烈烈起来。
“杀人犯?大夫人你真是奇怪,自己的儿子分明没有死,还硬生生要把他给咒死了,我还从没见过这样的母亲呢。”
“我的儿子如今躺在床上生死不明,眼不能睁口不能言,还无法动弹半分,这跟死了有什么区别!杜三宝,你莫要以为自己成了王府郡主就能如此嚣张,天子犯法都要与庶民同罪,你本不过是个地位卑贱的丫头,骨子里流的血也是卑贱至极,陛下大发慈悲赠你一个小小的郡主称号,你竟就以为自己能披上凤凰的外壳跟那些名门贵女们相提并论了吗?我呸!”
“你不仅毁了莲儿的婚事,更是把光耀害成这个样子,哪怕你是归宁郡主,受到了成定王府的庇护又如何,我一定不会让你好过!”
“区区杜水莲,区区杜光耀,还妄想与我杜三宝相提并论?”云歇微笑着,眼中却如同浸了寒霜一般,看得人浑身发冷。
“大夫人,你可要明白,哪怕是个小小的郡主称号,也是陛下亲封,若是你执意要瞧不起我这小小的郡主,只怕单凭你方才的话,我就能轻而易举地给你扣上一顶藐视皇家威严的帽子。”
云歇的话虽轻,却犹如响雷一般在大夫人的脑中炸开,她这才发现自己方才气过了头,竟然口不择言地说了对皇室大逆不道的话,眼中不禁闪过惊惧之色,呼吸瞬间急促起来,整个人像是要昏过去一般。
云歇看大夫人剧烈颤抖着身子,依旧轻描淡写道:“到了那个时候,可就不是只要赔上一个儿子那么简单,你,还有父亲,包括这整个杜府,都要为你的口不择言而陪葬,为了扳倒我,却害了杜府的家业,你说这个买卖划不划算呢?”
“你……杜三宝你真是好样的!”
云歇收敛了脸上的笑意,目光倏然冰冷起来,“我不和你多废话!今日我来可不是看你的儿子是如何凄惨的,而是要你知道,只要我杜三宝在一天,你就别想轻易动我泠水榭里的人。”
“无论是侍女还是下等仆役,你都没有那个资格去碰!”
大夫人死死地瞪着云歇,眼里染上了深深的怨毒之色,“我可以将你泠水榭里的人还回去,但唯有梓菀那个贱婢,不知是使用了什么妖法害得我儿至今昏迷不醒,我定要她为我儿子偿命。”
云歇冷笑了一声,“杜光耀罪有应得,大夫人又何必心疼!小小太常府的公子好色至极,趁着我不在,竟然意图奸淫我的贴身侍女,梓菀本就是跟在我身边保护我的,自然有法子自保,杜光耀却偏偏来招惹她,大夫人难道还要是非不分地要将这笔账算在她头上?”
“先不说这事杜光耀不占半分理,便是打狗也要看主人,杜光耀此番行为已经是践踏了我的脸面,看在同姓杜的份上,我不与他计较,大夫人若还想要纠缠不休,就别怪我不念情分了!”
“不过是个小小的婢女,耀儿要她的身子,那是她的本分,也是她的福气,耀儿有什么错?”
“我再说一遍,梓菀是我的人,你敢动她,等同于是蔑视我的身份,奉劝大夫人还是识相一些,否则……”云歇突然逼近了大夫人,右手如闪电一般地扣上了大夫人的脖颈,一双灵眸蓄着冰冷的光芒,看得大夫人就是一颤。
“你……你怎么敢这么对我?”
“我还有什么不敢做的?大夫人难道还以为我是以前那个好拿捏的杜三宝吗?若你定要和她过不去,在你弄死她之前,我一定会先神不知鬼不觉地弄死你。”
大夫人被云歇这么一吓,竟是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郡主,你怎么能这么对夫人……”香如在一旁焦急地看着,却又苦于没办法出手。
“凡事都要讲一个报应。”云歇冷哼了一声,将大夫人往香如身上一甩,不屑地甩了甩手。
“大夫人素日里就不善待下人,连同教出来的儿子也是品行不端,喜好奸淫良家女子,如今栽在了我的梓菀手上,便是他的报应。”
大夫人被香如扶起,神色似乎一下子黯淡了起来,只听得她喃喃道:“当初我真不该同意老爷留你下来!”
云歇冷淡一笑,道:“对了,大夫人,杜光耀看来已经是昏迷不醒许久了,不知道大夫人是更珍惜他的性命,还是珍惜自己的性命?”
大夫人霍然抬头盯住她,“你要对耀儿做什么?”
云歇瞟了一眼床上的杜光耀,露出似笑非笑的神情,“他现在已经如同活死人一般,我又能对他做些什么呢?大夫人你未免太高看我了。”
大夫人此刻好像恢复了一些冷静,“若是我没记错的话,郡主这几日似乎都不在府中,不知成定王府那边还知不知情?”
云歇挑眉一笑,“看来大夫人是想以此来威胁我?想来杜光耀的性命,大夫人根本就不放在眼里呢!”
大夫人面色一僵。
“只是可惜,我那几日正好有事,所以偷偷被王府的人接了过去,直到今日才回来,只是没有想到有人竟然敢趁着我不在,私自动我的人,还给我扣上一顶唆使下人谋害杜府公子的帽子,母亲要是知道了,该有多难过。”
“你们放心好了,不出三日,杜光耀便会醒来,想来没要了他的狗命还真是我慈悲为怀呢。”
香如再次扶起大夫人,有些不敢置信地看着云歇离去的身影。
郡主何时变得这般嚣张跋扈了,完全跟当初进府时羞怯文静的模样不同,连面无表情地看人时都是那般地有气势,让人完全不敢直视,甚至是有些惧怕她。
云歇走出了鸿光楼,对着天看了一眼,突然转身看着不远处的一道粉色身影。
“好久不见了,水莲大姊。”
“杜三宝,你真是我杜府的灾星,自从你来到杜府之后,就没有一天是安生日子,珍珠被迫外嫁给一个街头混混,耀儿则是昏睡多日不醒。”杜水莲缓缓地走近云歇,往日里那张温婉的笑容已经不再。
云歇似是有些头疼地按了按太阳穴,“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说一门话,都说了因果报应,我还以为大姊是府里最明事理的呢,不成想竟也不明白这个道理。”
“是,因果报应!”杜水莲冷冷地盯着云歇,“你这么害我杜家人,一定也会有报应的!”
云歇轻笑道:“大姊,你可知道我这些日子除了在成定王府,还去了何处?”
“你想说什么?”杜水莲皱眉,似是有些不懂她为何突然问这个问题。
云歇眸光带笑地望着她,吐出了四个字,“渝炎侯府。”
杜水莲瞬间瞪大了眼看着她,似是有些不敢置信。
“元公子对我可好了,在我待在他府上的那几日,他日日陪我用饭,我有些感染了风寒,他亲自为我熬药,听他的手下人说,他似乎从不愿假手于人。”云歇似乎又恢复了刚进府时那股天真无邪的模样,说出的话却字字如石头一般重击在杜水莲的心头。
“水莲大姊,你说元公子是不是对我有意呢?”
杜水莲说不出一句话,只是震惊地看着云歇,身子晃了几晃,似乎有些站不稳,幸得身后的丫鬟菱波在身后扶了她一把。
云歇笑眯眯地看着她如同大夫人一般煞白的脸,不禁心情大好。
“你,杜三宝,你真是不知廉耻!”杜水莲半天才憋出这样几个字,眼里射出极深的怨毒之色。
云歇走近了杜水莲,倾身附在她耳边道:“你可还知道,元公子曾经情不自禁地抱了我,还亲了我,而这些,你永远都感受不到。”
杜水莲猛地看向云歇,那眼神十分地妒恨,云歇却没有再说话,只是笑眯眯地转身离开了。
看来她猜的没错,杜水莲果然是对元祁瑾有意思,或者应该说,但凡与元祁瑾接触过的女子,没有一个人能不为他的风姿所折服,哪怕是阅美无数如她,也曾数次被他的美貌所诱惑。
云歇走到了泠水榭前就停了下来。
“你们还要像老鼠一样窝在暗处多久?”
身后一阵细微的窸窣响,云歇转头一看,两个陌生的黑衣男人正低着头,单膝跪在她身后。
她玩味地一笑,“你们就是元祁瑾的人?”
“是。”
“他们都毫发无损吧?”
“是。”
“这几日辛苦你们照拂我的人了。”
他们这回没有应话。
云歇顿时觉得无语,这元祁瑾手下的人到底都是些什么奇怪的人,不是不正经到底,说个话一长串地停不下来,就是沉默寡言到底,句句话只回两个字,要不干脆不说话。
“罢了,既然这边的事已经结束,你们也可以回了,帮我给你们主子带句话,我云歇不会感谢他,他骗我在先,互不相欠。”
“是!”两个人很快又消失在了云歇眼前,速度极快,不禁让云歇感叹不已。
此刻正值午时,日光正盛,照得身子暖洋洋的,云歇放松了身子,慢悠悠地进了泠水榭,梓菀和小红等人正在院子里头忙碌着。
“小姐,你终于回来了。”梓菀扭头看见云歇,突然就热泪盈眶了起来,冲着她就跑了过来。
云歇连忙抱住她扑过来的身子,安抚性地拍了拍她的背,“这些日子让你受苦了,是我没有考虑周全!”
“梓菀没有事!”梓菀摇了摇头,然后开始上下打量起云歇,“小姐你还好吗,这些日子都到哪里去了,也没有传个信回来,我们还以为你出了什么事情。”
“外出办点事。”云歇有意隐瞒了自己与欢喜门那边发生的事情。
这时梓菀又道:“小姐,这些日子不见你,好像有些……”
云歇挑眉,“如何?”
梓菀突然一改紧张神色,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好像有些胖了!”
云歇一噎,顿时无话,有些胖了?仔细想了一下,定是在他渝炎侯府给喂胖的,天天补药加宵夜,这个该死的元祁瑾当她猪一样地养。
“小姐没事就好,小姐现在可是饿了?要不要吃些什么?梓菀去做。”
云歇笑道:“不必了,这些日子我在侯府倒是过得安稳,只是不知你们出了事情,所以来迟了。”
“侯府?”梓菀蹙眉,“难不成是渝炎侯府?”
“真聪明。我有些事,因此在那里耽搁了一下。”云歇轻轻一刮她的鼻尖,然后转头看向小红和小白,“你们也受苦了,大夫人那边没怎么为难你们吧。”
小红摇头道:“我们本是大人的人,又有人在暗中护着,大夫人的人本来想要为难我们,却次次不得手,后来大公子的病情迟迟不见好转,大夫人便也无暇顾及我们了。”
“那便好。”云歇微点头,“梓菀,你仔细告诉我,那一日杜光耀对你做了什么?”
梓菀微笑,“小姐放心,大公子虽是有意轻薄我,但好在我下毒及时,他也没来得及对对我动手脚。”
云歇松了一口气,“那么,若是我要你给他解毒,你可有意见?”
梓菀轻轻一笑,“梓菀听从小姐的一切安排。”
“我要听实话。”
梓菀很认真地看着云歇,“梓菀这条命本就是小姐的,而且小姐既然送我去陇乌先生手底下学毒,便是要梓菀学会保护小姐的本领,梓菀所担忧的只是怕这件事会给小姐带来麻烦罢了。”
云歇摇头,“错了,梓菀。我要你去学毒不仅仅是为了保护主子,也是要你保护自己,若是你连性命都没了,又怎么谈得上来保护别人。”
“那么小姐想要何时给大公子解毒?”
院里的石桌子和石凳子已经被人擦拭干净,云歇直接就坐了下来,单手托着下巴思索了一会儿。
“三日后,你要记得在解毒的时候动点手脚,既然他有那个资本去玩弄女人,我便让他从此失去那个能力,尝尝那种痛不欲生的滋味。”
梓菀一怔,明白了云歇这么做的意图,不由得眼中有了泪意,她深呼了一口气,平静了自己的情绪,道:“是,小姐。”
“小白,你现在随我去右相府走一趟。”云歇站起身就打算离开,这时突然从外头走进来了一个人,是看守着后门的老仆役。
“郡主,方才府外有人要老奴把这个东西给你。”老仆役递过来云歇一封信,信的右上角印着绝世楼的标志。
云歇接过信封,让小白赏给老仆役一片金叶子,便将他打发了走了,然后慢慢地展开信,诺大的纸面上只写着一行字,有人求见杜三小姐,速来。
“小姐,是何人送来的信?”小红好奇道。
“不认识。”云歇沉吟片刻,将信封揉成一团交给了小白,叮嘱她烧干净了。
想不到有人要在绝世楼求见她杜三宝,这倒是有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