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邱妈妈走到老夫人面前,说道:“老夫人,大小姐来了!”
话音刚落,凌若曦就走了进来。她身后跟着两个婆子,正合力捧着一个大盘子。那盘子上铺着一块红绸布,上面端正地摆放着一叠白底黑字的字幅。
她一进来,就跟众姨娘点头以示礼貌。然后,她便来到老夫人身边,跟老夫人行礼请安。
老夫人笑眯眯地让她起身,说道:“怎么这会儿才来,这都快晌午了,你姨娘们也都快回去了呢。”
凌若曦歉然地对着各位姨娘微笑着,然后才转身对老夫人说道,语气中难掩高兴,“祖母,曦儿晚到是有原因的。”
老夫人原本躺坐着,听了这话,顿时来了兴致,她撑起身,在凌若曦的帮忙下,坐直了身体。她看了看凌若曦,又看了看凌若曦身后大盘子中的字幅,伸手在凌若曦额头上轻轻叩了一下,说道:“还在卖关子?说说吧,是什么原因呀?”
凌若曦嘟着嘴,摸摸本不痛的额头,当她转头看到身后的字幅时,便忘记了被轻叩的额头,只见她直接走到老夫人跟前,边帮她捶着肩膀,边说道。
“您的五十大寿就快到了,还记得您当时在白云寺许的愿吗?”
看到老夫人有些疑惑的表情,凌若曦便提醒道:“祖母,您忘记了?您当时许愿说要亲自抄录一百遍佛经,供奉于佛前。而当时,二妹和四妹就说要帮您抄经书,而五妹说要为您画观音像,七妹则是为您绣经书……”
“哦,想起来了,想起来了……没想到这么快,便要到重阳了呢……”
“可不是,老夫人,您自己忘记了不打紧,媳妇们可都给您记着呢,下个月重阳是您的五十大寿,咱们府里在那天肯定是要帮您大办筵席,宴请亲朋好友们,一齐来给您祝寿的……”
花氏顺口接道,尽职尽责地扮演着一个被委托大权的掌家人。
老夫人点点头,说道:“你费心了……”
“祖母,您看,这是什么!”凌若曦让婆子们将盘子搬到桌子上,伸手拿出一副字幅来,在老夫人面前展开。
“法华经!还是用篆书写的!这书法不亚于当今大文豪欧文修啊……”老夫人不经意一扫,便惊叹出声,她不禁将字幅拿到眼睛底下,仔细辨认着。
“呵呵,祖母,别着急,还有呢……”随着凌若曦展现的字幅,各种字体的《法华经》应有尽有:草书、隶书、行书……黑色的字体犹如龙飞凤舞般,翱翔欢腾,跃然于纸上。
老夫人的眼睛简直看呆了,明明凌若曦每天都跟在她身边几乎一整天,她怎么还有时间去准备这些?“这、这都是曦儿你准备的?”
凌若曦点了点头,说道:“是的,祖母,准确地说,这些都是我模仿各个大书法家,精心誊写出来的。”
“你都是什么时候写的?”老夫人愣愣地看着凌若曦,神情充满疑惑。
“老夫人您不知道,为了给您一个惊喜,我们小姐可是连续好几个晚上都没好好睡上一个整觉了呢!”赤练在一旁,抢着帮自家主子回答。
而老夫人对她这个无礼的行为也不甚在意,她反而朝着凌若曦点了点头,说道:“曦儿,难为你了……”
几个姨娘也都赞叹地来到老夫人身边,她们惊叹的是凌若曦对着同样一本书,竟然能想出那么多种写法,而且,还乐此不疲,甚至,还得到了老夫人的赞赏有加。
不就写几个字吗?怎么就值得老夫人一脸惊喜地赞叹呢?三姨娘秋菊,远远看着,在心里疑惑道。
而五姨娘千乔却看着那些字幅,和老夫人一般,不时地发出阵阵赞叹,她甚至还探头来到老夫人面前,看着老夫人手中那一副模仿书圣字体的《法华经》。
老夫人对此并没什么不满,因为她知道,千乔曾是御书房伺候皇上笔墨的女官,会知道那些字幅的精髓,根本不奇怪。
“祖母,我这边是准备好了的,可不知妹妹们那边准备得怎么样了?毕竟,如果许愿说要供奉给白云寺的东西,如果没能及时准备好,就算寺里的师傅们不说什么,那些府衙县令肯定也是会来找麻烦的……”
“竟还有这事?”六姨娘惊呼出声,如果真是这样,那她得赶紧提醒五小姐记得画观音像了。
正当六姨娘这样想着的时候,又听见凌若曦说道:“其实,要说我们几个,谁的东西最难,应该就要属七妹了。她的绣技已经好久没练,万一绣错了也没人指导,如今我母亲有了身孕,也无法分神指导她,唉,想想真有些愁人……”
听到这,六姨娘的眼睛里闪过精光。她看了看凌若曦那一大盘字幅,神情若有所思。
花氏听着,忍不住点头笑着说:“瞧瞧,我们家这几个孩子,就是这么多才多艺,有写书法的、有抄录内容的、有画画的,还有绣书的……这要说出去,不知得让多少人家羡慕呢!”
其他几位姨娘听到花氏开口说的话,千乔对此嗤之以鼻,而另外几位则是默不作声,佯装没听到她所说的。
凌若曦似笑非笑,她转头跟同样不理会花氏说话的老夫人说道:“祖母,我打算把这些字幅都用檀香熏一下,然后再在重阳节那天,把它们供奉到佛前,为祖母、祖父祈福,你看如何?”
老夫人嗔怪地说道:“傻孩子,瞎说什么呢?在佛前供奉法华经,自然是要为全家人祈福的好。哪能单单为我和你祖父呢?至于熏香,回头我让人去白云寺求些檀香回来便是。”
白云寺供奉在佛前的檀香,包括香烛、烟香之类,都是专门制作的,外头根本买不到味道一模一样的。老夫人对于这种要显于人前的事,向来要求尽善尽美,所以,才会决定派人去京郊外的白云寺求香。
凌若曦点着头,想了片刻,又问道:“祖母,您说,我们用不用找个时间检查一下悠儿她们完成供奉物品的进度?不然,我怕时间一久,她们或许会忘记也说不定……”
老夫人则摆摆手,不在意地说道:“佛前的事,哪能随便马虎?别担心了,我相信她们心中是有分寸的,倘若她们连这么重要的事都能够忘记了,那不用等我请出家法来惩戒她们,白云寺的主持和护佛院的官员们,自会处置她们。到时,就连你们爹爹,也是无法为她们说情……”
在场的所有人都明白,对于一向信奉佛教的老夫人来说,任何不敬行为都等于是在亵渎佛祖的神圣和威严,对此她是万分不能忍的,所以,就算是自己孙女,如若有人亵渎了佛祖,那就只能自求多福了。
几位有女儿的姨娘,暗暗在心中警醒着自己,回去一定要对自家闺女耳提面命,千万要将重阳节那天的供奉品准备好,绝对不能冒险去触老夫人的逆鳞。
“可祖母,这样真的好吗?万一她们真的有人忘记了,无法按时将供奉品准备好,那可不是单单被惩戒就没事的啊,就连双十花神宴,也是参加不了的。
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被护佛院的官员们将姓氏公布在不敬榜单上,那以后我们凌府的人,走出去不也就会被指指点点了吗?”
凌若曦眼中有着深深的不赞同,她虽然心中有计划,可不代表着要为了一个凌若悠,将自己的名誉,凌府的声誉都给毁了,那样简直得不偿失。
试问,有哪家的王公贵族,愿意娶亵渎佛祖的人家的女儿为妻?
“这……”凌若曦的冷静,及时阻止了老夫人。老夫人本是聪明人,但因心中对凌若悠的怨憎,她一时想不到那些事关重大的关键地方。
唉,她真是越老越不中用了。怎么这么轻易就被情绪左右了呢。哼,这一切都该怪凌若悠,要不是她,当年一心信奉佛祖的她,又怎么半途听了道士的话,又去供奉了道教?
这么用心不诚的她,又怎么能够得到佛祖的庇佑呢?也难怪她会在凌若悠满月那一天,掉下水,落下了终身风寒的腿疼毛病了……
每当一到天气显寒的时候,她那膝盖处就会有一股钻心似的疼痛盘踞着,折磨得她痛苦不堪。
回过神来的老夫人沉吟片刻,终于妥协,让邱妈妈派人去跟凌若悠几个说一下,让她们加紧时间完成供奉品,免得赶不上重阳节去白云寺还愿。
众人见天色不早,就纷纷起身告辞。
凌若曦看着远处渐行渐远的身影,问着身旁的老夫人,“祖母,您说,她行吗?”
老夫人嘴角微勾,望着远处的眼神,晦暗不明,但却还是给了凌若曦肯定的回复,“放心吧,她未进府前可是神绣手的嫡传弟子,没人比她更精通刺绣了。她若要神不知鬼不觉地毁了一副绣经,简直轻而易举……”
凌若曦听到这,便点了点头,又看向了那个身影,直至她消失在院门拐角处。
若悠院。
凌若悠如往常一样,早饭过后,便带着锦碧和锦画在院子中不间断地走了将近两个时辰,美其名曰:健身散步。
锦碧一边走,一边问着她每天这个时候就会问凌若悠的一个问题:“小姐,你说,我们又不走快,每次还老是在早饭过后才来这样走路,到底有什么用?”
凌若悠忍住想翻白眼的冲动,斜睨着锦碧问道道:“锦碧,你说你这是今天第几次问我这个问题了?不但每天问,还每天好几次地问,你到底还想不想跟着你家小姐我健身了?”
锦碧“嘿嘿”笑得一脸憨厚,“小姐,这不能怪奴婢啊,谁让奴婢每次问,您都不告诉奴婢的……而且,奴婢是觉得,刚吃完饭,就来走路,肚子里的东西都没克化,就跟着我们走路一晃一晃的,万一吐出来怎么办?”
凌若悠:“……”
锦画在一旁看不过去,开口说道:“锦碧,我们哪有一吃完饭就来走路的?我们吃完早饭之后,不是还陪着小姐绣了半个时辰的刺绣才出来的?而且,你难道没有觉得,自从我们陪着小姐这样走路之后,我们就不像之前一样,还没走多久,就累得停下来直喘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