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一声轻咳,小憩的花未殇立刻睁开了双目,看着床上的人。果见夜蓂雪慢慢睁开了眼睛。
夜蓂雪一醒,呆愣了一瞬就四处寻找昨夜的那个男子,一眼扫过去,便看到安做在桌边的花未殇,立刻眉眼弯弯,笑着问道:“不知公子尊姓大名?小女子夜蓂雪,多谢公子救命之恩。”
“花未殇。”花未殇也没有隐瞒,爽快地报了姓名。
“原来是花千谷谷主——花未殇,小女子失敬了。”夜蓂雪仍是笑眼弯弯,晶亮的眸子映在花未殇的眼底,当真比世上任何一样珠宝都要耀眼。
“姑娘为何独自一人上路?遭人追杀?”花未殇淡淡问道,掩去眸中的惊艳。
“这个,”夜蓂雪坐起来,不好意思地挠头道,“我受朋友所托,去寻找秋羽心前辈来解济州之难。至于遭人追杀,我也不太清楚呢!”她耸耸肩,示意自己也不太明白。
“苏浅浅?”花未殇挑眉,修长的手指挑起一块莹绿的玉牌。看到玉牌,夜蓂雪立刻伸手向怀中摸去,果然不见了,她愤愤地说道,“你为何拿我的玉牌?”
“呵,”花未殇冷嗤,“本座看它掉在地上,好心帮你捡起来,倒是本座的不是喽?”他扬手将手中的玉牌抛给一脸困窘的某人,花未殇心情大好。他挑眼看着夜蓂雪说道:“本座今日心情好,便陪你到锦绣庄走一遭。”话一出口,不仅夜蓂雪愣住了,连他自己也惊了片刻:不是要去济州吗?也罢,正好趁机查出在这名女子身上的困惑。
于是,两人当天便启程去锦城。夜蓂雪受伤了不便骑马,若是做马车又会耽误事。花未殇索性一把拎起她,踏着轻功,不过一日光景,便入了锦城。双脚着地,夜蓂雪少不得讨好两句“谷主大人真是武功盖世”什么的。花未殇对此不屑一顾,冷傲地甩袖离开了。
凭着苏浅浅的玉牌,二人毫不费力便见到了苏凌风夫妇。待禀明了情况,秋羽心二话不说,跟着他们便向济州赶去。苏凌风本打算跟着爱妻,秋羽心怕他有什么不测,说什么都不让他同行。无奈之下,苏凌风只好守在锦绣庄,为他们筹办药材,火速运往济州。
就在他们三人踏上去往济州的路上时,济州的情况已是十分凶险。且不说这瘟疫一日重似一日,就是一连几日的刺杀,便让苏浅浅疲于应对。
夜蓂雪走后,便有杀手接二连三地潜入他们府内,目标直指月银雪。纵然已经添了不只一倍的护卫,在身怀绝技的杀手面前,也只是摆设罢了。在打发了又一批刺客后,苏浅浅愁眉不展地坐在床边,苦恼地看着床上一大一小躺着的人:“银雪,你说,这两日是何人要刺杀我们?”
月银雪冲着苏浅浅微微一笑,伸手拍拍她放在眼前的手,安慰道:“他们要杀的,只是我罢了。至于是谁,你这么聪明,难道猜不出来此刻最希望我葬身济州,永不返京的人是谁?”
苏浅浅闻言,轻轻皱了皱眉:“你是说,太子殿下?”
“没错。”月银雪的眸子幽深起来,“若我所料不错,蓂雪恐怕也遭到了伏击。”
苏浅浅“嚯”地起身,愤怒地一拍桌子:“该死!我怎么没想到呢?若是蓂雪出事,我万死难辞其咎。”
“放心吧,蓂雪功夫不差,又有雪寒剑在手,应该无什大碍。倒是我们,情况不容乐观啊!眼看疫情一日重似一日,若是云锦再不回来,济州只怕是要毁了。如今又有刺客接二连三探入府内,当真是不堪其扰。”月银雪抬手揉着发疼的眉心。
苏浅浅看着窗外,柳眉拢到一起“我只怕再过几日,你连剑都拿不起来,若是再无救兵,我一人恐怕挡不住那些杀手。”她丧气地坐下,将头埋入两臂间,闷声道,“我真没用,连保护想保护的人都做不到。”
一只温暖的大手伸过来握住苏浅浅的手,她抬起头,月银雪淡淡笑着,安定她烦躁的内心。他缓缓道:“只要我未死,绝不让他们伤你一分。”一字一句,重重落在苏浅浅的心上,留下不可磨灭的印迹。
苏浅浅傻傻地看着那张毫无血色却依然邪肆的脸,似乎有什么,落在落在心底生根。
通往济州的路上,秋羽心三人正竭力赶向济州。夜蓂雪坐在马车里,将这两日的事细细想了一遍,尤其是那些刺客,越想越不对劲,越想越觉得不安。她对正在研究医书的秋羽心说道:“前辈,浅浅可能有危险,我与花未殇先行一步,您随后赶到可好?”
秋羽心点头:“有劳了。”
得到首肯,夜蓂雪立刻跳下马车,拉着花未殇直奔济州。
“何事如此急迫?”花未殇整整被扯皱的衣袖,漫不经心地问道。
“浅浅有危险。”丢下这一句,夜蓂雪又加快了步伐。
花未殇看着越来越远的身影,也跟了上去。两人一路轻功,终于在掌灯时分入了城,向着城主府赶去。还未入府,便听到里面传来的打斗声,两人互看一眼,跃了进去,直奔打斗声传出的地方。
屋内,苏浅浅和月银雪正被一群黑衣人围攻。
苏浅浅扬手挡住一人飞来的暗器,手中翻转,回敬了他数十根银针。
“哧”,银针没入体内,黑衣人缓缓倒下。苏浅浅刚松了口气,却见不远处的月银雪被三个黑衣人团团围住,他身形轻晃,已然招架不住。
苏浅浅立刻扬起手中的千重锦,袭向其中的一人,同时身体速移,与月银雪相背而立。
他们将自己的弱点交给对方:生,同生;死,同死。
月银雪握紧手中长剑,挡住黑衣人的攻势,口中应运功过度而吐出一口鲜血。他随手抹去唇边的血丝,丝毫不惧地迎上黑衣人的剑刃。
“哧”,长剑深深刺入体内,月银雪扬唇浅笑,手中长剑速疾地结束了黑衣人的生命。他踉跄几步,勉强稳住身体,转身便看见苏浅浅解决了一个黑衣人,却对暗中刺向她的长剑丝毫没有发觉。他一个闪身,伸手抱住苏浅浅一个旋身,剑刃再一次深深刺入体内。月银雪忍痛扬手,袖间短箭瞬间没入黑衣人的眉心。
“银雪!”苏浅浅转身抱住倒下的月银雪,眼泪一串一串落下。
月银雪吃力地抬手拂去苏浅浅脸上地泪痕,轻声道:“别哭,我说过的,、绝不让他们伤你一分。”语毕,手无力垂下,无限光华的碧眸慢慢合上。
“银雪!银雪!”苏浅浅慌了心神,握着月银雪的手哭喊,胡乱叫着他的名字。
“浅浅!”“小美人!”两道声音同时响起。
夜蓂雪和花未殇扫了狼藉的房间一眼,立刻明白发生了什么事,都快速跑到苏浅浅身边。
花未殇看到身上已全被鲜血染红的月银雪,皱着眉将他从苏浅浅怀中接过:“快去准备热水在外等候,我为他运功护住心脉。”
一句话唤回了苏浅浅的心神,她立刻从地上爬起来,跑向厨房。
花未殇扬袖一扫,房门自动关上。他将月银雪扶坐在床上,他自己也盘腿坐了上去。抬手放在月银雪的心口和后背,内力慢慢注入他的体内,顺着经脉在全身游走。待他打通月银雪周身的脉络,已过了一个时辰,花未殇抬手擦擦额前的细汗,微微摇头:这六殿下现下的情况,几乎算半个死人了。
“进来吧!”他对着门外淡淡说了句,走下床榻,扶着月银雪躺下。苏浅浅听到命令,立刻推门而入,将热水倒入浴桶内。花未殇将一瓶药倒入水中,再折回床边,将月银雪抱起,放入水中。
等他做完这一切,苏浅浅才开口问道:“他怎么样了?”
花未殇看了眼失魂落魄的苏浅浅,叹气道:“我用真气保住了他最后一点生命力。”见苏浅浅脸色微微好转,狠心道,“不过,七日之内,若无其它方法救治,真气溃散,他必然魂入忘川。”
闻言,苏浅浅脸上血色尽褪。
花未殇默然:“小美人,我能做的,就这么多了。能不能活下去,就看他自己的造化了。”说罢,朝门外走去,感受到衣袖的拉扯,花未殇回头,苏浅浅动了动嘴唇,道:“谢谢你。”
花未殇苦笑:他未能救他,又怎当得起她这个谢字。
“你要走了吗?”苏浅浅看着月银雪轻声问道。
“我等瘟疫解决再离开。”花未殇提步离开,道,“我去准备药水,他在七日内,每日都要在药水中浸上三个时辰,早中晚各一个时辰。”
“好。”苏浅浅应声,搬了张凳子坐在浴桶边,静静地看着昏迷的月银雪。
“傻瓜。”良久,一声轻叹从唇边溢出,随后房间内传出一阵压抑的哭声。
夜蓂雪不知何时站到苏浅浅的身后,她把手放到苏浅浅的肩上,默默陪伴,给她希望和勇气。不知过了多久,哭泣声渐渐消失,苏浅浅抬头冲着夜蓂雪感激地一笑:“这里有我,你回去休息吧!两地奔波,也该累了。”
夜蓂雪看着精神还算不错的苏浅浅,放心地转身回房了。
夜已深,经过一场风波的城主府渐渐沉寂下来,偶尔传来几声虫鸣,衬得夜月更加幽深。
苏浅浅困顿地趴在木桶边缘,不知不觉竟睡了过去。
第二日,天微亮,苏浅浅极不舒服地从睡梦中醒来,无意识地伸了个懒腰,舒展一下已然麻木的身体。当看到木桶中的月银雪时,她惊呼一声,暗骂自己糊涂,居然让月银雪在药水中泡了整整一个晚上。当下将他从水中捞起来,也顾不得什么男女有别,红着脸快速地将他身上的水渍擦干,裹了里衣放倒在床上用被子盖了个严实。
忙完这一切,苏浅浅松了一口气,脸上红晕未退,逃难似得冲出了房间,准备一会儿的药浴。顺路看了一眼兀自睡得安稳的九儿,苏浅浅心情平复了不少。
她端着热水进了房间,扫了眼床上毫无知觉的人,给自己做心里安慰:没事,就当是九儿呗!况且还是个植物人,有什么好害羞的。人家救了你,照顾他也是应该的。
这样一想,她似乎也觉得没什么大不了了,大着胆走过去,在快要接近他的时候,心跳却抑制不住地加快。最后,苏浅浅索性闭上眼睛,将月银雪扒光后,手上不停地将他放入了浴桶。
“呼”,终于完成了,苏浅浅拍拍双手,一脸劫后余生的样子走了出去。这时,一个守门的侍卫匆忙跑来,道:“苏小姐,外面有一位妇人自称是您的娘亲,您看…”他抬头看着苏浅浅。
苏浅浅闻言眼睛一亮,顾不得侍卫,一溜烟跑了出去。
“娘亲!”看到门口的秋羽心,苏浅浅欢呼着冲入她的怀中,撒娇地用脸蹭蹭,嘟囔道,“您可算来了,女儿都急死了!”
“秋前辈。”两道声音同时响起,夜蓂雪看着与自己同时出来的花未殇,笑着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花未殇也颔首回应。
秋羽心也笑着对两个小辈点了点头,四人说说笑笑进了府。当然,花未殇是落在后面,看着前面三人嬉闹的。
别有深意的目光落在夜蓂雪身上,使得某人深深打了个哆嗦。她自然知道花未殇困惑什么,不过,若是他不问,她是不会告诉他的。
一个时辰后,苏浅浅把月银雪收拾好,立刻将秋羽心请了进去。秋羽心已经了解了情况,也不多说,直接伸手搭上了月银雪的脉搏。她闭上眼睛感受,微微蹙起了眉。一直观察秋羽心神色的苏浅浅见状紧张地问道:“娘亲,怎么样?银雪有的救吗?”
秋羽心慢慢睁开眼,收回手,看到自家女儿殷切的脸,眉皱得更深了。
“脉相薄弱,若不是花未殇那小子用真气吊住了他最后一口气,这孩子怕是早就没命了。”
“那,那还有得救吗?”闻言,苏浅浅更急了。
看女儿着急的样子,秋羽心笑着轻点她的头,没好气道:“我说没得救了吗?你个丫头片子,对一个外人比对你亲娘还上心。”
“娘,你说什么呀!”苏浅浅脸一红,嗔道,“银雪可是救了女儿的命!”
“好好好,”秋羽心拿出金针,扶着月银雪坐起,自己也坐了上去,“娘说错了。现在娘要为你的救命恩人施针。你出去守着,任何人不得打扰。”
苏浅浅嗔了眼没正经的娘亲,出去了,顺带关上了门。她一出去,秋羽心立刻收起笑容,取而代之的是一脸的沉重。月银雪的情况并不如她说得那么乐观。她是有法子,可是,这个法子救活的希望连一半都没有。这次月银雪伤得太重,也只有放手一搏了。
秋羽心抽出六根长短不一却同样细的金针,一气呵成地扎在月银雪身上的六处大穴上,封住了他的六感。这样,她才好放手施为。
她集中精神,将月银雪周身脉络尽数封住,只留一条通路供真气循环,若是真气循环时能带动他体内的生命力循环,便还有一线生机。
“未殇小子,进来。”门外的花未殇听到传唤,立刻推门而进,“前辈找我何事?”
秋羽心走下床铺,擦擦沁出的汗丝,道:“这儿数你内力最深,我希望你能用内力引导六殿□□内的真气循环三百个大周天。不过,”她顿了顿,看着一身妖红的花未殇,“这样很耗内力,也许一个月之内,都难以复原。”
花未殇盯着床上坐着全身扎满金针的月银雪,对着秋羽心勾唇一笑:“我知道了,多谢前辈提醒。花未殇虽然不是良善之辈,却不想让她伤心,不过是损耗些内力,又算得了什么?”说完,径直走到床边,用内力将月银雪缓缓举起,引导他体内的真气顺着秋羽心留下的那条路缓缓流通。秋羽心看了一会儿。退了出去,顺手关了门。
“怎么样了?”苏浅浅一个箭步来到自家娘亲面前,劈头就问。
夜蓂雪也紧张地凑了过来,一脸不安地绞着衣摆。
秋羽心疲倦地揉揉眉心道:“我已尽力,等未殇小子出来我再替六殿下把脉,现下我要休息一会。”
“好的,娘亲。我送您回房。”苏浅浅乖巧应声。娘亲长途跋涉,又耗尽心力替银雪疗伤,定然是累了。
一个时辰过去,房门依旧紧闭。苏浅浅和夜蓂雪焦躁地来回踱步,时不时地看一下房门,恨不得将它看出个洞来。
两个时辰,三个时辰……时间一点点过去,房内依旧一点动静也没有,两人的心也悬得越来越高。
五个时辰后,门终于开了。花未殇从房内出来,妖冶的脸上泛着病态的苍白,脚步也有些不稳。苏浅浅留下一句“快去请娘亲”,风一般跑到了月银雪面前,花未殇看着擦肩而过的苏浅浅,唇角轻勾,自嘲一笑。
夜蓂雪停住脚步,犹豫一下还是问出了口:“你没事吧?”
“无碍。”留下一句话,花未殇凌空跃起,御风而去。
“喂!”夜蓂雪大惊,立刻跟了上去。如今他内力透支严重,强行运功,怕是会遭到反噬。想到这一点,她也顾不得打招呼了,也跟着消失在夜色中。
“嗯。”秋羽心松开手,神色微微一松,“身体各方面都有了起色。三日之内若是能醒过来,就没什么大碍了。”
“真的?”苏浅浅眼睛一亮,几日来积聚在眉间的愁绪全都散了。她高兴地转身道,“大美人,谢谢你!”然而,身后空无一人。
“咦?人呢?”苏浅浅疑惑地抓了抓头发跑了出去,当她将全府上下都找了个遍都没找到花未殇与夜蓂雪的身影时,才知道他们走了,心下一时怆然。
“花未殇!”济州城外,夜蓂雪急切地对着空旷的四野呼喊。
不过是晚了片刻,花未殇便没了踪影。可身上的本命玉石还亮着,这说明他还在自己周围五十米以内啊!到底在哪儿呢?!
夜蓂雪焦急地环望四周,终于在草丛中寻到了那一抹妖娆的红衣。她立刻停在他的身边,俯身扶起昏倒的花未殇,喊道:“花未殇!花未殇!你怎么样了?”
“咳咳咳。”剧烈的摇晃中,花未殇睁开了双眼,红瞳在看到夜蓂雪时,一丝失望一闪而过,“咳,别摇了,头晕。”
“啊?你醒啦!好好好,我不晃。”夜蓂雪一见他醒了,立刻破涕为笑,将他扶了起来。花未殇单手撑着依旧眩晕的头,眼角扫了眼一旁的夜蓂雪,问道:“你怎么来了?”
不是担心你嘛!夜蓂雪腹诽,嘴上说得却是:“我怕你体力不支,死在路边也没人收个尸什么的。本姑娘心地善良,自然不会眼睁睁看着这种事发生的。”
哼!花未殇没理会她的话,甩开夜蓂雪的手,环顾下四周,朝着与济州相反的方向走去。夜蓂雪偏头,便看见某人的背影,赶紧追了上去:“喂!你又要去哪儿啊!你知不知道你现在很虚弱?喂!”
看着追上来的夜蓂雪,花未殇没好气地出声:“你不要跟着我!”
夜蓂雪朝他翻了个白眼,故意挤眉弄眼搞怪道:“我乐意,我就跟着,怎么,你有想法?有本事你把我甩掉啊!”花未殇见他一副得意样,狠狠咬牙。无奈他现下还真没那个本事甩掉她,于是只好怄气地把头偏向一边。夜蓂雪对着他的后脑勺做了个鬼脸,紧紧地跟着,生怕他一个转身就不见了。
济州城城主府。
月银雪重伤昏迷的这段日子,苏浅浅日夜不离地守候着,任何事情都亲力亲为,绝不假手他人。
秋羽心则几乎住进了疫病区,进一步控制了瘟疫的扩散与恶化。
距秋羽心为月银雪疗伤的第三天晚上,苏浅浅看着依旧沉睡的月银雪,轻叹了口气:“银雪,你快点醒来吧!”
夜深人静,明月半墙。
原本昏睡的人手指轻微动了一下,紧接着,那双闭了四天的碧眸慢慢睁开了,眼底一片迷茫。他看了看四周,神色渐渐清明,受伤前的事情一遍遍在脑海中回放,他皱了皱眉:不知浅墨现在如何。正在想着,眼角瞥见伏在床沿睡得安稳的人儿,风华绝代的脸上多了一抹憔悴之色。
月银雪艰难地翻过身,面对着苏浅浅。纵然身体的疼痛使他闷哼一声,而他只是痴痴地看着月色中兀自酣睡的人儿,神色温柔缱绻。
不知过了多久,他终是抵不过诱惑,小心翼翼地靠近好眠的苏浅浅,毫无血色的薄唇在她眉心印下风过无痕的一吻,带着无限的眷恋。
只听夜风中飘荡着一声浅浅的叹息,他轻叹着呢喃:我的,浅浅……
第二日,当苏浅浅睁开眼睛,对上一双微微上挑的丹凤碧眸时,紫眸中的困惑转为狂喜。她一把扑向月银雪,喜极而泣:“银雪,你终于醒了。”
月银雪目光宠溺地看着扑到自己身上的苏浅浅,刚刚转醒的身体依然虚弱:“你要是再压着我,估计真的直接见阎王了。”
苏浅浅立刻站起身子,不好意思地抹了抹眼泪,口里一边说着“是我疏忽了”,一边冲向秋羽心的厢房。
一大早被叫醒的秋羽心怨念无限,恨不得在罪魁祸首身上扎几针。
“小子,你可算醒了。若是再不醒,我的宝贝女儿估计要急哭了。”秋羽心收回手,看着一旁一脸紧张的宝贝女儿,好笑道,“无碍了,只是身子有些虚弱,调理两日就好了,用不着紧张。”说着,坐在桌前提笔写下一张药方给递给自家女儿:“照着这个方子一天煎一服药让他服下,三天后便可痊愈。”
“多谢前辈。”
秋羽心起床气未消,从鼻子里哼了一声,道:“用不着谢我,照顾你的是我家宝贝女儿。”她伸伸懒腰,站了起来,“行了,我也要去疫病区看看了。”
秋羽心一走,月银雪一双碧眸邪魅地上挑,痞痞地说道:“劳烦浅墨这几日的悉心照料,银雪该当如何报答呢?”恶劣地朝着羞红了脸的某女眨眨眼,他坏坏地挑眉:“不如我以身相许,可好?”
苏浅浅含羞带怯地嗔了床上的人一眼,愤愤地拿着药方离开了。看着落荒而逃的苏浅浅,月银雪在身后得意地笑出声来。
厨房内,苏浅浅一边煎药,一边对着药罐子怄气,想起月银雪方才得意的样子,不禁对天大翻白眼。
“喝药!”苏浅浅将一碗药嘭得一声放在床边,没好气地命令。月银雪知她正在生闷气,也不逗她了,艰难得要从床上坐起来。苏浅浅看他那笨拙的样子,哀叹一声,将他扶靠在床边,一只手端过药碗,另一只手将药匙盛着药递到月银雪嘴边。对上他戏谑的眼,苏浅浅状似不耐地将头偏向一边,以掩饰内心的慌乱。她粗声粗气地吼道:“看,看什么看,还不快喝!”
月银雪闷笑一声,就着苏浅浅的手将药喝了。苏浅浅一勺一勺地喂,月银雪一勺一勺地喝,神色恣意,一点都不像喝苦药的样子。
一碗药见底,他发出一声状似惋惜的叹息:怎么这么少?可以再来一碗不?
苏浅浅自然不知他心中所想,如获大赦般离开了,连个眼神都不留给月银雪。某人委屈地摸摸鼻子:不就喂碗药嘛!怎么跟逃命似的,有那么可怕吗?
厨房的厨娘看着正在准备食材的苏浅浅。诧异地问道:“苏小姐,你要亲自动手吗?”不是她们大惊小怪,而是她们实在不相信,这样一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小姐,居然会下厨?
“嗯。”苏浅浅笑着应了声,也不理会厨娘们的眼神,撑着下巴想:唔,银雪刚醒,不能吃太油腻的,还是清淡点的皮蛋瘦肉粥好。打定主意,她就着手开始煲粥了。厨娘见她冬训利落,便打消了心里的疑虑,一心一意看了起来。
半个时辰后,苏浅浅闻着瓦罐里飘出的香味,满意地笑了。她将粥盛入碗里,留下一众大眼瞪小眼的厨娘,得意地走了。
“哇!”好香。月银雪放下手中的奏折,笑眯眯地看着端碗走进来的苏浅浅,“早就听碧玉公子说你厨艺精绝。此言不虚啊!让我看看,你做了什么好吃的?”
“皮蛋瘦肉粥。你刚醒,先吃些清淡的。”苏浅浅坐在床边。将一勺粥吹凉递到他嘴边。月银雪笑着尝了一口,眼睛一亮,比了个“好”的手势:“真好吃!怎么我以前没有吃过?”
苏浅浅翻了个白眼,心想:你吃过还得了!嘴上却说道:“那当然,这是本姑娘自创的。”
“哦?”月银雪挑眉,又吃了一口,“浅墨果然聪慧非常,什么都会。不知日后谁会那么好的福气把你娶回家?”他叹了口气,故作伤心道:“我恐怕是没那福气了!”低眉顺眼的样子,倒是把苏浅浅逗乐了,又一勺粥堵住了他的嘴:“少贫了,吃你的吧!”
月银雪咽下嘴里的粥,苦着脸抱怨:“浅墨你就不能温柔点?”
“温柔?”苏浅浅冷笑着道,“我苏浅浅江湖草莽,自是比不过六殿下宫里那些千娇百媚的宫娥。”
“噗”,月银雪笑喷,戏谑地说道,“浅墨该不是吃味了吧!”
“去你的吃味!”苏浅浅双颊绯红,愤愤地瞪了他一眼,将碗勺一把塞到月银雪手中,赌气道,“自己动手!”
“呃,不是吧!”月银雪一张脸瞬间扭成了苦瓜,他戚戚地拽着苏浅浅的衣角,“浅墨不会真这么绝情吧?我现在还是重患哎!”
苏浅浅不理。
“浅墨!”月银雪拉着她的衣角,一脸委屈。
苏浅浅依旧不理。
“浅墨……”微微上扬的尾音,某人碧眸中闪着光晕。
“真是败给你了。”苏浅浅一脸黑线地接过碗勺,继续喂粥大业,好在某人知道机会难得,也不闹腾了,乖乖把粥全吃了。
养伤期间,月银雪吃喝住行全由苏浅浅一手包办,可谓贵宾级待遇,某人也心安理得地享受着,丝毫没有不妥的自觉。不过,享受归享受,月银雪大事面前也不含糊,撑着病体处理济州事务,若是实在撑不住,便由苏浅浅代为处理。面对苏浅浅的犹豫。他只是笑着说了四个字:“我相信你。”
而上官云锦自那日离开后,就传信给了他的师父,说了济州之事,请他前来一同研制解瘟疫的药方。两人几乎踏遍整个灵秀峰,终于寻得良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