梳着双丫髻的她,顶着一张即使扑了厚粉也依旧掩饰不住的麻子脸,在众人鄙夷的眼光中,她旁若无人地站在丫鬟群中,笑得开怀。
凌若雨实在看不过去,想拉着她和自己离开。
“三姐,怎么回事?你想拉我去哪儿?”凌若悠站着,不想离开。
“悠儿,回去吧。和我一起呆在府里,花神宴有什么了不起的,就算去了又不会多块肉,你何苦把自己打扮成这样,平白让他人耻笑呢?”凌若雨苦口婆心,试图劝住凌若悠。
凌若悠奋力扯开凌若雨的手,在凌若雨痛惜的眼光中,她坚持着说道:“三姐,你就别拦我了,就算被人耻笑又怎样!这花神宴不管府中的人有没有参选,我都一定会去看的……”
凌若雨见劝她不住,当即生气地甩开她的袖子,“你怎么那么死脑筋,半点听不得人劝?我就不明白了,这花神宴到底有什么好的,值得你为了它,甘愿忍受那么多的白眼和耻笑?”
不就是看一群人穿得花枝招展,在台上舞文弄墨吗?还不如留在家里看大戏呢!
凌若悠扯了扯凌若雨的袖子,说道:“三姐,你就别担心了,我会照顾好自己的,放心吧。”
凌若雨见她坚持,知道无论自己怎么说,也劝不了她,所以,她也只能妥协,“那你记住,跟着去的时候,别和她们几个走得太近了,万一有人察觉了你的身份,你可千万不能承认,以免被人把这事捅到太后那里去。”
听着凌若雨的嘱咐,凌若悠的心中大受触动,她郑重地点了点头,“三姐,你放心,我一定照足你的话做。”
这时,凌若冰陪着凌若雪和花氏走过凌若悠身边,嗤笑一声,说道:“三姐,别和这个灾星走得太近了,免得一不小心被克到,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凌若雨皱着眉,望着凌若冰,说道:“四妹,你胡说什么?”
凌若冰瞪着凌若悠,“难道我说得不对?那为什么重阳节六姨娘不过对她的绣品说了几句话,就被她不依不饶地攀扯着,最后她还怂恿祖母将六姨娘送到老宅子去?可怜六姨娘和五妹母女分离,也不知道能不能撑到回府的那一天……”
还有我,平白错失了和莫公子的婚约,还不都是凌若悠害的?想到这里,凌若冰心中的怨愤便随着滔滔的怒火地袭上心头。
“如果没有人恶意陷害,七妹也不至于做得那么绝情,说到底,都是六姨娘私心作祟,如果不是她害怕五妹因七妹会去参选而落选,就不会做出那样的事情来!”
凌若雨看了凌若冰和凌若霜一眼,甩着袖子说道。
“你,别得了便宜就来卖乖,如果不是游园会那天不是你们两个狼狈为奸,我……的婚事根本就不会……”凌若冰精致的面容因为愤怒而变得扭曲,事到如今,每每一想到这件事,她的心情就平静不下来。
“冰儿,你该回屋了!”花氏看凌若冰的话越说越多,越说越离谱,便皱着眉,让徐妈妈带人将凌若冰带回屋去。
凌若冰知道花氏生气,也不敢反驳,但在临行前,她还走到凌若曦面前,用着众人都听得到的声音说道:“大姐,我说真的,你可千万别和她走得太近,以免被她的衰神附体,错失了夺冠机会……”
凌若曦微笑道:“多谢四妹关心,姐姐知道该怎么做,就不用你操心了。”
凌若雪看着凌若冰这样,轻轻摇了摇头,低着声和花氏说道:“娘亲,看来冰儿心中的怨愤是怎么也消解不了的,不如我们想个办法,帮她达成所愿吧。她再这样下去,我担心有一天她会魔怔的……”
花氏看着凌若冰的背影,眼中有着痛惜,她抿着嘴唇,半晌才说道:“这事,还需从长计议,等回府了再说吧。”
凌若雪便不再说话,跟在花氏后边,上了马车。其余众人也跟着上车,包括凌若悠,她坐在丫鬟做的车子内,笑着和凌若雨挥手告别。
据说当年先皇曾请妙临法师亲自来勘察过,在城郊外一个依山傍水的地方,隐隐有龙气相护,在此中建造行宫的话,将有大福泽庇护东盛皇族。所以,先皇就在这个地方建造了避暑山庄。
坐在马车上的凌若悠,神态悠闲地倚靠在车壁上,无视于众多丫鬟的虎视眈眈,她闭着眼睛假寐着。随着“碌碌”的马车声停止,凌若悠便知道,她们已经到达了目的地。
在丫鬟的搀扶下,凌家几位千金小姐相继来到花氏面前,花氏冷眼扫过凌若悠,沉声道:“既然人都到齐了,那就走吧。”
众人随着领路的小丫鬟,走进了避暑山庄的大门。
进了门,众人眼中尽是惊叹。此时虽是深秋,但抬眼望去,入眼所及,却是乔木青翠,奇花异草,争妍斗艳。一道清澈的溪流从花木深处倾泻而出,蜿蜒直下,流入了坐落于正中空地上的白玉水池中。
走近白玉池一看,池中烟雾缭绕,似有温泉滋润,火红色的菡萏,满池盛放,真乃一大奇观。
过了白玉池,向两边望去,只觉姹紫嫣红,异香扑鼻,墙边的奇草仙藤张结成网,竟有种别致的可爱。再行几步,便跨过雕花门楼,进入曲折游廊,阶下石子漫成甬道,沿途彩带飘扬,像是在欢迎众人到来一般,迎风招展。
走过甬道,便见数十米高的假山横亘在众人眼前,领路的丫鬟微微一笑,领着众人穿过假山,除了最初幽深的隧道,众人愈走,眼前的道路便愈开阔,走到尽头处,眼前豁然开朗。
领路的丫鬟指着前方的彩楼对众人说道:“夫人、小姐们,那便是参选的擂台。”
众人随着丫鬟的指向,抬眼望去,只见数十丈的结彩灯楼拔地而起,纱幔垂挂,随风飘飞,宛若仙境。而在灯楼离地三四米的空旷处,则用火红色的绸布铺满地面,并用彩带扎成的粗壮绳子围住四周围。
而距离彩楼四五米处,便有一片空地。那里上空用五彩的丝绸联接成结,并且用大小不一的彩球点缀其间,既能体现喜庆的气氛,又能挡住烈阳。往下看去,空地上出现一个临时搭建的长廊,一个个座位顺着长廊边摆放着,供各位点评的大人就坐。而在座位最前方,则是一张约莫三人宽,铺着金黄色坐垫的楠木雕花大躺椅,凌若悠猜测,那便是皇太后就坐的地方。
穿着宫装的婢女们不停地往来穿梭,一个个手捧珍馐美味、瓜果蔬菜,往坐席上摆放。
陆续到来的各府千金,俱盛装打扮,言笑晏晏。她们在丫鬟的牵引之下,站在各自用纱幔围起来的休息区间。
此时,不远处传来一阵喧哗声,众人抬头看去,只见一个身穿明黄色宫装的妇人,正在众多宫女的簇拥下,徐徐走来。
待那人走近,凌若悠便随着众人跪倒在地,口中直呼:“给皇太后请安,太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那妇人,面容精致,一双微微上挑的凤眼,带着淡淡的冰冷,睥睨着世间的一切。她那明黄色的宫装上,绣着一只五彩的凤凰,凤眼由金黄色的琥珀妆饰而成,透着一股威严。
她身后,宽大的裙幅逶迤拖地,优雅华贵。三千青丝绾作凌云髻,额前垂着一枚小小的红色宝石,映照得她肤白如雪。
她目光所到之处华彩流溢,红唇间漾着浅笑,对众人轻声说道:“平身。”
凌若悠随着众人谢恩之后便站起身来。望着眼前的皇太后,她微微发愣,没想到,传说中的太后,竟是这么华贵非常,美艳不可方物。
正当凌若悠暗自惊叹的时候,太后的眼光却突然朝着她这里看过来,吓得她连忙低下了头,半晌不敢动作。
随后,宫装婢女便过来领着凌府一行人过去休息区间,凌若悠这才敢抬头察看四周。此时,皇太后在宫女、大臣们的簇拥下,回到了她的座位上。
随着太后的到来,场上便敲响了大鼓声,昭示着花神竞的开始。
凌若曦听到鼓声,便向花氏请辞,“夫人,我想提前到后台准备比事宜,您看……”
花氏听到这话,连连点头道:“如此甚好,曦儿,你就带着妹妹们一起过去吧……”
凌若曦微微颔首,便带着凌若雪和凌若霜,在宫装婢女的指引下,往彩楼后方走去。
大概过了半盏茶的时间,台下的人,只闻鼓声阵阵,却始终没有见到有人上台表演。凌若悠等得无聊,就决定趁此机会去四处看看。
她看了看闭目养神的花氏,正想弓着腰,悄悄溜走的时候,就听见花氏的声音:“七丫头,你准备哪里去?”
凌若悠答应过林氏,不到万不得已,绝不先挑事。所以,对于花氏的询问,她便轻笑着回答道:“夫人,我想去小解,不知哪里有……”
花氏皱着眉睁开了眼睛,“一个大家闺秀,怎么能将那两字说得如此理直气壮?万一你刚才那两字被其他人听见,岂不贻笑大方?”
凌若悠不解,问道,“那照您的意思,我该如何说?”
“你应该说‘出恭’,如此我便明白了你想要去做什么。”花氏难得逮到机会向凌若悠说教,自然不会轻易放过这个好机会。
凌若悠霎时无语,为免发生无谓的争执,她只能低着头,对花氏的话表示受教。
花氏见她认错态度良好,便简单说了几句,就放她离开。而徐妈妈在她离开之后,轻声问着花氏说道:“夫人,您就这么放七小姐离开,万一出事怎么办?”
“哼,要的就是她出事!如果在这里出事,即使是老爷自己出面,也休想能救得了她!”花氏看着凌若悠的背影渐渐消失于帷幕之中,便拢了拢自己鬓角的头发,冷笑着说道。
凌若悠独自一人走到小树林里,百无聊赖的她,不时地东望望,西看看,却始终觉得意兴阑珊。
突然,风声中传来一阵辱骂人的声音,循声而去,凌若悠拨开眼前的树丛,便看见一个华衣锦服的男子,联合着下人,正在欺负一个身穿青衫的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