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一看到人哭,自己就忍不住紧张的凌若悠,猛地站起来,隔着桌子对六姨娘喊道:“六姨娘,有话好好说哈,你别这样,这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我欺负你呢……”
锦画看出自家小姐的紧张,连忙走到六姨娘身边,掏出帕子递给她,柔声安慰道:“六姨娘,快别哭了,您看,我们小姐都被您吓到了……您如果有事要找我们小姐,可就别哭了,要不然,等下我们小姐要是跟着您一起哭起来的话,那可就真谈不了事了……”
凌若悠听着锦画说的话,顿时觉得自己满额头汗哒哒的。锦画,你那应该不是安慰吧?说威胁还差不多,这样说话,小心六姨娘哭得更凶……
凌若悠这样想着,可没想到六姨娘竟然神奇地停止了哭泣,只见她一把抓过锦画手里的丝帕,随后,却是动作轻柔地往脸上抹着。
这前后的反差都让凌若悠忍不住惊叹,她心中暗赞道,简直就是活脱脱一个演技派的啊!佩服,佩服!看来她要学习的东西还很多呢。
“索性我们就打开天窗说亮话吧。不知您来找我,到底有什么事?要是能帮的,在我能力范围内,我一定义不容辞!”凌若悠实在不耐烦继续和染墨打哈哈,于是开门见山地说道。
此时,已经擦干脸上泪渍的染墨,看也不看锦画,挥手就说道:“我没事,你下去吧。”
锦画也不生气,她恭敬地福身行礼之后,便顺着凌若悠眼神的示意,站到了凌若悠身后。
六姨娘微皱着眉头,却也没出声要求锦画退出屋外。她再次幽幽叹气着,良久之后,才抬起头,对着凌若悠说道:“奴婢知道七小姐是用双面绣的手法绣经书,可否请七小姐将绣幅给奴婢一观?”
本来就单单要看绣幅这件事,也没啥大不了的,但六姨娘一个平常鲜少来到若悠院的人,一来就各种顾左右而言它,现在还突然开口要求她将绣幅给她看,这怎么想,都让人觉得有问题。
凌若悠语气犹豫,表情有些不情愿,“不知六姨娘要看绣幅做什么?我现在绣的不过是半成品,糙得很,示意不宜登大雅之堂,不然您等过几日,我绣好了成品,再请您过来过目?”
六姨娘听着这话,眼眶竟又微红,她眼泪盈眶,要掉不掉地看着凌若悠,眼神中有着淡淡的谴责,“七小姐可是觉得奴婢身份卑微,不配看您的绣幅?”
凌若悠无奈,看着眼前年纪差不多和林氏一样大的染墨,声音有气无力地问道:“究竟是有什么事,您为何非要看我的绣幅?”
六姨娘这时眨着眼睛,显得无比可怜地说道:“七小姐,您是嫡女,不了解五小姐身为庶女的难处,五小姐整天只会舞文弄墨,在奴婢看来,画画根本就没刺绣来得实在,最起码,在生活困顿的时候,会刺绣,那可是走到哪都不用担心会饿肚子……所以,今天奴婢来这里,是特地来见识一下就只有您会的神奇的双面绣技的……”
六姨娘羞赧地笑了笑,才说出了以上的一番话,说完之后,她便目光灼灼地看着凌若悠,眼神充满了期待。
“呃……”,凌若悠没想到,作为一个相府姨娘,染墨竟然有那种“居安思危”的紧迫感,这凌若霜也就比她大一岁吧?现在就来考虑以后的生活,是不是为时过早了?
而且,不是听说她还要去参选花神宴吗?就算要学刺绣,也得等花神宴结束之后才有心情学吧?
凌若悠迟疑着说道:“六姨娘,不如您等花神宴之后再和五姐姐一起来我这,我保证一定手把手将五姐姐学会双面绣,您看如何?”
“我就要现在看……”染墨看凌若悠一直推脱,便忍不住吼了出来,但随即她就自己顿住了,转而继续声音轻柔地说道:“呵呵,七小姐,您不知道,五小姐一直觉得刺绣不是什么顶好的技艺,所以她一直很不看重,奴婢想来看您的绣幅,也不是说现在就想学,奴婢是想借您的绣幅,观览一下双面绣的神奇之处,回去也好跟五小姐说道说道,让她明白其实刺绣这种活儿,也是很不简单的,兴许她就有了想学的兴致,以后再来跟您学习,也就事半功倍了……”
六姨娘的眼神迷离,话里行间,洋溢的都是对未来生活的美好憧憬和对凌若霜生活的美满期待。
她说到这份上,凌若悠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理由拒绝她,随即,她便招手让锦碧去后室将绣有经书的绣幅拿出来,让染墨观看。
当锦碧慢悠悠地拿着绣幅走出来的时候,她在心底不停地安慰着自己:别担心,不过就看看绣幅,我们三个人六双眼睛就在旁边盯着,任她也玩不出半点花样……
尽管这样说,凌若悠心中还是止不住惴惴不安着,她不明白那种不安感从何而来,但每次只要她一有事,前兆便是出现这种不安感,所以,她超级信赖这种感觉。或许,这就是传说中的第六感?
看到凌若悠很不安的样子,锦碧和锦画也如临大敌一般,目不转睛地盯着染墨的动作。当她伸手,想接触绣幅时,凌若悠惊呼一声,“啊,你别……”
六姨娘却摇着头,无奈地说道:“七小姐,奴婢想看背后的图案,如果不伸手,怎么看得到?哎呀,您就放心吧,奴婢保证,我只是看看,绝对不会把它怎么样的……”
六姨娘说完,不等凌若悠回应,便骤然出手,将绣幅翻转了一下,在三人的惊呼声中,她神情自若地摊开手中的绣幅,问道:“怎么样?你们可看到它有任何损坏吗?”
凌若悠仔细看了绣幅的前后左右上下,都没看出和之前有任何不同,怎么看都觉得没问题,她又看了看锦碧和锦画,她们俩也暗暗和她摇着头,所以,凌若悠才轻舒一口气,说道:“六姨娘,不好意思,我这也是第一次绣这样的经书,难免紧张了些,您可千万别怪罪哈……”
六姨娘笑了笑,轻声说道:“怎么会呢?您肯借奴婢看看,奴婢感激都来不及,又怎么敢怪罪您呢?”
“呵呵……”凌若悠尴尬地笑着,虽然心中的不安感仍在,但从目前来看,六姨娘确实没伤害到她的绣幅,她也就不好说什么了。
六姨娘左左右右、前前后后翻看了好几遍绣幅,大概过了半个时辰,才终于满意地放下了绣幅,随后,她便神情愉悦地和凌若悠告辞离去。
主仆三人默默地注视着她离去的方向,半晌之后,凌若悠才回过神来,示意两个丫鬟,“赶紧的,给我从头到尾摸一遍,确定绣幅的确没有任何损坏才能把它放回后室……”
于是,主仆三人便围坐在一起,将偌大的绣幅展开,从不同方向,分工合作,检查着绣幅的完整程度。
亲自检查一遍之后,凌若悠皱着眉,盯着手上绣幅的一角,此时,锦画也抬头对凌若悠扬声说道:“小姐,奴婢这边没查出什么问题……”
凌若悠点了点头,便看向锦碧,“锦碧,怎么样?你那边也没问题吗?”
锦碧才刚检查完,就抬起头跟凌若悠点头道,“小姐,我这边也没事……”
凌若悠的眉头皱得更深了,她呆愣地看着锦碧和锦画合力抬进屋的绣幅,喃喃自语道:“竟然没问题?怎么会这样?难道我心中的不安预示的不是这件事?”
“什么不是这件事?”屋子里,突然响起了另外一个人的声音。
凌若悠主仆三人唬了一下,看清眼前的来人,才稍稍定了定神。三人都不约而同,用眼神瞪着站在屋门处的凌若雨。
凌若雨不满地嚷着,“哎哎哎,你们两个,你们小姐瞪着我也就算了,你们两个小丫鬟,再敢这样瞪着我,小心我叫人把你们眼珠子都挖出来!”
锦碧和锦画听到这里,急忙垂下了头,继续着搬着绣幅,慢慢地将它挪回里屋。
凌若悠斜睨了凌若雨一眼,淡淡说道:“真是今时不同晚日啊,这句话对于三姐来说,再为恰当不过了。您这一去莫府,回了家,说话的语气马上不同以往了,连我的丫鬟你都敢随便吆喝……”
凌若雨听到这话,不想和凌若悠吵的她,只能讪讪说道:“难得我回府跟老夫人请安之后,不去先看我姨娘就跑你这来了,你倒好,见到我就跟见鬼了一样,而且,你的丫鬟也给我脸色看,这让我情何以堪?就算是庶女,我也还是堂堂丞相府的三小姐呢,还亏我们是姐妹呢,你怎么能这样对我?”
面对凌若雨的控诉,凌若悠只有一个感觉,就是——浑身鸡皮疙瘩不停地往外冒。她眨了眨眼睛,想要看清眼前的凌若雨,忽而伸手往凌若雨额头上摸,“没被什么俯身吧?”
凌若雨听到这,一把挥开她的手,“去去去,胡说什么呢!你才被俯身了呢!”
凌若悠被她一挥,也不和她纠缠,她反而坐了下来,扫了凌若雨一眼,问道:“怎么?是在莫府受什么刺激了吗?要不然怎么一回来就性情大变?你这样,我心里毛毛的……”
“毛毛的?那是什么东西?”凌若雨的注意力突然被凌若悠话里的两个字吸引住了。
“额。”糟糕,凌若雨可不是锦碧,什么话有听都能当没听过的一样,该怎么和她解释呢?凌若悠在脑海中搜索着和这两个字意思相似的词,片刻之后,她才说道:“就是说,你这样,我心里像有很多水桶在晃荡,不上不下的……”
凌若雨皱着眉头,显然不是很满意这样的解释,“这是什么乱七八糟的比喻?嗳,算了算了,我也不和你贫嘴了,总之这次在莫府我想了很多,知道自己以前对你和林夫人有很多做错的地方,请你妹妹不计姐姐过,就别和我计较了吧?”
听到这话,凌若悠比看到凌若冰在她面前服软还觉得不可思议,她不由得再次问道:“等等,你确定你神智真的清醒?真的没被什么阿猫阿狗俯身,确实是凌若雨本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