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脸色那样铁青,气势那样渗人,云歇的面色依然平静,依旧坦然地看着他的眼,没有丝毫的惧怕。
慕黎安终是扛不住与女子长久的对视,特别是那样一双波光潋滟的灵眸,他将目光移开,“带我去患病百姓的聚集之地吧。”
云歇也不多话,走在前头领路,两人走过的街道都是空荡荡一片,有些小摊还摆在路边,部分摊上的东西未收全,看来这场瘟疫是来势汹汹,甚至城主采取措施的时候都非常突然,让人措手不及。
走了很远的路,似乎是从城的那头走到了另一头,远远便看见一处极大的庄园,门口守着持枪的士兵,不时有包裹严实的大夫往来于门前,里头聚集了许多病患,或站或卧或躺,姿态各异,唯一不变的是微微泛着青白的面色与赤红的双目。
纯宁就站在庄内的台阶上,与一位锦袍公子相对而立,纯宁突然掩唇一笑,像是元祁瑾说了什么有趣的话题,两人皆是一身白色衣袍,相貌姣好,举止优雅,气质高冷,宛如一对绝世璧人,身旁的侍女与护卫已为他们清理出一个宽裕的空间,以免被疫病冲撞了。
云歇默默看着,一种莫名熟悉的感觉又冒了出来,那是感觉与她看桃夭和元祁瑾在一起谈天时的感觉一样,胸口有些郁闷,有些沉重。
她不自觉地抚上胸口,苦苦思索自己为何会有这种感觉。
“不舒服?”慕黎安一侧首便看到了她蹙起的眉头,还有按着心口的动作。
“无事。”
慕黎安看着前方相对而立的两道身影,淡淡道,“听闻郡主与元二公子相熟?”
云歇沉默了一会儿,道,“认识罢了,不算熟悉。”
“一个是皇族尊贵的帝姬,一个是名扬天下的贵公子,不知归宁郡主觉得他二人可相配?”
“他人之事,与我何干。”云歇轻笑,“淮川君侯,路我已为你带到,就先别过了。”言罢便转身离去,干脆又利落,脚步快而急,似乎是一点也不想在他身边多待一刻的样子。
那边的元祁瑾却是突然抬头望过来,刚好对上慕黎安深沉的眼。
云歇离了慕黎安后快步走了一段,那股郁闷的心情才稍稍有所平复,她一路走回所暂住的酒楼,大堂冷清得很,只有几桌的客人要了一壶酒和几个小菜,轻饮慢酌,店小二闲来无事坐在记账的台后拨弄着算盘珠子。
她正打算上楼,突然看见梓菀慌慌张张地冲了下来。
“出了什么事这么慌张?”
梓菀一脸急色,还有些愧疚,“小姐,阿婉又不见了。”
“怎么又不见了?”
“我不过在门口吩咐下人去拿一碗姜汤过来,这一会儿的功夫她就不见了,窗户开着,怕是从窗户跳下去了。”
云歇眉头一凝,“房间在三楼,没有一点身手的人怎么敢随便跳出去。”
见梓菀一副又急又愧的模样,云歇只能让她回房里等着,也许阿婉会回来,自己则又出了酒楼去寻,谁知刚走出酒楼没几步,迎面走来一个白衣公子,怀里抱着一个女孩。
云歇原本急切的步子渐渐慢了下来,“你怎么……找到她的?”
元祁瑾淡淡道:“又有一户人家因病而亡了,我赶去时正好见她倒在尸体旁边昏睡不醒。”
“多谢你了。”云歇伸手要去接她,却被他让开,看他抱着阿婉径直走进了酒楼,她只好抿了唇,默默跟在后面。
“她住哪里?”
“三楼拐角最里边一间。”
“元公子!”
梓菀看到元祁瑾抱着阿婉上来时一惊,紧接着看到云歇面无表情地跟在后边,似乎心情不是很好的样子,便默默不说话了。
元祁瑾将阿婉轻轻放在床上,然后替她诊脉,梓菀很识相地没进门,反倒贴心地帮他们把门关上。
云歇站在床边,看着眼前的白衣公子替阿婉诊脉,观面色,探体温,明明方才还看到他与纯宁帝姬有说有笑的,现在却突然出现在她眼前,她不知道自己心里涌起的这种复杂情绪是什么。
“她有些奇怪,表现的症状似是已染上了疫病,但是脉搏与面色都正常得很,唯独体温稍高些。”元祁瑾喃喃道,云歇甚至都分不清他是说给她听还是在自言自语。
“阿婉怎么了吗?”云歇终是忍不住发问。
“阿婉?她的名字是你取的还是她自己说的?”元祁瑾却反问道。
“自然是她自己说的。她叫温阿婉,寓意人如其名,温婉可人。”
“也就是说她清醒过?”
“是。她被我救下的那段时间意识十分清醒,后来才渐渐变成这个样子。”
元祁瑾没有说话,似是在思索着什么。
“阿婉到底怎么了?她也染病了吗?”云歇皱眉,对于他这个文不对题式的回答很是不满。
元祁瑾朝云歇看了一眼,淡淡一笑,“有没有染病,我不确定。至少目前她很正常。”
“谢谢你送阿婉回来了。”云歇坦言,唇边是感激的笑。
“你为何要替这孩子谢我?”
这话问得云歇竟是一愣,她在脑中找了无数个理由,因为同情?因为怜惜?因为仗义?
见她迟迟回答不出来,元祁瑾只是轻笑,看来她自己也不知道答案啊。
“我还有事,不便久留,你好好照看她罢。”
直到元祁瑾走了许久,云歇眼中的茫然仍旧未散,她坐在床边,手掌慢慢抚摸着女孩的发与脸。
“唔呃!”一阵痛苦的哼声从女孩口中发出,惊醒了茫然若失的云歇,她低头一看,猛地一惊,阿婉清秀的脸蛋慢慢皱起,似是承受着极大的痛苦,嘴唇咬得发白。
“阿婉!”云歇急忙将她抱住,果然才过了一会儿,阿婉猛然睁开赤红的双眸,就在云歇的怀中死命挣扎了起来,又是抓又是踢又是踹的,用尽一切方法想要挣脱,喉中发出痛苦的呜咽,似是绝望的兽逃不开荆棘的牢笼。
云歇低哼几声,突然脸色开始泛白,但仍是紧紧抱着她,空气中开始弥漫起浓重的血腥味。
阿婉似是被那血腥所刺激,痛苦地扭动着身躯,突然仰天一阵长啸,低头便猛地一口咬在云歇肩上,她的牙口极锋利,很快便咬出了血。
云歇只是咬着嘴唇闷哼了一声,门外传来脚步声,她突然喝道:“没我吩咐不许进来。”
“小姐?”小红的声音有些犹豫。
“我只说一遍!”云歇忍着疼喊出这一句便没了力气,好在他们只是守着门,并没有下一步动作。
阿婉的挣扎渐渐平息下来,痛苦的呜咽声转为低低的啜泣,待她松了口,云歇才轻轻动了一下肩膀,结果剧痛传来不禁让她倒吸了一口冷气。
阿婉的啜泣声断断续续地,似乎还夹杂着只字片语,云歇凝神一听,不禁变了脸色,看来这次西岳疫病另有隐情。
云歇只要稍稍一用力便觉得疼痛无比,她将阿婉轻轻放躺回床上,然后看了一眼身上,腹上刚愈合没几天的伤口刚刚被女孩剧烈的挣扎给踹得再次崩开,还有肩上的咬伤,皆是血流如注。
她这些日子受的伤,比她过去活了十几年受的伤还要多啊,思及此便不由得叹气,她从柜中寻了绷带与药水,开始给自己包扎伤口,因着抬手不便,花了将近一个时辰才将身上的伤口全数处理好,将染血的衣裳丢弃,再换上一身新的白衣,便再看不出受伤的迹象了。
她唤了梓菀进来,梓菀瞧见云歇苍白的脸色有些担忧。
“方才阿婉醒了一会儿,费了不少力气才让她睡着。”云歇的声音放得很轻,生怕吵醒了床上的少女,“梓菀,你从现在起到元祁瑾身边去。”
梓菀十分讶异地抬头,“为何?”
云歇正色道:“我怀疑这次西岳事发另有内情,你擅长用毒,在他身边会更容易调查,若他问起,你便说是你自己想要跟着他救治疫病,不必提我的名字。”
“小姐是怕元公子怀疑吗?”
“是。”云歇淡淡道,“你跟在我身边本就引他怀疑,元祁瑾那个人心眼极多,察言观色更是厉害,若是你再对我言听计从,他不免要再来试探我一番。”
梓菀这边得了云歇的命令,当即就去找元祁瑾。
元祁瑾在一堆病患的环绕当中忙活数日,任是纯宁怎么劝说,他都不愿去休息,纯宁无奈之下只好让大夫们多多协助他,以减轻负担。
他俊逸的脸上看不出疲惫,总是带着淡淡的悲悯,像是俯瞰众生悲喜的神,只是眼下的淡淡青影掩不去他好几天没睡的事实。
“这些人看上去该是没得治了,依孤看来,还不如都直接让他们自生自灭,只是不要让疫病流传了出去。”太子站在远远的地方,宽大的衣袖掩住口鼻,对于那些坐在地上面色青白的人是唯恐避之而不及,生怕自己也被沾染了一丝一毫。
元祁瑾将手上的药水交给旁边的郎中,然后越过病人们,直直走向太子。
太子一对上元祁瑾清冷无波的眼眸,不禁一颤,随即又挺直了腰板。
“太子殿下,若是无事请你出去,别在这里影响元某施行治疗。”当着众人的面,元祁瑾毫不客气地下了驱逐令。
太子顿时觉得面子有些挂不住了,“你!元祁瑾你这是什么意思!”
“就是碍手碍脚的意思。”元祁瑾不再理他,又走向了另一个病患。
“你!”太子心头一怒,就要上前,却被纯宁一挡。
“纯宁,你这是什么意思?”太子怒视她。
纯宁只是淡淡一笑,“元公子此刻的身份是医者,作为旁人是不该插手的,太子有些逾越了。”
“这些人一看就是没得治的,白白浪费了精力,还不如尽早解决了好。”太子冷哼一声,丝毫不在意。
“我们奉父君的旨意来此是为了解决瘟疫一事,而不是滥杀无辜,还是请太子离开吧。”纯宁依旧挡在太子面前,神情淡定,目光坚决,那强盛的威势逼得太子便是一个后退,他愤愤看了纯宁一眼,又瞪了元祁瑾一眼,怒而离去。
太子走后没多久,一个紫衣女子奔了进来。
纯宁认出此女是杜三宝身边的那个侍女,当时远远一面便觉她生得艳丽娇媚,近看更是貌美倾容。
元祁瑾正在替一个面黄肌瘦的男人诊脉,细细的丝线缠在男人腕上,通过丝线的震动判断脉动,他听见脚步声后头也不抬,“你怎么来了?”
“梓菀略通医术,觉得此病不同寻常,欲来助公子一同研解病情。”
他静了一会儿,然后起身用手指着男子,旁边的大夫忙将手中的汤药给男子灌下,他又转身向着另一个女人走去,梓菀在身后跟着。
“三小姐让你来的?”
“小姐在照顾阿婉,我瞒着她过来的,她不知我会医术。”梓菀停顿了一下,“我想尽早解决这里的事,出城去找公子。”
元祁瑾没有再问什么,只是随手一指某个人,“那你帮我去看看罢。记得穿好隔离的衣物。”
梓菀应下,接过旁边大夫递上的一套衣物,转身对上了纯宁淡淡思虑的目光,她朝纯宁微微一笑,然后寻了个屋子换衣服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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