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逢乱世,天下风云涌动,分封制下的各诸侯国招兵买马,势力日渐加强。而天下共主,大周朝第十七位君主周宣帝昏庸,舞文弄墨,风花雪月,不理朝政。朝中重臣更是朱门酒肉,不堪重用,偶有心怀天下者,却遭贼人嫉恨,后果莫测。
如今,郑、燕、韩、墨四诸侯国四家独大,他们对大周王朝更是虎视眈眈,其狼子野心可见一斑,而大周天子天下共主之身份早已是名存实亡,现在的大周当真是“入则无法家拂士,出则无敌国外患者”。
大周历182年,今天下动荡,大司马杨觉不忍国四分五裂,朝整衣冠,进宫谏曰:“陛下,今诸侯各王招兵买马,欲逐鹿中原,王一日不止,其势一日加矣。王当自省己身,担天下之重责,否则,国危矣。臣虽凡子,亦不愿亡国而走。”
王怒,令指杨觉曰:“孤乃天子,天下之大莫不为孤所有,敢有反者?”罢,遣离杨觉,觉不甘,复又讽君,周而复始,有嫉觉者馋言于王,王大怒,令曰:“兹有罪臣杨觉,蛊君惑上,数次不改,其心可诛。幸孤得天宠,免于其诱。今孤代行天意,褫夺觉大司马之职,处以极刑,连坐九族,男女皆入贱籍,男丁入军中,女子终生为娼,扬我天威,以摄天下。”
周宣帝圣旨初下,禁军首领便亲领部队围困大司马府,只可笑那及目盔甲不为奋血厮杀,却只沦为帝王昏庸的左臂右膀。
大周历182年六月初八,这天分明是伏夏天,太阳正是炙人,可却恁地让人心寒,上京人谁不知晓大司马忠心为国,如今却是落得了此般下场,让人光是耳闻,便已是不忍。而今大司马府内,血色翻飞,向来洁净的地上,如今却是要用鲜血来染污,难道不可笑吗?仅是一个时辰,这忠义之家,竟是举家被抄。
上京红颜阁中,琬溪斜倚横栏,漂亮的眸中充斥着茫然和不解,是耶非耶?庄周梦蝶?抑或蝶迷庄周?若这不是梦,何以一越千年?若这是梦,那究竟是21世纪失恋出游的大龄女子杨琬溪是梦,还是这乱世中的罪臣之女花季少女杨婉是梦?若杨婉是梦,那为何我杨琬溪会在她杨婉的身子里?为何我杨琬溪会出现在这大周王朝?若杨琬溪是梦,那为何21世纪所发生的桩桩件件她都感触尤深?不懂,真的不懂,头好痛,琬溪头靠圆木柱,轻轻闭眼。
数日前,甫一睁眼,她便已身在这上京名楼红颜阁中,虽有着杨婉十六年来所有的记忆,但她本身却更似一位流水看客,根本无法感同身受,可即便是如此,也足够她了解当下的处境了。
六月初八,对杨家来说,是覆灭的一天,“男丁充军,女子为娼”,试问,忠义之家,满门豪杰,谁又可堪忍受这般折辱?是以,鲜血,漫天红似海棠的鲜血染红了大司马府。所有人,上至主子,下至奴仆,所有人都以死明志,便连这杨婉,却也只因昏厥而未来得及自挂东南枝。全家一百多人口,一日之间尽覆湮灭,这是怎样的哀痛者?
蓦地,琬溪嘴角勾起了一抹嘲讽的笑,永生的贱籍?毕生的妓子?这周宣帝便是政绩再不堪,可就凭着欺压功臣,就凭这直指人心的罪状,他也不算是完全无用了。琬溪垂眸,只这杨婉却是命好,她便做足了她的大司马家的大小姐,这日后的不堪却要由她杨琬溪来承受。琬溪轻叹,罢罢罢,以后便随遇而安吧。
“呦,杨姑娘,你还作你是大司马家娇滴滴的大小姐吗?这都过去多少天了,你道吃喝拉撒不费银子的吗?我红颜阁可是从不供养闲人的。”
正思索间,琬溪却被突如其来的声音给打断了思绪,寻声望去,却是这红颜阁的老板娘苏大娘正款款而来。
“杨姑娘,并非苏大娘我要说你什么,可你说说,你这都白吃白喝好几天了,你到底要什么时候才能开始接客?你也别怪苏大娘话难听,大娘我是个生意人,若我这红颜阁中所有姑娘都似你这般,那大娘我生意干脆不要做了,大家卷铺盖走人好了。”苏红苏大娘虽是已年逾四十,却因保养得宜仍似二十好几,此番话虽是夹枪带棒,刺得琬溪心里也是生疼,可这话由她说来,却又好似低语轻喃,好不娇柔。
琬溪未语,就那么直勾勾地盯着苏红,便是生于现代长于现代,可她却总对自己的第一次有种莫名难舍的情节,纵是当初跟了楚非十年之久,自己也不愿在婚前就将自己交出去,或许,楚非的出,轨也有部分原因是出自其中的吧。
理了理自己的思绪,良久,琬溪才启唇道:“大娘,你知道的,我。。。我不合适的。。。”尚未说完,却又被苏红给打断了。
只见苏红闻言后蓦地冷下了整张脸,眸中竟是散发着寒意:“杨婉,这世上并没有谁是生来就适合做妓子的!”
琬溪一愣,却也自知失言,心中诧异着苏红对妓子的态度,却又顾虑着自己此刻的处境,片刻才又低下头有些抱歉道:“是我失言,”她深吸了一口气,“可大娘,我只是想。。。只是想在这乱世中尽力保全自己罢了。”话罢,她又抬起了头,目光灼灼,“我自知我不过一介弱女,可即便是一丝一毫的机会,我也想替自己争取。大娘,究竟可否放我一马?”
“姑娘说笑了,”苏红手执轻帕,掩嘴笑道,“你可是陛下下旨永生编入了贱籍的人,我苏红又哪有那包天的胆儿去放过姑娘你呢?”
“不,你可以!任何人都有可能不可以,独独你不可能。”琬溪望着苏红,面上云淡风轻,眼中却尽是执拗。上京城内,凡是大的门店,身后必是有人庇护的,而这苏大娘的庇护便是信南王。信南王,名周行,字行之,乃当今周宣帝之弟,亦是周宣帝最为宠信且唯一驻足上京的小诸侯,封邑信南小国。
苏红身体随着琬溪的话便是 一顿,许久才轻笑道:“是吗?可我为什么要帮你?”
琬溪先是不能理解,既然有那个能力,她却为何不肯拉自己一把。可后来,她明白了,这世上,就是在和平年代也没有说谁一定要帮谁的,更何况是这人人自顾不暇的乱世。
“更况且,你以为我放了你你就真的能得以保全了吗?你还真当乱世是过家家呢。”苏大娘冷着眉眼,“今日起,你就自己待在这院子里好好想想吧,我会派人来看着你,等你什么时候想透彻了,我就什么时候撤了你的门禁。”说着,苏红便转身离去,只余下一道纤纤背影。
琬溪撇了撇嘴,纵是她不说,自己也不会逃跑的,如今大周还未曾真正混乱,所有人都被编整入籍,自己的户籍不可更改,自己又能逃到哪儿去?
后来,苏大娘真是做到了自己说出的话,先是送了一个丫头泠月来给琬溪使唤,后又派了好几个高高壮壮的大汉来守着自己,真叫她憋的够呛。
再后来,琬溪真是在自己的院子里待了足足一整月,她想,或许,她真的是无法再保全自己了。站在院子里,琬溪吃吃地笑了,还能怎样呢?真就一辈子待在这院子里了吗?怕是,苏大娘也不会允许的吧。
“姑娘?”看着琬溪痴笑,泠月忍不住唤道。
琬溪回首,冲着泠月粲然一笑:“瞧,已是盛夏。”说着,又立马转回了头,已是盛夏,自己也该是想通了的吧。左右也不过是一层膜而已,不是吗?有何关系?琬溪忽的觉着有些冷,“泠月,去替我将苏大娘唤来吧。”
说着,她便转身进屋,嘴角衔笑,既然已是不能偏安一隅,不能草草一生了,那么,便让我做一回祸水吧,我也想知道,这妹喜这褒姒祸得了天下的心情;我也想试试,当这天下在自己手中颠覆时,究竟是如何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