震惊。夹杂着情绪的冲动。秦阳整个人的灵魂仿佛是被什么东西抽离了一般。
他实在难以理解这种病态的扭曲。
对方的态度很明显。他并不喜欢这种被强加的人生。可他却还是极其欣然地接受了这一切。
“是的。我和他其实只是陌生人。可那又如何。眼下的我们已经是家人。是亲人。即使这种关系虚幻、短暂。可只要沒人破坏。这种现状就是可以继续长久下去的。”
男人说着。缓缓地将视线飘香了楚奇所在的方向:“你扪心自问。你真的不愿意看到如今这种局面么。为什么要强求他去面对真相呢。如今的他。才应该是一个正常的年轻人不是么。”
男人说完就走了过去。一步一步。虔诚无比的。就仿佛是走在幸福的康庄大道上一般。
也许。他说的是对的。
可是这一切。实在太过于突然。美好到极致之后。本來就会让人心里不踏实。尤其他眼前这种美好。还虚假的沒有一点真实的变幻。
远处。楚奇看到男人走进汽车。立马将车门打开。然后又似乎是向他问了什么。男人微笑着说完。楚奇听话的点了点头。
然后两个人。默契无比地冲对方笑了。
明明是浅尝辄止的微笑。可却偏偏干净的就像是未经世事的孩子般。那样的明媚与灿烂。几乎酣畅淋漓到了发狂的地步。所以隔得老远。秦阳也还是看得清清楚楚。
那一切看上去是那么的美好。就仿佛一个存在于玻璃球里的世界般。明知道是虚幻的。可人们却还是小心翼翼的保护着。让它永远安然的停留着。
也许。他说的对。楚奇如今很快乐。
即使是虚假的幸福。可只要保护的好。同样也可以长长久久。
然而这个想法。只是一瞬。便消失了个干净。
对了。楚云漠呢。
如今这样的局面。是因为他已经放手么。
更或者。其实又是一次崭新的重塑。以备新一轮彻头彻尾的打击与毁灭。
摧毁一个人的希望。凌迟一个人的意志。再外带牵连不计其数的无辜。
这种事儿。他对楚奇。早已经乐此不疲地做了说不清次。
“秦阳。太好了。真高兴看到你。”发着愣。并不知道时间过去了多久。当李成的声音出现在面前的时候。秦阳才忽然间意识到。戒严的封锁线已经慢慢地松懈了。
除了不允许外面的人进去外。封锁区里开始有大批大批的人被运送出來。
而李成。刚一出來。就看到了他。
“你。你沒事吧。”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被楚奇的事情带走思绪之后。如今看到李成。他这才想起來今天來此的主要目的。
“我沒事儿。”李成摇了摇头。
他一大早就去李允翔家了。本想着看看能不能帮点什么忙的。却不曾想刚到大门口。就看到李允翔的父亲双手带着手铐。被人给强行带上了车。
从头到尾都沒有看见李允翔。在记者摄影师的夹缝里。他好不容易逮着空问了李父。可得到的却是一个牛头不对马嘴的嘱咐。
“叫他别出來。”
话才刚说完。就被人粗暴地带走了。
想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儿。李成正打算冲进屋。去看看李允翔是不是被刺激得躲在屋里伤心的时候。眼前的房屋轰隆一声。顿时就被夷为了一块平地。
父母双亡之后。他一个人在社会上闯荡。多少血腥禁止的场面也都见识了一些了。
可这样一朝豪楼成废物的直观场面。他却是第一次经历。
事故发生。前后只不过片刻之间。他的心情。先是怔愣。后是麻木。再是震惊。又是恐惧。而恐惧到了极致之后。理智才终于回归。
所以。他第一时间给身边的朋友打了电话。
“看见允翔了么。”人命关天。听完了细节之后。秦阳最关心的始终还是李允翔。
至于爆炸的原因。和李家到底出了什么事情。那都是后话了。
闻言。李成脸色唰的一白:“我当时沒联系上他。后來。后來……”
“后來是不是也沒看见他。”打断李成的话语。秦阳自顾自地开口道:“沒看见。沒看见也算是好事儿吧。新闻都说了。这次爆炸是沒有……”
“秦阳。”咬牙打断对方明显的自我安慰。李成红着眼道:“媒体能不能相信。你该是比我更清楚的了。这场爆炸有死人。真的有。别墅废墟被清理的时候。我看到很多血肉模糊的……”
“尸体。”秦阳狠狠一怔。近乎倔强地开口:“就算有尸体。那里面也不一定是有他啊。”
“秦阳。你听说。我看到允翔的手表了。就是那只他从不离身的手表。”
“一只手表而已。总是会有离身的时候啊。”下意识地打断李成。秦阳下意识地不想听到对方嘴里可能冒出來的噩耗。
“可要是沒离身呢。而且不止是手表。还有他的手机。都沾满了血。戴在一具已经看不清模样的尸体上……”李成说着。泪水已经情不自禁地湿了满脸。
秦阳不信。他绝不相信。
李允翔怎么会死。他怎么会出现意外。
他是那么一个生机勃勃的年轻人。而且周彦尧就是折腾他。也绝不会弄死他的。他绝对。绝对不会出事的。不会的。
像是辩解。又仿佛是自我安慰。他几乎用尽全力的看着李成。说话也近乎语无伦次了起來:“也。也许是巧合。小说故事里也总是有这样的巧合的。偷天换日。置之死地而后生。”
用力地晃动着秦阳的肩膀。李成咬牙厉声道:“别再自我安慰了。生活哪來那么多的幸运。我看到的结局只有一个。”
泪。啪的一声滚出眼眶。滴在沥青混凝土的路迷上。
世事无常。他们想过人生会有各种戏剧性的发展。可怎么也料不到身边的朋友。会在跟自己说完话的下一瞬间。就出现意外。
李成比谁都希望这个噩耗只是一场梦。可这到底不是一场梦。亲眼见证这一切的他。比谁都要清楚这件事的真实。
“他确实很有可能。已经死了。你必须接受这个事实。”
话音才落。周遭三五成群的人。便朝着他们涌了过來。
有人纳闷地开口:“不是说沒有伤亡么。怎么还有人死了。这到底怎么回事儿啊。”
“政府在欺骗我们。媒体在作假。一定是的。一定是的。我们得要个说法。问问他们为什么欺骗我们普通市民。粉饰太平。”
“是的。讨个说法。还原真相。”
一传十。十传百。本來只是看热闹。夹着些许的感慨的人们。几乎当场就被人煽动了心理的负面情绪。
政府是骗子。他们要真相。
乱局。即时发生。
蜂涌的热血青年。开始集结着走向武装戒严的警察干警们。可小市民的情绪往往是來去飞驰。瞬息万变的。
小范围的暴动。几乎是不费吹灰之力的就被成功控制。而控制之后。警察几乎是当场就找到了散播言论的李成。
“本次事故并无伤亡。散播不实言论者。暂以影响公共治安罪名进行处理。请你跟我们去一趟警局。”
说着。掏出手里的手铐。半点不容拒绝地就将李成给绑走了。
至于秦阳。他早已经被人强行地拖出人群。径直塞上汽车。彻底驶离了这个是非之地。
“你胆子越來越大了是不是。”
行驶的汽车上。齐老大狠狠攫着秦阳的下巴。因为愤怒而急促的呼吸声。喷在秦阳的脸上就仿佛是一把把锋利无比的刀子一般。
“我沒限制你外出。不是让你出來送死和找麻烦的。”
送死。找麻烦。
失望和痛苦到极点之后。秦阳反而不知道自己应该是哭。还是笑了。
他怔怔的看着齐慕繁:“是不是你干的。是不是。”
“你怀疑我。”
漆黑的眼里。像是忽然间爆发了一场山洪般。滔天汹涌的表面上。齐慕繁像是苦笑。又像是痛心疾首地看着他。
整个人十分的平静:“你还是怀疑我。或者说不是怀疑。你已经笃定是我干的了。对不对。”
紧紧地抿了抿嘴。秦阳红着眼开口道:“你是眼里容不得沙子的人。而且那晚。如果不是我拦着你。你已经对他下手了。”
眼泪。不值钱似的。大股大股着从眼眶冒出來。秦阳努力压制。却还是忍不住得满腔哽咽:“我想不出除了你。还有谁会这么做。”
“你想不出來。就沒有么。如果真的是我做的。我会这么着急忙慌的跑过來找你。你真当我这么贱。这么闲是不是。”
压抑的平静。瞬间破产。齐慕繁的声音几乎是暴跳如雷的。那力道。刺得秦阳的耳道深处都不由地轰鸣了起來。
不是不害怕。不是不恐惧。只是秦阳心底的愤怒和悲鸣。早已轻易盖过了这些从來掣肘他的情绪。
他咬牙道:“我只知道。你每次算计之后。都会迫不及待地出现在我身边。”
或冷眼看着。或故做好人搭手。但每次一齐慕繁确实就像是一个幼稚的孩子一般。有意无意的在他面前炫耀着自己的成果。
或者说并不是炫耀。因为齐慕繁确实从來不曾说什么。可他不曾说。不代表秦阳不明白。如果不是一手算计。或者参与主导。他怎么可能永远在第一时间赶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