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似笑非笑地望了六姨娘一眼,得到六姨娘闪躲的眼神之后,她便挥了挥衣袖,说道:“既然是这样,那你们几个,就将你们的供奉品都亮出来给大伙儿瞅瞅,顺便也好让邱妈妈帮你们检查检查,如果没问题,便可让花夫人差人送到寺里去了,如若有问题,我虽然作为你们的祖母,也是不会手下留情的,明白吗?”
众人点头称是,随机,每个人便吩咐自己的贴身丫鬟,将包装好的供奉品呈现出来。
凌若曦的是以各个大家的成名书体抄录而成的经书,这是老夫人早就知道的,她此时再看了一次,依旧是赞不绝口。
凌若雪和凌若冰则是用小篆抄录了一百遍的经书,凌若雪的字体倒还好,柔媚有余,刚猛不足,但作为一个稚龄学书的人,倒也算可以的了。只是凌若冰抄写的,老夫人除了皱眉,便不再说什么。
凌若霜则是一副栩栩如生的观音画像,连老夫人看了也都是禁不住地连连点头。
凌若雨因为当初要准备嫁衣没有随行到白云寺,也就不用准备供奉品。
最后只剩下了一个凌若悠。只见凌若悠朝锦碧点点头,便看到锦碧和锦画一同捧着一副绣幅走到了众人面前。
只见那绣幅展开拉长之后,大概有五六米之长,而那上面的经书是用专门的佛字体绣制而成,而且,由于是双面绣,所以,不管从哪个角度去看,都能顺畅无比地将整部经书浏览吟诵完。
这样的绣功,连老夫人看了也惊奇不已,如果有机会,她还真想知道,到底是当年的神绣手嫡传弟子功力高些,还是她凌府的这个老七段数高些?
邱妈妈一个接一个地检查完所有的供奉品,并没有发现任何问题,她朝着老夫人点了点头,便站回到了老夫人身后。
老夫人见时辰不早,便准备遣散众人回去准备,等候宴席的开始。同时,她还吩咐让人去通知花氏,将所有的供奉品派人在午时之前送到白云寺。
然而,此时六姨娘站出来了。只见她来到凌若悠面前,正义凛然地说道:“七小姐,您这样可对得起老夫人?对得起老太爷?对得起老爷和林夫人?对得起府中上上下下所有的人吗?”
众人一头雾水地听着六姨娘说的话,个个一脸懵懂。而凌若悠则挑眉看着六姨娘,低声问道:“请六姨娘帮忙指点迷津,你说我对不起大家,这话从何说起?”
没想到平时看着斯斯文文、低声细语的一人,栽赃陷害起别人来的时候,竟然连眼睛眨都不眨,张口就对人进行诋毁。若是承受力弱点的,估计心脏病都要被吓出来了。
“哼,你还想欺瞒大伙儿吗?明明是你技艺不精,连副佛经都修不好,如今事发了,竟然还想抵赖?”六姨娘痛心疾首地看着凌若悠,眼神中有着深深的谴责。
凌若悠嘴角抽搐了一下,随后她语气调侃着说道:“六姨娘,说话要有证据啊,刚才邱妈妈也检查过了,她都说了没问题,然后一转身你就说我有问题,你这不是准备要和邱妈妈对着干吗?”
“哼,你别以为你的花言巧语骗得过邱妈妈,就能骗过其他所有的人……”六姨娘冷哼道。
凌若悠无奈地摊手,“可连其他人,包括我自己,也不知我究竟是骗了大伙儿什么呀?”
凌若曦这时说话了,“是啊,六姨娘,没证据的事您可千万不能乱说,不然,这些东西可是要送到白云寺的,万一有问题,那个准备供奉品的人可就惨了……您可千万要想清楚,到底什么是能说的,什么是不能说的哦……”
六姨娘情不自禁地抖了一抖,她咬了咬牙,便继续说道:“大小姐放心,奴婢说的都是有理有据的,不信,大家请看。”随着六姨娘走到绣幅前,她拉着绣幅中央的一角,挑出了一条细线,轻轻一拉,就见整幅字经被一分为二,裂成了两半。
随后六姨娘就猛地跪到了老夫人身前,厉声指责着凌若悠,“老夫人,没想到您用心疼爱七小姐,到头来她竟然恩将仇报,毁坏了供奉品,简直是十恶不赦,罪大恶极,依奴婢看,该趁此机会,将七小姐遣送到白云寺,交由主持大师和护佛院的大臣们审理才好……”
老夫人看了看六姨娘,又看了看凌若悠,见凌若悠到了这个境地,脸上竟不见丝毫紧张的神色,便问道:“七丫头,对六姨娘说的话,你可有任何异议?”
凌若悠斜睨了六姨娘一眼,便转身朝老夫人跪下,说道:“悠儿有一事不明,请祖母为我解惑。”
老夫人闭着眼睛,摆着手,说道:“在场的都是自家人,你有什么不清楚的,尽管明白说出来。”
“敢问祖母,如若有人诬陷赶制供奉品的人,该当何罪?”凌若悠本来笑着,但在说到最后的时候,她的表情却瞬间冷了下来。
老夫人听到这话,明白凌若悠意有所指,便疑惑地看了六姨娘一眼。
六姨娘仿佛大受打击一般,她大喊道:“不,不,奴婢绝对没有诬陷任何人,明明就是凌七毁坏了供奉品,却还想瞒天过海,奴婢不过是站出来拆穿了她的阴谋,奴婢没有错,请老夫人明鉴啊……”
凌若悠却不管她的哭喊,只看着老夫人,继续问道:“请祖母为悠儿解惑,这样的人,该当何罪?”
老夫人沉吟了一下,便示意邱妈妈上前来,回答凌若悠的问题。
“回七小姐的话,恶意诬陷呈奉佛贡品的人,按照佛理来讲,理应下阿鼻地狱,饱受挖眼割舌之苦,所以,这样的人,便可交由白云寺,调查清楚,若果然诬陷他人,便会提交护佛院,由护佛院进行挖眼、割舌之刑。”
六姨娘听到这话,脸刷的一下就白了。但她却强自镇定,一双眼睛含冤带恨地看着凌若悠。
“谢邱妈妈为我解惑了。六姨娘,我再给你一次机会,你到底说不说实话?”凌若悠谢过邱妈妈,随后便面容清冷地看着六姨娘,等待着她的反应。
六姨娘听到这话,如同炸了毛的猫一样,一下子跳了起来,她朝着凌若悠就要奔过来,却被凌若悠一闪,猛地跌倒在地。
跌倒在地的六姨娘随即便不管不顾地哭喊着,“凌七小姐蛮横霸道,不容家中姨娘,竟想借机杀人借口啊……”
凌若悠对此嗤之以鼻,冷笑道:“六姨娘,不知是我哪个地方让您以为我真那么软弱可欺?竟连你故意设的局,我都得闷不作声地承受?你眼里究竟还有没有我娘亲这个嫡夫人,还有没有我这个在凌家名正言顺的嫡二小姐?”
六姨娘因这话,动作一顿,身子几不可闻地抖了一抖,但她想着,自己好不容易才能对凌若悠下手,而且,已经等了那么久了,如果此时罢手,那一切不就功亏一篑了?万一凌若悠真因此而在花神宴中选,那她的霜儿怎么办?不,就算为了霜儿,她也绝对不能松口!
“七小姐,您别费神了,不管您怎么对奴婢威逼利诱,奴婢都绝对不会屈服的!”
凌若悠冷哼,“既然你不到黄河心不死,那就随你咯!锦碧、锦画,将绣幅重新拿给大家看。”
锦碧、锦画领命行事。只见原本一整副的佛经,被一分为二之后,并没有任何毁坏,反而顺势成为了两幅完全不同的绣幅。
“这怎么可能?”随着这一声惊呼,凌若霜便飞奔到绣幅前,不敢置信地拿起裂开的两个绣幅,看了又看,神情却渐渐浮现了绝望。
被裂开的两个绣幅,并没有因此残破不堪,它们只除了边角有些针脚没有缝合好,其余地方却是严丝合缝,丝毫看不出是被分裂的两幅绣品。而且,两幅绣品上的图样,竟比原来整幅的经书多了些变化。
两幅依然是经书,只是一副看上去是一朵傲然绽放于河上的青莲,仔细一瞧,从莲叶到花瓣,竟都是由一个个佛体字织绣而成,丝毫不比真正的莲花山水图逊色。而另外一副,则同样是佛体字,只是这次的图样不同,佛体字汇聚而成的是一尊佛像,在袅袅的烟雾中,显得庄严肃穆。
老夫人随着众人的眼光看过来,竟也抑制不住激动的心情,她猛地站起来,朝着凌若霜的方向疾走过来,一把抢过绣品,看了看青莲图,便将它交给站在她身旁的邱妈妈,随后又看了看佛祖像,然后便将它交给身后的凌若曦。
“不,不!这怎么可能,分别是她做的把戏,她一定是把绣品都换了,不然,好端端的绣字经,怎么会变成这样两幅图呢?”六姨娘看着老夫人对两幅绣品的珍视程度,顿时歇斯底里起来,她用手指指着凌若悠,满脸怨愤地叫嚷着。
“六姨娘,你当大家都是瞎子不成,好坏的话都让你说了!明明那两幅绣品就是被你一拉才分裂开的,现在看它们比之前更好,你嫉妒了?所以才不分青红皂白随意来污蔑七妹妹,你当祖母是糊涂了不成?”
凌若雨实在看不下去,便站出来替凌若悠和六姨娘分辨道。有些人,偏偏就是那么认不清眼前的事实,明明大势已去,却还在负隅顽抗,真当周围的人是傻的不成?
老夫人看也不看六姨娘,她目光灼灼地看着凌若悠,问道:“七丫头,你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这手法、这技艺,就算是当年的神绣手再生,也不过如此啊!
“让祖母见笑了,我不过是看着那绣品绣完之后,中间有一根丝线,无论如何也没办法将它不着痕迹地剔除,又想到府里之前的兰师傅教导过,绣无可秀便只能另辟蹊径,方能守住原有。于是,悠儿想了三天三夜,才想出了将整幅绣字经改造成现在这样,合二而一是一部完整的心经,一分为二便是青莲图和佛祖像。”
凌若悠敛去了脸上所有的情绪,淡笑着,轻声回答了老夫人的问题。
“好好好,想不到,我凌府竟然有这样绣法高超的人才在,真不枉我和花夫人多年的精心栽培啊。七丫头,你做得很好,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