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恨他。怪他。怨他。
只因为他的冷漠。只因为他毫无人性的算计。
“你敢说。这次的事情。你一点也都不知道么。你是从不屑撒谎的人。所以只要你说。我就相信。”
“我说了你就信。如果我真说了。你会相信么。”表情冷沉到了极点。整个车厢里的气氛。顿时如同寒冬腊月一般。
呆在驾驶座。从头到尾一言不发的司机兼保镖实在受不了这样的低压了。好几次想离开车里。他也都沒有那个动作的勇气。
想起大家私底下的议论。自家老大对秦阳少爷。那可是宝贝的要命的。可如今吵起來。怎么也这么厉害啊。
“老大。你俩别吵唔……”学着电视里的和事老。保镖的话才说一半。便不由地发出一声闷哼。
在他说话的瞬间。齐老大手里那消声手枪的子弹。就已经飞快地钻入了他的肩膀。
“啊。你。”下意识地捂住嘴。秦阳几乎是不可思议地瞪着齐慕繁。
这个人。不是别人。是跟着他刀口舔血的兄弟。是他忠心耿耿的手下啊。
只不过是随口劝了一句话而已。他就冲他开枪了。
“怕了。怕了又如何。怕了你也得给我受着。”手里的力道。似乎要将秦阳的下巴捏碎一般。齐慕繁沉声威胁道。
再说司机。
肩膀受伤的瞬间。他手里的方向盘自然失去平衡。于高速公路上行驶的汽车。顿时就踉跄着在道上横冲直撞了起來。
然而。他根本來不及控制好汽车。崭新的一颗子弹。又朝着他受伤的部位撞了进去。
手下闷哼一声。也顾不上痛了。全力控制起汽车的平衡來。
这两枪的意思他明白。第一枪是警告他注意自己的身份不要多管闲事儿。第二枪则是处罚他办事不利。沒有好好开车。
沒有怨恨。手下的心情除了淡然之外。隐隐地还带着一丝庆幸。
道上从來都是制度森严的。规矩什么的也向來坚如铁桶。他刚刚已经失了本分。可盛怒之下的齐老大中却还是留了他一条性命。这已经算是不错了。
要知道。道上许多人都是死在僭越二字之中的。
齐老大从來不喜欢别人过问他的私事儿。所以那劝言也是绝对听不进去的。
当然了。他也绝不会给任何人可以跟他说这些的机会。
不过。这个道理司机明白。秦阳却不一定懂得。
更或者。他不是不懂。只是有些事。明白和接受到底是天翻地覆的两个概念。
“他是你的人啊。”下巴痛到几乎麻木。可疼痛还是转移不了他心里那种震惊。以及涌动的愤怒。
齐慕繁:“我的人。就该我处置。”
“为什么你总是这样。”声音。几乎是怒号的。仿佛撕心裂肺的抗议一般。
“为什么。为什么你总是这么多为什么。”齐慕繁冷冷地看着他。
“我知道你理解不了很多事情。所以我也尽量不让你去接触道上的黑暗。可是秦阳。你从來都不相信我。”
“我不信你。”满心酸涩。他的语气却忽然间出奇的平静了。
那所谓的声嘶力竭。似乎还來不及冒出水面。就被一个巨浪打了个支离破碎。
他怎么沒有信过他。
可是他从來看不透他。从來被他牵着鼻子走。更甚至多次成为他布局里面的诱饵。
想起自己经历的那些局中的凶险。他总是觉得脊背发凉。毕竟中间要是有一点偏差。他就早已经死了千百回了。
凭着他们俩的关系。齐慕繁对他都能牺牲到这一步。那么外人呢。
外人不会有那么多的外挂。齐慕繁更不在乎那些人的生死。
他不信他。如果他不信他。他怎么可能会在生死历劫之后。归于平静地不冲他大吵大闹。
“你真的觉得我不相信你么。”
泪。无声。秦阳漆黑的眼孔里。泛着说不出的透明。仿佛随时都会碎掉的薄玻璃似的。。
“你有相信过我么。”齐老大冷笑一声。
空气。顿时间陷入极致的沉默里。
而这漫长的单调里。秦阳的脑子。似乎有什么东西。已经彻底的化作齑粉了。
“是我错了。”
低头。轻笑。所有的情绪都仿佛黑夜里骤然熄灭的火把般。归于平静之后。似乎什么也都不剩了。
心头忽然涌出些不妙的酸涩。齐慕繁皱了皱眉。飞快收敛好自己的情绪。问:“你又怎么了。”
语气。又跟平常的温言细语。沒有任何差别了。
“我恨你。”抬眼。秦阳怔怔的看着他。
时间仿佛骤然间静止。齐老大的脸色也瞬间的僵硬。可僵硬之后。便是铺天盖地的阴沉晦暗。
“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语调是冰。更是磨砺已久的刀刃。气势寒彻迫人。
“我是沒办法离开。我也的确改变不了所有的现状。可是齐慕繁。我恨你。恨死你了。”情绪。在短短几秒里。彻底从平静升级为撕心裂肺的宣泄。
“恨我。”如同喃喃自语般地冷笑出声。齐老大的脸色几乎是当场就扭曲了。“你恨我。因为什么恨我。就因为你那些可笑的朋友是吗。”
“你……”喉咙骤然发哽。声音就像是被什么东西强行遏制了似的。
齐慕繁全然扭曲的神色。仿佛大海中翻滚奔涌的滔天巨浪一般。轻而易举便将秦阳这微末的情绪涟漪吞沒。
“既然如此。那他们那些人也都沒有存在的必要了。”
不是威胁。不是压迫。齐慕繁说着便不再看秦阳了。仿佛那径直做出的决断与秦阳毫不相干一般。
“齐慕繁。”
消灭的情绪瞬间翻滚而出。秦阳双眼赤红。仿佛会有大量淋漓的鲜血从那眼瞳中喷薄出來一般。
够了。真的够了。
他实在受够了对方这种翻脸比翻书还快的情绪。
秦阳从來知道齐慕繁是那种可以一边草菅人命。一边和人谈笑风生的人。可是他怎么可以在弄死他的朋友之后。还这样云淡风轻。
他是个人。有知觉。有感情。不是他手心里真正可以听之任之的死物。
“你要是那么做了。我会杀了你。”
说话的一瞬间。似乎所有的过往都顷刻烟消云散了。秦阳觉得自己似乎从來都不认识这个叫做齐慕繁的人。
以前。他只觉得他黑暗。他莫测。他在晦涩的世界里只手遮天。杀人放火。
可是现在。在他的眼里。这个人无情无义。不仅沒有道德观念。更几乎连起码的人性也都沒有了。
他是恶魔。是不折不扣的畜生。
“你再说一遍。”冷沉滔天。仿佛一座大山骤然压在了心尖。
恐惧。几乎是瞬间便包裹了秦阳的全部心神。可他依然倔强无比地道:“我。我会杀了你。”
害怕又如何。只是有些事。人终究不能为害怕主导。
“如果是这样。那么我现在就给你一个机会。”齐老大眯了眯眼。伸手掏出一把手枪放在秦阳手里。然后慢慢地移到自己的心脏边。
“你……”秦阳满眼惊恐的挣扎。奈何齐慕繁抓着他的手。就像是一把铁钳般。半点不容他放开。
“这个东西。你已经用的十分熟练了。再也不用人教你了。现在。你只要对准我这里。只要你轻轻地扣动扳机……”说着。轻轻按住他放在扳机边的手指。
“你啊……”秦阳浑身一个哆嗦。近乎痉挛地摇着头:“放开。你放开。”
“放开。你这就怕了么。”齐慕繁冷笑。
“放开。”
“你不是说要杀了我么。既然如此。那何必再等到我做完那些你认为伤天害理的事情之后呢。现在动手。将危险扼杀在摇篮里。不是最好的么。”
仿佛引人犯罪的老巫般。那语气带着一种蛊惑人心的力量。齐慕繁说着。手里的力道也慢慢地松开了。
秦阳乘机挣脱了钳制。急忙将手枪丢了出去。就仿佛是丢一块烫手的山芋般。
“你这个疯子。”声音几乎是吼出來的。
他明知道自己下不了手。他明知道自己不会……
齐慕繁冷笑。狠狠揪住他的肩膀道:“疯子。你还沒见过我更疯的时候。”
“你。你要干什么。”秦阳吓得声音都变了。
面对齐慕繁。他的愤怒和固执不管多么的强悍。也总是轻而易举就屈服在对方的威势之下。
恨透了这样的自己。 可他整个人就仿佛是老鼠见了猫似的。不论是身体还是灵魂。都已经彻底地屈从于这生來注定的恐惧里了。
“停车。”齐老大话音才落。司机便在第一时间将车停下。然而他还來不及控制身体的惯性。那个声音又开口了。
“出去。”
司机自然不敢耽搁。捂着鲜血淋漓的肩膀。径直飞走出车门。仿佛在逃离一辆即将爆破的失事车辆般。迫不及待的消失远远地。
车停下的瞬间。秦阳下意识地将手伸在了车把手上。然而他还來不及打开车门。便被一股力硬生生地凌空拽了起來。
“除了这招。你还会做什么。放开我。”
面对面的贴视。秦阳不用想。就知道对方要做什么了。
“那我就让你知道。我还会做什么。”齐慕繁冷笑着说完。强行将秦阳的脸掰对着窗外。
“从市中心。一直跟着咱们追到这里。你觉得你这些所谓的朋友。接下來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