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黄色的御驾在午后温和的阳光下更显得熠熠生辉,伴随着老太监高昂的声音而起:“皇上驾到……”
霎时间,围在宁春园四周的奴才们全部都一一的跪了下去,恭迎之声震慑整个碧蓝色的晴空。
轿帘一掀,从御驾上走出一道明黄色的身影。
九龙蟒袍将赫连懿整个人衬托的越发威严,他从御驾上下来负手而立,眉宇微微一皱目光自然而然的落在宁春园。
虞琦萱他是记得的,那日在储秀宫时曾有一面之缘。
而今日政务繁忙,一来二去他倒也忘记了后宫还有虞琦萱这个人。
不过赫连懿却是记得,他曾封了这虞府的女儿为贵人,为何如今会居住在这偏僻的地方的?
“情况如何?”他大步而入,目光辗转就落了全憔悴的玉儿身上。吓得一旁的桂嬷嬷和秦嬷嬷顿时打了一个哆嗦,跪在那里头也不敢抬。
有诊脉的老太医匆忙过来回话:“回皇上,微臣查过小主这些日子以来的饮食。发现这其中都被人下了一种药。只是这药原本是没有什么大害,不过长久食之却是会变成剧毒。”
一旁的春桃和夏雨也赶紧把玉儿搀扶到一边,泪眼婆娑的爬了过去说道:“奴婢参见皇上。不仅是我家小主的饮食里有毒,还有前些日子从御药房送来的药也有毒。幸好小主发现的及时,将药倒进了池子里。请皇上明察秋毫一定要抓住下毒之人!”
“朕,去看看”赫连懿眉目皱的更深,狭长的眸子里透露着危险的气息。
他大步近入内室,屋子里虽然燃了暖炉,可是一阵寒风拂面而来却仍旧让人不禁多了几分冷意。
一旁的床榻上躺着一个面色苍白的柔弱女子。她微闭着双眼,呼吸有些慢。撩乱而乌黑的秀发垂在床边,就像她此刻的生命一般失去了颜色。忽然床榻上的女子闷哼了一声,细长而浓密的睫毛忍不住一眨,神色更是多了几分挣扎。
她躺在那里,一动不动,安静的就好像一幅画。
面无血色却仍旧掩盖不了她那姣好而纯净的面容,干净的就像泼墨里走出来的仙子一般,那样的不染世俗尘埃。
赫连懿看的微微有些出神,第一次见她的时候就觉得她的面容似曾相识。如今这样更是让他的回忆历历在目。
得到了这万里江山,可是他赫连懿付出的代价却是那么沉重。
当那个名叫素素的女人喝下那杯毒酒之后,他就知道自己的这一身注定会是一条孤独的龙。
他忍不住在一旁坐下,伸出手将虞琦萱面颊上散乱的秀发拨到一旁,久久不曾说话。
屋外,虞琦婳不知几时到的,她的眼眶红红的明显是哭过了。
听着奴才回话说是皇上在里面,不允许任何进去,莞尔间她的眉宇间又闪现出一丝杀机!
终究,又是让她死里逃生了吗?
“你们两个是怎么照顾主子的?”掩住心中的怒意,虞琦婳回头对着春桃和夏雨轻声吼道。可是那声音却足够传到屋子里赫连懿的耳中。
春桃和夏雨也是哭的稀里哗啦:“淑妃娘娘赎罪,奴婢,奴婢也不知道是谁会这么狠心,一而再再而三的想毒害小主。”
“听太医说姐姐的毒是因为吃了糕点而诱发的,那么糕点在什么地方?还有,糕点是谁送来的?”虞琦婳面色带着愤怒,两行心疼的热泪已经洒了下来:“去把糕点和送糕点的人抓来,本宫今日一定要严惩不贷!”
“是!”落雪赶紧应声,马上就要去办。
只是园子门前,另外一道冷冷的声音又传了来:“淑妃妹妹今日好大的架势。几时皇上让妹妹你替本宫管理后宫了?”
话语间,皇后的身影便已一闪而来。
她仍然与以往一样,穿的十分清雅素净。乳白色刺绣窄袖纱衣,逶迤拖地淡青色斜裙,身披翠蓝色三镶盘金彩凤纹彩晕锦;头绾别致朝凰髻,轻拢慢拈的云鬓里也不过简单的插着两支步摇。婀娜多姿的身段娉婷可束,一举一动之间都彰显着她一国之母的气度。
众人见皇后竟然也亲自而来,顿时便纷纷行礼:“给皇后娘娘请安,娘娘万福金安!”
虞琦婳也不禁面色一白,不过转而又恢复如初,上前恭恭敬敬的行礼:“臣妾给皇后娘娘请安,娘娘万福金安!”
皇后却似乎并不想给她好脸色,轻描淡写的嗯了一声算当作是回答而后绕过她在门前微微俯身对着屋内说道:“臣妾给皇上请安。”
咯吱一声,大门被人推开。
赫连懿面色未改,从屋中踱步而出,在皇后跟前站定:“此事务必处理妥当。”他的声音清冷,没有太多的感情包涵在其中,听的皇后心中又是凉了大半截!
虞琦婳见状心中暗暗一笑,上前跪了下去,掩面哭泣说道:“臣妾求皇上一定要找到这个歹毒的凶手,替臣妾的姐姐报仇!姐姐自幼命苦,襁褓之年便被送出家门吃尽了苦头。如今好不容易我们姐妹二人才得以在宫中团聚,想不到不过才近月的光景,姐姐竟然会遭到歹人的毒手!所以臣妾求皇上一定要抓到这个凶手,否则臣妾宁愿长跪不起!”
“爱妃快起来。”赫连懿却是亲自上前将她扶了起来,与之对待皇后的态度比起来简直是天各一方。
宫女太监们更是心知肚明,这分明就是淑妃在和皇后叫板啊。皇上这般偏心,无疑就是在皇后的脸上狠狠的给了一巴掌。
就在虞琦婳向皇后微微一笑,彰显胜利的时候,赫连懿却忽然转身看向皇后问道:“朕听说是你将她贬为答应,然后遣到这个地方来的?”
“回皇上,是臣妾。”皇后有些惶恐,赶紧就准备开口解释:“臣妾之所以这么做,是因为……。”
还没等她说完,赫连懿已经挥袖打断了她的话:“你身为皇后,做事应该知道分寸。岂不说这宁春园根本就不是人呆的地方,就说她可是将军府的嫡长女这层身份也不该草率而为。若然让虞将军知道她的女儿在宫中吃尽苦头还险些命丧黄泉,你以为虞府上下还能安心的替朕在战场杀敌,保家卫国吗?你是太后钦点的皇后,朕本不应该说什么,只是你行事实在是太过草率,实在是没有一国之母的胸襟和气度!”
“皇上,臣妾只是……”
“好了”赫连懿似乎根本不想听她的辩解,只是继续说道:“即日起恢复贵人身份,享同等待遇。”
皇后咬咬牙,只好将一切委屈都吞下腹中:“臣妾领旨。”
嫁入宫中数年,她原本以为这将是她风光人生的开始……却不曾料到会是自己堕入地狱的地方。
帝王的恩宠是什么,她顾鸢从未所知。
便是这一国之母的身份又如何呢,到头来还不是笑话一个?
“臣妾多谢皇上!”虞琦婳眼中含泪,那样一副楚楚动人的模样,当真是令人爱怜。她眉目婉转一笑,从皇后的身上一扫而光,充满嘲讽和笑意,而后便随着赫连懿一同离去。
虞琦婳本宫就要看你能够得意到几时……
我会让你尝一尝被自己亲姐妹背叛和陷害的滋味究竟如何!
这一场博弈才刚刚开始,谁胜谁负都难说。
半个月过去了,虞琦萱才能下床微微走动。
一场病疫让她整个人都消瘦了一圈儿,仍是缺少少几分红润的气色。
宁春园里实在是冷清潮湿,她还未苏醒过来皇后便已派人将她遣回了绯月楼,找了一处靠南阳光的地方给她安身。
“小主,您还是再躺躺吧!”玉儿如今还是有些惊魂未定,被打的开花的屁股也才好了几天,生怕虞琦萱再有个万一那自己这屁股到时候估计又要挨打了。她上前小心翼翼的扶着虞琦萱在窗前坐下,手脚利索地给她披了件袍子:“太医说您身上的毒才刚刚清理干净,身子还很虚弱!”
虞琦萱微微一笑,看着窗外斑斓的日光斜斜的落照在一旁的池子里,惊得池子里的鱼儿们纷纷跃出水面。应天的荷花不知几时开的,如今正是娇艳吐蕊的时候,微风拂过,一阵沁人心脾的清香味便拂面而来,给了她一种再世为人的错觉。
玉儿那张嘴还是那么的喜欢夸大其词,把皇上亲自入屋探望她的事情说的绘声绘色,就连一旁的春桃和夏雨都有些听不下去了,连连起哄打岔,可是虞琦萱还是记得的。
尽管那时候她已经昏迷了,可是她仍是清楚的记得那时跟前站着高大的身影。他手心暖暖的,落在额头上一瞬间就好像心里的寒气也被他驱逐了一样。那么的温暖,那么的富有安全感。
“小主,你是没有瞧见当时皇上生气的模样,连皇后都被训斥地头都不敢抬一下。”玉儿越说越来劲,站在一旁望着深蓝色的天空:“不过这件事情啊还是得多谢晋王爷。若不是晋王爷去通知皇上,我们现在还在那个破地方呆着呢!”
春桃和夏雨偷偷交换着眼神,瞧着玉儿那一脸春心荡漾的样子就在一旁点头道:“嗯,真的是该好好的感谢感谢晋王爷呢。可是玉儿姐姐,你觉得我们该怎么感谢晋王爷呢?不如,以身相许好不好?”
“你们两个……”玉儿被说中心事,顿时是又急又跳。
“哈哈……”春桃和夏雨乐呵的不得了,赶紧就躲到一边:“哎哟,玉儿姐姐,你的脸怎么这么红啊?又不是要你去以身相许,你害羞个什么劲啊!”
玉儿有些无奈,自打上次春桃搬出晋王爷救了玉儿后,这几个丫头的感情就更深了。她奔到虞琦萱面前,嘟着嘴嚷道:“小主您瞧瞧她们两个,都快被您惯出毛病来了。”
虞琦萱无奈地摇摇头,她这也不是第一次听玉儿说起晋王爷了。
那个在福寿宫身姿卓绝的晋王爷吗?
那一次她没有仔细看,所以对于赫连辰的长相仍旧是有些模糊不清。
只是依稀像极了她昏睡时所看见的那一副身影,那么高大那么伟岸。
几个丫头还在屋子里闹着,门吱呀一声就开了,是秋莲在门前恭恭敬敬地说道:“小主,安贵人和兰贵人来了。”
回到绯月楼后,皇后多派了一个宫女来伺候虞琦萱,说是宫里边的老人手机灵利索什么都会。只是玉儿心思深的很,肯定不会轻易派秋莲的,所以有什么事情都是让秋莲在外面守着,这样的悄悄话也不会有她参与。
经过下毒事件后虞琦萱也变得格外的小心谨慎,玉儿这般小心翼翼也并非什么坏事,所幸她也没有阻止。
当初是皇后下的令将她贬为答应,如今又是皇后下令恢复了她贵人的身份。只怕皇后这心里边一定很不是滋味。而这个秋莲又是皇后派来的,所以不得不防。
“嗯,知道了。”几个丫头收起了笑意,规规矩矩地站好,便看见门前整整齐齐的走来了两道身影。
人还未进来,她们的声音便已传了进来:“真是恭喜虞姐姐了。”两位贵人连个贴身的丫头也没有带,只是各自手中拿着一个小盒子。虞琦萱赶紧上前招呼着,款款一笑。
“虞姐姐你快别动,好好休息着。”安贵人赶紧迎了上去小心翼翼的扶着虞琦萱:“我们今儿来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来谢谢虞姐姐在皇后面前替我们二人求情。否则,我们二人哪里还能在这里和姐姐你见面呢!”
“是啊,虞姐姐。”兰贵人也在一旁坐下:“你比我们稍长了些年岁,该是不会介意我们喊你一声姐姐吧?”
“自然不会。”虞琦萱应声笑着回答,自然也知道这毒不会和安贵人,兰贵人有什么联系。
她们二人有的都是一些小心机,就算是想下毒害人也绝对不可能亲自把有毒的糕点送来。再说虽然那些糕点最终被证实里面的确是参杂了一些能够诱发她体内毒素的药材,但也不足证明那些毒药就是她们二人下的。
这深宫中,借刀杀人的手段实在是太多太多。
“这是我入宫时,我娘给我准备的一些人参,对于补气养身是最适合不过了。”安贵人将手中的锦盒递过去,小心翼翼的开摆在一侧,笑意盈盈:“虞姐姐若是拿我当姐妹,就不要拒绝妹妹的一番好意。”
兰贵人见她的礼这么厚重,一时间感觉自己准备的礼物有些拿不出手,尴尬的坐在那里不知道该说点什么。
“兰妹妹,你送的什么我瞧瞧!”安贵人一把夺过兰贵人手上的锦盒,打开一看却发现只是一个香囊,不免言语中就带着嘲笑:“香囊?兰妹妹出手会不会太小气了些?”
“还请虞姐姐见谅。”兰贵人更是羞愧的无地自容。
她本就是一介县令的女儿,身上更是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这是我临行前,我娘亲自去寺中求的平安符,能够驱邪保平安。还希望虞姐姐不要嫌弃才好!”
虞琦萱接过那香囊,一针一线都缝的仔仔细细,那是一双母亲的手花了整整一夜时间才绣出来的香囊,比起那些个玩意物件,可珍贵的太多了。
她默默无声地将香囊收下,对着兰贵人微微点头一笑。
礼物上胜了一筹,兰贵人的笑意自然是溢与表面:“虞姐姐亲得皇上圣谕,这可是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荣耀。妹妹还希望姐姐日后飞黄腾达腾了别忘了妹妹,若此妹妹实在感激不过了。”
她的来意众人也是明白的很,玉儿吃了一次亏人也就规矩了很多,只是翻了两个白眼什么话都没有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