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3:万事俱备
粗布衣衫的青年男子抬起头來。左边脸上一道深深的疤痕印在与耳根相交的地方。这条丑陋的疤痕象征着他的耻辱。时时刻刻提醒着他不要忘记家仇。他点头道:“多谢清王送來的膏药。除了一些太深的伤之外其余的都已痊愈。”
“那便好。弄潮呢。”
“弄潮身子弱一些。现下还下不了床。只是脸上怕是留下了永久的烙印。”他如实答道。
“知道了。下去休息吧。”渊著抬起手臂轻轻押了一口清茶。淡淡道。
上官锦玚凝着眉。他欲言又止。 只是站在原地不动。渊著瞥了一眼上官的面色。他问道:“还有什么话吗。”
“清王。”上官锦玚突地跪了下來。他双手抱拳道:“上官恨这世道。恨当今圣上蒙蔽了狗眼。可上官不敢忘记祖训。不能叛国。邪族的恩情上官会來日再报。今日的上官只想手刃仇人。这李家便是第一。”
渊著不动声色的饮着茶。听着上官的说辞。
上官又道:“上官不靠邪族。是因为上官绝不通敌叛国。而今清王是上官一族的救命恩人。我上官锦玚以上官一族的人起誓。上官锦玚只愿忠于清王。一生追随清王脚步。”话罢。他将虎符双手呈上。
渊著单手转动着茶杯。却不去接上官锦玚手中的虎符。他云淡风轻道:“你与本王都是在生死的边缘上走了一遭的人。而今本王只想平淡过完后半生。不愿再见兵戈。”
“上官却有私心。但这与清王成就大统毫不矛盾。清王难道就甘愿一生待在这偏僻的北街。甘愿过着担惊受怕的日子。落微皇后是怎么去的先皇又是怎么去的。你我心知肚明。您本來就是这天渊国的主人啊。而今这九五至尊的位置本就是您的。清王。”
上官锦玚眼中燃着激烈的火焰。他捏紧了拳头。这样谋反的话竟是从他口中说出。可上官一族若要沉冤昭雪这天渊国就得另立君主。
渊著沉默不语。上官锦玚接着道:“皇上容不下你我。否则你落崖的地方怎会出现李家的腰牌。众人皆知。李家本就奉皇上之命办事。李家不过是头目。皇上才是这背后的主谋。在东夏时您与华公主遭遇刺杀险些丧命。这十几年來您就真的能睡一个安稳觉吗。”
渊著放下茶盏抬眸道:“你可知方才说了多么大逆不道之话。本王留你在清王府是顾惜昔日的恩情。可不是想招揽什么麻烦。”
“朝中分为三派。李家一派做事狠辣阴绝。云家一派做事但求留一条后路。为人中肯。还有两不相帮的中立大臣。正直严明。为首便是上官一族。剩下的便都可追随王爷的步伐。”上官锦玚再次劝说道。
“上官一族背负通敌叛国的骂名。那些大臣还会支持上官家吗。”他漫不经心的站起身子。向古亭外走去。三两步台阶下落着一层厚厚的积雪。他踏了一个崭新的脚印。独自浅笑着。
“有几位身居要职的大人与上官家是世交。上官家如今落魄。这几位大人也在皇上面前做尽了努力。家父的灵柩便是这几位大人帮忙入土的。”
“好。近日做事总是力不从心。隐隐觉得有一方暗中势力监视着本王。有时会帮本王有时却阻挡本王的去路。你去查查是什么人在作怪。”渊著看着一院子的雪景淡淡道。
上官锦玚退去。喜乐从树林中走出。他将长袍披到了渊著的身上。渊著轻笑道:“你真当本王这么脆弱。”
“李家这次的奸计几乎得逞。主子这次损伤不小。”喜乐低头道。
“任什么事都会有一个结果。李家作恶。皇兄帮衬。终有一天这一切会结束的。”他站在院子里。寒风瑟瑟吹打着他的脸颊。雪在他的院子里干净到透明。如黑色水晶般的眼球映着这雪茫茫的雪景。抹杀了一切血腥之气。
“姑娘还在书房中候着呢。”喜乐小心翼翼道。
“叫她候着吧。准备一下。明日去边北塞外。”
清王以静养为由。足有一月未曾出门。喜乐在府邸做着掩护。另一方。渊著一身常服。与上官锦玚日夜兼程。來到边北塞外。六万将士整齐有素的进行着日常的训练。边北闭塞。宁京城内的消息还未传到这來。上官锦玚与渊著在此等候了五日。从牢狱中逃出來的上官一族也终于抵达边北。
土城上。渊著坐在一旁的木椅上。身上披着厚厚的风衣。上官锦玚对将士们诉说了近几月上官家的遭遇。陷害背叛污蔑。六万将士铁骨铮铮。血性男儿绝不像肮脏的权贵所屈服。
上官锦玚高举旗帜道:“我们只为护得清王一世平安。”
“我们只为护的清王一世平安。”六万将士整齐划一一排排向天尽扩开。他们高声喊道。声音荡气回肠。久久不散。
自此后他们的主子只有一个。渊著站起身子。上官锦玚后退一步。渊著道:“不负父皇的期望。不负母后的牺牲。不负子民的爱戴。不负你们。自此后我们的目的只有一个。百姓安康。国家泰平。”
“喔喔喔。”六万将士高举手中的兵器再次应承欢呼。
宣誓仪式结束后。上官锦玚留在边北操练军队。渊著则是马不停蹄的赶往宁京城。现在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青山村。海滩处。曼纱华与歌吟并肩而坐。远处朝阳方从海平面上升起。黑漆漆的夜突地变得红橙而明亮了起來。一缕缕金黄色的波浪从海的那头延生过來。晃的她睁不开眼睛。
宁京城这一片地方。一入冬雪便是飘落个不停。还有十几日便又是自己的生辰了。每年落雪。她总是会想起渊著站在空庭院的大槐树下。双手放在唇上。哈着满满的热气。而后放在她的小耳朵上。问她冷不冷。今年的生辰愿望是什么……
“你还在想他。”歌吟突地说道。将她从回忆里拉扯出來。她佯装不知。问道:“谁。”
“清王。”
“沒有。”她狡辩道。
“你眼神涣散。目光迷离。我问你话。半响你也不回。我便知道。”歌吟看着她。她却看向大海。不说话。就这样默默的坐着。“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以为你是曼珠沙华的仙子。翩翩起舞。那些妖治的花朵为你疯狂。看着像梦境中的一样。”
“后來才知你是高高在上的巫女。那种一碰就飞的蒲公英。触不可及。现在还能遇到你。真好。”歌吟也眯起眼睛看向远方的大海。心里却惴惴不安。一次救命之恩便足以让他倾尽一切。
半响。曼纱华道:“我想去见他。”
“好。我带你去。”
“之后我便回家去了。可能不会再來了。”歌吟道。
曼纱华转过身认真的看着他问道:“为什么。你家不就在宁京城中吗。”
歌吟轻轻笑着沒有回答。“如果你需要。我们还会再见的。走吧。我送你去清王府。”
从青山村到清王府需一天一夜的路程。期间他们坐在马车里。歌吟讲了许多他小时候的趣事。曼纱华只是静静的听着。其实她小时候也有许多趣事。只不过现在把那些事连起來。已经拼凑不回大家最初的模样了。不知道多少年后四人还有沒有机会重聚在一起。喝着茶把着月。畅谈心事。
歌吟将戴着面纱的曼纱华送到清王府的门口。小斯前去通报。少顷小斯带着曼纱华前去。行到渊著的书房处。她将小斯打发了出去。
层层树影下他的书房门虚掩着。曼纱华站在走廊上看着房内的情景。他坐在长桌前认真的翻看着书卷。一旁焚着袅袅清香。一个身姿曼妙的浅绿色衣影的女子沏了茶递到他的面前。他抬起头向她微微一笑。便低下头继续看书。
绿衣女子绕到他的身后。捏着他的肩膀轻轻的按摩着。
曼纱华站在门口脚步怯怯的。他看书的时候从來不喜别人打扰。不会毫无防备的让人站在他的身后。不会这般感激的微笑。不会对待另外一个女子这般的好。
她驻足在门口看了良久。心微微的抽搐着。那绿衣女子按摩之后也拿起了一本书卷坐在他的对面静静的看了起來。渊著将书卷翻过了一两页过去。她叹了口气。放下准备叩门的手。转身离去。
“为何不进。”他继续翻看着书卷淡淡开口问道。
绿衣女子抬起头疑惑道。
曼纱华打了个冷颤。眼泪便止不住的往下掉。一滴、两滴……自打渊辰说要将她接入宫去。他们便沒有再好好的说过话了。他们中间到底隔了些什么。
“意映你先回房去吧。”渊著搁下手中的书卷道。
绿衣女子起身乖巧的款款屈身行礼。罢后依依不舍的向门口走去。行到曼纱华身边时。她只看了一眼曼纱华的样貌便擦身离去。
渊著起了身。他依旧是一袭月色白袍。干净的让人不敢触摸。他伸手拂去曼纱华脸上的泪痕。温声问道:“华儿怎么了。怎么哭的这么伤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