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尽管已经很晚,凌若悠却始终没有睡意。她眉头深锁,一脸严肃地盯着手中的“五福结”。
今天的凌若雨,跟平时有些不一样,就好像在刻意讨好她,来掩饰一些什么。她去思音阁的目的,仅仅就只是单纯地探望娘亲吗?
凌若悠很想给自己一个肯定的回答,但她做不到。她只要一想到凌若雨今天的反常行为,心中就有一种无法言喻的焦虑。
“那只有明天再到娘亲那,好好再看一看了……”
锦碧进了屋,她看到凌若悠尚未安寝,甚至连衣服也还没换,不由得惊呼:“小姐,很晚了,你该安寝了,就算有天大的事,也得睡饱了才有精神来应对啊……乖,早点睡吧……”
锦碧着急地将凌若悠从椅子上拉起来,推着她去后室换衣服。凌若悠被锦碧推着,又听着锦碧一路上不停地唠叨,她觉得有些头疼。
她和锦碧年纪相仿,可锦碧自从熟悉她的习性之后,便不怎么怕她,而且还经常要管着她。
想着锦碧那张尚未褪去稚嫩的小圆脸,每天像念经一样,不停地在她耳边唠叨,凌若悠觉得,锦碧不愧是白云寺的忠实信徒,她的念功简直和唐僧有得一拼。
凌若悠摸了摸头上不存在的冷汗,无奈地说道:“好好好,别催,我换了衣服,马上就睡……”
锦碧帮凌若悠把寝衣拿来,她想起另外一件事,便问道:“小姐,今天早些时候,我遇到锦画姐姐,她让我跟您说一声,下个月初一是老夫人寿辰,往年这个时候,老夫人都派人将许愿抄录好的经书送到白云寺的,而您要绣的经书,虽然老夫人没说,但估计也得提前准备着……”
凌若悠这才想起这件事,之前一回到凌府,事情多,也没心思去顾管这个,现在,也是时候着手准备绣佛经了。
“嗯,锦碧,你明天去找徐妈妈要些针线,等你回来,我们就开始绣书吧。早点绣好,早点安心。”
“奴婢遵命。哦,对了,小姐,锦画姐姐还说,如果我们太赶的话,她也可以帮忙……”
“不用了,她现在还在老夫人那边,如果被别人发现她在帮我们的话,对她和我们,肯定都不会是件好事。你就跟她说,谢谢她的提醒,请她耐心等待,我会找时机向老夫人要人的……”
说到绣书这件事,凌若悠觉得当时凌若曦的态度很奇怪,她似乎在极力怂恿老夫人把绣书的事交给她……那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呢?
凌若悠换好衣服,一边思索,一边慢慢地走向了自己的床榻。
隔天清晨,凌若悠很早就来到思音阁。
“娘亲,我来了……”
只见林氏看着凌若悠,想要回应她,可却眉头一皱,又是“呕——”的一声,她的头便倒向一旁,朝着绿绦举过来的盂盆吐了起来。
凌若悠脸色一变,加快脚下的步伐,冲到了林氏身旁。
“怎么回事?太医不是说娘亲这一胎怀象好,应该不会孕吐的吗?怎么现在吐成这样?”
四月在一旁,连忙回答:“小姐,我们也不知怎么回事,只是从昨天您离开以后,夫人就一直作呕,东西都吃不下,连现在都是……”
凌若悠走到林氏身后,帮她顺着后背,“娘亲,您感觉如何了?”
林氏吐得脸色苍白,她虚弱地说道:“也不知怎的,就是一直犯恶心……每当一趟下,就想吐……呕……”
林氏说着,便又吐了起来。
凌若悠看到她这样,心中焦急万分,想着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就吩咐绿绦,“去将娘亲的衣服拿来,我们去花园走走。”
娘亲总是说闻到酸味,可我和锦碧她们却什么都没闻到,这真的很奇怪。但如果这屋子里真的有怪味,现在去外面走走,呼吸下新鲜空气,对娘亲来说也是好的。
“悠儿……娘亲,恐怕走不到……”林氏虚弱地说着,她几乎连胆汁都吐了出来,整个人仿佛从水里捞出来一样,浑身冒着虚汗。
“娘亲,我知道你现在很累,可这屋子里,你又说总有一股酸味,这里面一定有问题,你就听我的话,先和我到外面走一走,我相信,等你回来,一定可以安心地睡个好觉的!”
凌若悠说完,便吩咐四月将林氏扶起来,让绿绦为她穿好衣服,随后她对两个丫鬟说:“夫人脚软走不了路,就靠你们俩了,记住,不管遇到多大的事,都不能离开夫人身边,知道吗?”
四月和绿绦扶着林氏,一脸严肃地点头应是。
于是,凌若悠便和锦碧在前面带路,往小花园的方向走去。
一路上,为了防止林氏因为倦怠而昏睡过去,凌若悠一直说着话给她解闷,逗她笑。说到凌若悠和凌若曦小时候的事,林氏便来了兴致,她稍微恢复点精神,就和众人说着姐妹俩小时候逗趣的故事。
“你们不知道,曦儿和悠儿小时候可好看了,粉嫩粉嫩胖乎乎的,就像年画中的吉祥娃娃,很多人都说她们姐妹俩小的时候很像,就连老爷,也时常会在临睡前来看曦儿一眼才能放心去睡呢,可惜,后来悠儿出生的时候,老爷就没怎么来,所以,……”
林氏想到这里,就有些伤感。如果当初她没那么倔强,也许,现在她的两个女儿也不同分隔两地了吧。
虽说曦儿去孝敬老夫人是应该的,可那么小就被送到松柏院,也难怪曦儿现在和悠儿,似乎并不是那么亲昵了。唉……
对于自己和凌若曦之间的恩怨,凌若悠也不该说什么。她甚至连凌若曦为何对她有敌意的原因也不甚清楚。所以,对于林氏的话,她真的不知该说些什么。
沉默了片刻,凌若悠却突然惊喜地喊着林氏,“娘亲,你看!”
随着凌若悠手指的指向,林氏向前望去,只见前方的空地上,一片姹紫嫣红,定睛一瞧,竟是一盆盆争妍斗艳的菊花。
在这初秋的早晨,它们开得热烈又奔放,有灿黄的,有深紫的,有橘红的……那般充满着生机活力的样子,让人看了不由得心中欢喜。
“不知不觉,竟已入秋了呢……这个月,我们过完中秋节,下个月就是老夫人的寿辰了……”
“娘亲,您这时觉得如何,可觉得累?要不然,悠儿陪着您去凉亭里坐一坐?”
“娘亲没事,感觉比刚才好多了。悠儿,幸亏有听你的话,不然现在,娘亲肯定要吐得晕过去了……”
“娘亲胡说些什么呢!快快快,赶紧呸掉!屋子里那么闷,咱们出来呼吸些新鲜空气,对您和肚子里的孩子也有大好处呢。”
林氏失笑,只得按照凌若悠的要求“呸”了一下,随后,她在凌若悠的搀扶下,来到了凉亭中。
凉亭正对着碧莲湖,此时莲叶和莲花都已凋零,而太阳却仿佛羞怯的姑娘一般,躲在云层中,半晌不见踪影。这使得湖面在清晨秋雾的笼罩中,到处是白茫茫一片,让人看不清前方。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林氏看着碧莲湖,神情迷离,口中喃喃自语着。
凌若悠知道,在有了自己在身边,还能让林氏露出那样神情的,除了凌若曦就是凌世杰。而听着那似乎是诗经里某一句的词句,凌若悠便肯定,林氏是想到凌世杰了。
半晌之后,林氏回过神来,她对着女儿一脸戏谑的神情,顿时有些羞赧,她轻咳一声,解释道:“这首《蒹葭》,是娘亲当时抛绣球之后,你父亲见到我,脱口念出来的……它可以算是我和你父亲的定情之作,所以,……”
“所以,娘亲,您刚才才会触景生情,念了出来……”凌若悠点了点头,一脸的恍然大悟。
不知为何,林氏看到她这样,脸上却更泛起潮红,她嗔怪地瞪了凌若悠一眼,“人小鬼大!小小年纪,装什么装,姑娘家家,这么不正经,也不害臊……”
“我听自己娘亲的故事,说感悟,有谁能管得着?为什么要害臊……”凌若悠说得理直气壮,那骄傲蛮横的语气,显出她十足恶女的气势。
林氏看到她这样,只能无奈摇着头。
凌若悠见时间差不多,便跟林氏说要先回去收拾一下屋子,将所有不好的东西,都清理掉,免得林氏回去,闻到怪味又要呕吐,长此以往,对自己和孩子都不好。
林氏自然是同意凌若悠的做法。只是……她想了想,便将凌若悠叫到身边,俯身在她耳边低声叮嘱着。
凌若悠听完林氏的吩咐,灿然笑道:“娘亲,您就放心吧。我会保证把东西收好,不会乱扔的。”
凌若悠和锦碧往思音阁的方向走去,一路上,两人神情都十分严肃。在离思音阁越来越近的时候,凌若悠突然一把抓过锦碧,往旁边的树丛里躲了过去。
“小姐……”锦碧疑惑,挣扎着起身。
但凌若悠却“嘘”了一声,示意她不要乱动。接着,她的眼神往思音阁院门的方向瞟去。
锦碧顺着她的眼神,竟然看到了一个身材矮小,模样猥琐的男人,正俯身附在紧闭的院门偷听!
那男人似乎没听到什么,便站起身,循着院墙摸索着,突然,他来到一处较低矮的地方,踩着墙边凸出的装饰物,便爬了上去。
“小姐!”锦碧看着那人的动作,着急地喊着凌若悠。
而凌若悠则看着那人越爬越高,直至他的身影消失在墙上,她才钻出树丛,“走!”
凌若悠带着锦碧,来到院门前,用力地拍着大门。
门开了,守门的小丫鬟看到凌若悠和锦碧,闲得很意外,“七小姐?您不是陪着夫人去散步了吗?这会儿,怎么回来了?”
凌若悠冷然说道:“半路上,我发现祖母送给我的一串楠木佛珠丢了,这才赶着回来,希望你们都来帮忙找一找。”
凌若悠进了门,对着林氏的屋子,看了一眼,沉默不语。
“原来是老夫人赏赐的佛珠掉了,难怪您如此着急。您放心,这佛珠只要是在院子里掉了的,奴婢们肯定能帮您把它重新找回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