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月之后的一个早晨,市局办公室给瓜王镇分局打电话。是张立接的。通知陆心怡调到了市内一分局。让她下个星期报到。接着这个电话,张立的脸色变了又变。他下意识地看了外面,还好,陆心怡还没到。他没想到,这个外表文弱的小女孩,居然能逃出自己跟李贤的手掌心,逃离他们两个的打击报复。他觉得自己以前真是有点小看她了。想到这里,他有点想挽回局面的冲动。但他知道,也许,这个时候,说什么都晚了。
陆心怡早晨上班来,也晚了。因为她已经知道了自己调离的消息。故意晚了点。看他张立还训不训自己。这次,张立破例没有训她。刘让、李贤、赵密等,这几个人也破例没有在一边火上浇油。相反分局所有的人都对她客客气气的。看大家的态度,陆心怡就知道,他们已经得到了自己调离的消息了。她到宿舍开始收拾铺盖,原本想着谁也不理,悄无声息地离开,回报他们以前对自己的所作所为。没想到,李贤却来献殷勤,过来要帮忙。陆心怡说:不用,也没有多少东西。只是一个铺盖卷,再除了洗漱用品,别的就没什么了。
张立也过来了,见陆心怡在收拾铺盖,忙跟她说:这个,你就不用操心了。下来我找一辆车,给你拉回家去得了。
陆心怡说:不用麻烦,我用自行车带回去就得了。
张立说:别别别,你要是用自行车,那可就费了事儿了。况且一次也拉不完。
李贤说:用车子太费事了。你就让张局长给你找一辆车拉了得了。
张立说:要不,你再在这儿待几天,跟大家伙儿再叙叙旧儿再走?保证让你享受国宾级待遇。
陆心里一阵冷笑,心想:想弥补吗?晚了。而且这个肮脏、恶心的鬼地方,我一分钟也不想待着。嘴上忙说:不了,不了。报到前,我还想在家歇几天呢。要是聚会的话,下来有的是时间。
张立说:那中午咱们在饭店里吃一顿饭吧,大家在一块做了几年伴,也算是为你饯行。
陆心怡说:行。
李贤说:陆姐,平常你不喝酒,这就要走了,怎么也不能一点儿也不喝了啊。到时候可要跟妹子多喝两杯啊。
陆心怡心里直骂:还叫陆姐呢,平日里给我充老子时的横劲儿都上哪儿去了?我这要是不调离,还不知道怎么跟我使横呢,还妹子呢,狗屁。我才没有这么不要脸的妹子呢。嘴上说:好啊,一定,一定。
陆心怡又到刘让那里缴销票证、税款。刘让也很客气。
陆心怡跟刘让办完了交接手续。时间已经到了中午了。张立忙请陆心怡到饭店里去。又叫上分局干部们都去。大家在一个包间,围着桌子坐定。
刘让逗她说:心怡,高升了啊。
陆心怡高兴地笑着说:这算哪门子高升。一没当官,二没升职,就是个平调嘛。
张立对陆心怡说:小陆,祝贺啊,终于回城了啊。
刘让在一边感叹:心怡算是回去了。俺们这样的,还不知道要在这破农村子熬到什么时候呢。
张立说:你也快(回城了),别着急,你看小陆这就是榜样。别看小陆平时不动声色,办起事来可是出人意料啊。效率挺高的嘛。
陆心怡心里说:我再不赶紧调离,还不被你们踩死了?表面上也打着哈哈说:瞧张局长说的,我这哪算效率高呀,我都在这待了好多年了。好容易才熬出头啊。
张立笑说:你这才熬了几年了?我这都快二十年了,还在这儿熬着呢。
陆心怡说:你是为的当官才熬的嘛。要是让你调回城里,什么职务也没有,你肯吗?
张立笑说:肯,怎么不肯?
陆心怡说:嘴上肯,真的要是到了这个时候,你才不干呢。
张立说:怎么会?要不,咱俩换换?你跟局长说去。
陆心怡笑说:你这个分局长也不是谁想当就能当的(需要大量的钱财送礼)。我也不费这个劲儿。
李贤也赶着凑趣:陆姐,高升了,到了市区里,别忘记了在瓜王镇还有个叫李贤的小妹啊。
陆心怡心里说:你们加在我身上的痛苦,我怎么能忘、怎么会忘呢?就算你不说,我也不会忘记。表面上只是说:啊,不会,不会。忘不了的。
刘让说:心怡啊,什么时候报到去呢?
陆心怡说:“下星期一。”
刘让说“下来有了空,我可是要到市区一分局找你,别到时候不认我啊。”
陆心怡说:不会,不会。
心里暗骂:他妈的,这伙鸟人,昨天还落井下石起哄训我呢。一个个的,变脸变得也太快了。
赵密有点伤感地说:这心怡比我是晚一年上班。但是你们看,人家现在到了市里工作去了。我是一点儿希望也看不到啊。我算完了,以后就埋在这个破农村了。
张立说:这可不一定啊。说不定你以后会调到市局里去呢。
赵密说:谢谢。希望借你吉言,能美梦成真。
大家纷纷跟陆心怡碰杯,祝她步步高升。
饭后,休息了一会儿,张立果然从企业找来一辆小吉普车,把陆心怡的铺盖等物放上,送她回家去不提。
第二天早晨,分局的人们上班来。陆心怡调回城里去了。没人可以供他们践踏了。大家都有些失落。尤其是赵密,看着宿舍里那张空下来的床位,情绪很低落。倒在自己的床上,闷闷的,也不说话。张立跟李贤见没有了让他们出气的人,心里也有些不适应。
几天后,张立到市局去开会。跟局领导们打招呼,发现局长副局长们对他有些冷淡。科长们似乎对他也失去了往日的热情。心里觉得有点不妙。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心里嘀咕“这是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了吗?分局里除了陆心怡调离,也没其它的事儿呀。难道跟她有关?是她在局长面前说我什么了吗?她到底说我什么了呢?”忙跟他要好的科长打听,也没打听出什么来。心想:局长们是领导,有高兴或不高兴的时候。高兴的时候想搭理你就多说几句,心里不高兴了,理都不理你的时候也有。有了权就有了资本了。就可以任性可以给人脸色看了。没权看别人脸色,有了权,别人得看自己脸色。这就是权力的威力啊。所以也就没有多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