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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头上的工作上蒋宴泽忙得似乎连停下喝一口水的时间都沒有.一份份的文件目不暇接.连签名这个动作也变得有些麻木了.
直到笔尖在人事变动的报告书上落下了最后一笔后.他才长长的舒了一口气.抬头.发现星星早已砌上了云端.秋雨总是连绵.下午停了一阵后.此时又开始淅淅沥沥的飘了起來.在这寂静的夜色中.犹为显得清晰.
蒋宴泽端起右手边自打lili送进來就沒有动过一下的纸杯.上面熟悉的商标让他微微期待了一下.一下午的疲惫.他太需要一口熟悉的味道來安抚一下太阳穴处跳动的神经了.只是入口后.那微微的期待便化作了失望.舌尖是一种说不出的味道.微微的苦涩夹杂着淡淡的奶香.不难喝.他却皱了眉.
他嗜甜.喜欢喝咖啡.却并不喜欢咖啡本來那种纯粹的苦涩.往往那种奶味浓重又甜腻的咖啡更得他的心.这一点.梧桐再清楚不过.看來她请假离开时.并沒有将他的喜好交代给那个暂代的助理太清楚.
这并不像是梧桐那种细心的性格所为.
蒋宴泽将咖啡推开到一旁.沒有了再喝第二口的打算.他看着窗外.至高的视野能将很远处的高楼大厦通通收入眼底.这是蒋意天为博锐所选的黄金地段.连景致也是绝佳的.可看得再远又能如何呢.这里是繁华的a市.无论看向那里.无非是雷同的高楼大厦.霓虹彩灯而已
沒有了繁复的工作压抑.蒋宴泽发现心底掩藏的那点心思开始无法遏制的叫嚣起來.
他很想知道.她的“私事”办得如何了.
越是不去想.就偏偏越是要想.她有私事.需要请七天的假.她的表情看起來很奇怪.在蒋家生活了十七年和自己朝夕相处的她有什么样的私事连他也不知道.那件私事和谁有关.
温瑾瑀.梁文泰.还是顾珩.
想到这个名字.蒋宴泽忽然睁开了双眼.目光晦暗不明.
他和顾珩的合作在不久之前开始.母亲留给他的“礼物”也成了他拉拢顾珩的筹码.他知道.一旦要反击.要报复.卓凌的支持便是他最大的助力.可是.顾珩却不是一个简单的人.本來嘛.能执掌卓凌的能是普通人吗.他也很清楚不是吗.
这场合作.一面是笑容.另一面却是提防
能成为他最大助力的也能成为他最大的阻力.
这些道理.蒋宴泽很清楚.不是现在.而是很早之前.在他还是一个吊儿郎当玩世不恭的纨绔少爷的时候.只是.他不希望.顾珩的阻力是來自于梧桐
他的双手交叠在一起.一下一下的扣弄着.渐渐变得用力而烦躁.直到虎口处泛起了淡淡的红痕.
窗外的雨声渐渐大了.他用一种明知道不可能的目光期待的看着门口.好似下一秒.那个熟悉的身影便会推门而入.然后告诉他.“少爷.下雨了.我们回家吧.”
我们回家吧.家在哪儿.
电话铃声在安静中突兀的响起.手机被拿起的速度远超过平时.蒋宴泽自己都知道心底的那点小小期待有些可笑.可他还是无法遏制的飞快接起了电话.
目光中一团小小的火苗慢慢的熄灭了.就像窗外那场越演越烈的秋雨一般.一点一点的被淋至湿透.然后黯淡得只剩下一推漆黑的灰烬.
他的脸上不再有期待.就像他下午鬼使神差的打电话回家从吴婶那得知梧桐收拾了东西要离开几天后.就知道今天乃至明天后天外后天甚至以后.可能他的床头.再也沒了那杯入睡前的牛奶一样.
隔着电话.他脸上仍然挂起了例行公事般的淡笑.因为电话那头的人同样在这场报复的计划中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
与心背道而驰的伪装是很累的.
在挂断电话后.蒋宴泽深深的意识到了这一点.他看着屏幕上还未熄灭的“董清雅”三个字.苦笑而无奈.他以为.他能做得很好一点
回到家.已经快凌晨.似乎连蒋宴泽自己也沒感觉到自己在办公室居然发呆了近一个小时.那栋奢侈豪华的别墅于黑暗中显得是那般的寂寥清冷.沒有一点生气.就算是邻挨着的一家.从窗户泄出的也是暖色柔和的灯光.侧耳聆听.他似乎还能听见阵阵低语浅笑.与蒋家想成了天差地别的反差.这反差是如此的突兀而显眼.然而.其实.在这里住了这么久.他从來都不知道邻居住的是谁.姓什么.有几个人.
可笑吗.蒋宴泽不觉得.他深深的睇了一眼.便目不斜视的走进那栋属于他的“家”.沒有一个人在的“家”.
因为“私事”离开的梧桐不在家.借着考察名义出国的蒋意天夫妇也不在家.黑漆漆的房子内便只剩下他一个人的呼吸声.黑暗.让整间屋子就像是一直张牙舞爪的鬼怪一般.迫不及待的要将他吞噬.下咽.融为一体.蒋宴泽的呼吸急促了起來.他“啪”的一声打开了旁边的开关.刺眼的灯光一下将那鬼怪驱赶.留下也仅仅是一片冰凉的明亮.
蒋梧桐.现在在哪儿呢.在干什么呢.
同样的问題又一次不由自主的跳入脑海.让蒋宴泽狠狠的唾弃自己.他不耐烦的挥了挥手.就像是想要挥去脑海中乱七八糟的想法.
听见响动起來的只有吴婶.刚入睡便被惊醒的女人睁着她弥蒙的双眼.声音带着睡意的暗沉.
“小少爷.”
她一直这样称呼他.好像这样才能和她曾经的那个身份对上号.可这个称呼在这一刻却仿佛化作了一声魔咒.触不及防的将蒋宴泽的那些暗藏的心思拉扯了出來.提醒着他.他应该要做的事.
那些丑恶龌蹉的过往就像是一张密实的大网.将他紧紧的网在其中.曾经他撕开了那张大网的一条缝隙.努力的想要钻出去.可现在.却是他自己折返了回去.重新钻了进去.
蒋宴泽用力的甩了甩脑袋.才将一瞬间想要爆发的烦躁压了下去.他冷冷的看了一眼这个上了年纪的佣人.似乎从她那细密的皱纹.斑驳的头发.微微臃肿的身材中能看见母亲曾经的生活的影子.可笑的是.他身上淌着一半血液的那个女人与这个佣人相处过的时间比他这个亲生儿子还要长.他不知道.梦里的那些能不能算上.
她沒有疼爱过他.沒有照顾过他.更沒有陪伴过他.可她却将她自己的不甘.委屈.怨恨通通都交给了他.想逃也沒能逃开.
蒋宴泽面无表情的对吴婶点点头.径直上楼.只是一脚刚踏上阶梯他突然停了下來.沒有回头.只有低低的一句话留在了吴婶的耳旁.
“给我一杯温牛奶.”
回到房内.将自己快要散架的身体放肆的扔到床上.此刻.除了呼吸之外.蒋宴泽都怀疑自己是否还活着.
浓重的夜幕和雨声将这个夜晚渲染得清冷.他明明很累很累.可那双人人称赞的漂亮双眸却大大的睁着.怎么也不肯闭上.他睡不着.在等待着那一杯牛奶.虽然送牛奶的人变了.可能够带给他的慰藉却还在.
他沒有说热牛奶.因为除了蒋梧桐.他不知道还有谁能够将那杯热牛奶自动理解为刚刚能够入口下咽却温暖了一腹的温度.他不希望牛奶到來后.还需要一个等待它能够下咽的时间.
蒋梧桐.睡了吗.
这个不一样却雷同的问題第无数次钻入脑海.他刷的从床上坐了起來.台灯幽暗的光芒中.慢慢的环视这个熟悉的房间.
这是他的房间.虽然门上那个陪伴他许久的船舵装饰被他自己拿了下來.可房间内的一切却沒有变.一切如故.床头摆放着哆啦a梦的台灯.另一边是变形金刚的收藏模型.书架上的书还是那些漫画.架子上矗立着他所以的心爱之物.在这里.他还是那个无法无天.不求上进.吊儿郎当的蒋少爷.可是.蒋梧桐她知道吗.
如果说.我一直未曾伪装过.那就是真实的我.你相信吗.
一声嗤笑久久不散.蒋宴泽接过吴婶递來的温牛奶仰头喝下.倒头便睡.
的确是温牛奶.连温度都只是比冷刚刚热了一点.根本沒办法让他感觉到满腹的温暖.
那是一个可笑的问題.连他自己都不信.她怎么会信.
蒋宴泽的意识在慢慢的模糊.果然.劳累再是一剂最好的催眠药.什么都不需要.迷蒙之中.他恍惚看见了一条路.一条并不平坦且长满了荆棘的路.路旁全是枯萎的花草.散发着腐烂的味道.前路是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阴冷而寂寥.他心中发寒.本能的想要后退.可身体却“砰”的一声撞上了什么坚硬的物体.回过头.他看见了她.梧桐站在远处静静的看着他.沒有表情.目光中流露出一种让他惶恐的失望.他想说话.想叫她.可却发现自己什么声音也发不出.他想要跑过去.想要拉住她.可是身体再次撞在那堵无形的墙上.他什么都能看见.可偏偏无能为力.背后的黑暗慢慢将他吞噬.梧桐的面孔一点一点的消失在眼前.最后.他只能无奈的转身.这条路.是他自己选的.就算是危险重重.一路荆棘.哪怕是爬.也只能爬过去.只是.这条路的尽头.到底有些什么.谁能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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