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追他们的人。人数那么多。
如果他们进入了这树林深处。到时候任凭他们如何小心。这些蛇也会不可避免地苏醒过來。
那时候。几乎位于蛇群中央的他俩。就是不出事儿。也铁定要出事了。
而他们如果只在树林外围的话。运气好。他们俩可以躲过搜罗。运气不好。也不会受到什么实质性的伤害。
这么一想明白。大少爷刚刚回落的心。再次狠提在了喉咙。顺着他们脚下的步子。一下下嘭嘭地剧烈颤抖着。
是他错了。
明知道秦阳怕蛇。可在进蛇窟之后。还是习惯性的依赖他。完全不自己动脑子。
“沒事。咱们小心点。赶紧出去就行。”
既是对秦阳说的。也是在安慰着自己。
此刻。他们最怕的就是那些人已经闯进來了。然后这些蛇会立刻苏醒过來。
然而事实总是。你越怕什么它偏偏就來什么。
人群。密集的人群。穿着长靴的人群。因为身处之地地势较高。秦阳和李允翔大老远的就看到那些闯入者了。
“來的可真快。”李允翔咬牙冷哼。
秦阳沒回答他。眼睛飞快地扫视着周围的树木。沉声说:“事已至此。咱们只能在这里了。”
李允翔蓦地看他:“你是说。”
“我记得教会过你爬树的吧。”
李允翔点点头。心中顿时了然。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这些人翻天覆地地找他们。沒准真会遗忘了头顶上这种小地方。
而且地上的蛇一旦被惊醒。他们的确是呆在树上才是最安全的。
把李允翔送上树。秦阳不经意扫了一眼地上冬眠的蛇。几乎是看也不看地就上了旁边的一棵树。
手脚灵活。身形矫捷。那速度快的。简直就跟飞一样。
李允翔看着他。下意识地搂紧了面前的树干。一动不动地等着那些搜罗的人群靠近。
人影由远及近。稀疏的脚步声也越來越清晰。空气中时不时传來枯枝断裂的声音。而于此同时。地上那些沉睡的蛇也一一苏醒了过來。
“啊。”惊恐的声音。一条蛇嗖的一蹿到一个人的大腿上。
他的同伴见此。拧住蛇脑袋。一把将那蛇从他身上抓下來。狠狠地扔向远处。说:“嚎什么嚎。这蛇又沒毒。”
话落。一个头领模样的人。便对着手下人说:“你们几个去那边。你们去那边。剩下的跟我來。”
人群迅速地分散。地上的蛇攻击也越加细密了起來。那些人几乎每走几步。就会遭遇到一条蛇的攻击。
可即便如此。那些人也沒有丝毫退缩的样子。
眼见着就要到秦阳和李允翔的身下了。两个人早已经吓得面色铁青。连呼吸也都仿佛停止了般。
再次挡住一条蛇的攻击。有人开始出声道:“这么下去也不行啊。你说他们倆真的來这里了么。这么多的蛇。万一要是……”
话音未落。看上去头目模样的人便出声打断了他:“呸。哪有那么多的万一。”
“是是是。”那人连忙低头道歉。
其实大家都明白。两个文弱的小年轻人。在这里出事的可能性有多大。
那头目凛了凛眉。忽地出声:“如果你俩在这里。我劝你们最好早点出來。这林子里的蛇如今都该从冬眠中苏醒了……”
闻言。李允翔下意识地看着秦阳。秦阳忙冲他摇了摇头。
对方说的虽然在理。他甚至也不知道接下來怎么办。但现在就出去。一切就真的前功尽弃了。
再等等吧。
说了半天。也沒听见半点动静。那小头目皱了皱眉。吩咐手下道:“都给我机灵点儿。别伤到人了。注意听听有沒有人喊救命啥的。”
说着。率着人又朝着别的地方走了。
人走的远了。李允翔这才看着旁边树上的秦阳。地上全是冬眠中苏醒过來的蛇。就算现在那些人暂时离开了。他俩也沒了下地的勇气。
不动的蛇。和会动且有攻击力的蛇。那可是完全不同的场面。
“秦阳……”
话才出口。秦阳的身子便猛然一震。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刺了一下般。手脚并用地朝着树上继续爬了起來。
似乎只要爬的高一点。就可以安全了。就可以对地上蛇完全视而不见了。
秦阳的反应实在太大。
李允翔下意识的看了一眼地上爬來爬去的蛇。头皮忽地一麻。脑子轰然一声。身体的疲累仿佛全部消失了般。整个人当即也不管不顾地朝着树尖爬了上去。
天色渐渐晚。树林里的光线慢慢昏暗下來。
然而周遭的声音清晰到模糊。模糊到清晰。來來往往了好几遍。那些人也依然沒有离开。
非但如此。更好巧不巧地又出现在他们脚下了。
“老大。林子里已经找的差不多了。他们会不会已经出去了。”手下小心地提醒着。
他们一帮人几乎都要将这个林子翻过來了。别说是人了。就连大的动物也都沒有看见一只。
“糟糕。”那老大模样的人恍然大悟。
“咱们一直在林子里找。却忘了一种可能。也许他们根本就沒有进这里面來。”
手下皱眉:“可他们如果沒进來。那会在哪里。咱们可把这座山都翻遍了。连山洞树洞都沒放过。”
那头领摇了摇头:“初冬的树林里可不是人人都敢进來的。也许他们只是悄悄躲在外围。只等咱们一进來。就……”
“不可能。咱们那么严密的搜索。他们怎么可能避开。”
“再严密的防守也会有错漏。再细密的搜索也会有空子。你聪明。人家更不傻。”越想越觉得是那样。头领模样的人看了看众人:“就是跑。想必也跑不了多远。咱们山下可不是沒人的。走。跟我追。”
话音才落。众人还來不及动作。一个清冷的声音便响了起來。
“追。你要怎么追。人在哪里你真的知道么。”
声音很轻。齐慕繁颀长的身影沐浴在黑暗中。仿佛幽冷到极致的罗刹。又仿佛半点不染世俗的暗夜圣使。
扫向众人的眼神。黑的比这迷蒙的夜色。似乎还要深沉上数倍。
秦阳狠狠一怔。本來僵硬的身子。几乎更加地僵硬了。
即使早已猜到齐慕繁和这些人是一伙的。即使一直以來默默地做了无数次心理准备。可当真相出现在他面前的时候。他整个人的情绪还是受到了影响。
不知是有意。还是巧合。当秦阳看着齐慕繁的时候。齐老大的眼神猛然朝着他的方向看了过去。
那眼神像是看见了他。又仿佛沒看见一般。
秦阳的心狠狠一颤。
但也只是瞬间。齐老大便将目光收了回去。
秦阳这才松了一口气。
毕竟是晚上。他爬的这棵树还这么高。就算齐老大眼神再好。也应该是看不见他的。
可松口气的同时。他整个人心绪反而越加错乱难堪了起來。
“可这里。的确是找不到人的踪迹啊。”
树下。那头领模样的人回答着齐慕繁。目光下意识地看向他身后的周彦尧。
齐慕繁他不认识。但周彦尧却是他的主人。他需要向他的主人交代这差事儿的进程。
“找不到。人就不在这里么。”
齐老大轻笑出声。忽地扫了一眼周彦尧:“想再玩玩呢。还是先把人找出來。”
语气随性。笑容拳拳。只是眼里却看不出半丝分明的情绪。
一直不曾说话的周彦尧。这才出口说:“你明知道他怕蛇的。不是么。”
齐老大看着他。唇角的弧度诡异的扬起。眼里的慢慢酝起一股冰凉至极的笑。恍若一场离奇透体的风暴般。在场众人都觉得脊背开始发凉。
但周彦尧只是笑。仿佛半点不受影响般:“这世上不会有人比你了解他了。所以。他会面临什么。经历什么。选择什么。你都知道的。不是么。”
一句话。简单无比。但却直截了当得阐述清楚了一切。
齐老大但笑不语。
树梢上的秦阳只觉得冷。不仅仅是夜风透体的那种寒冷。这种冷像是从心底里一点点蔓延生长出來的一般。
只是瞬间。便席卷了他整个人的理智。
也许。他这些日子的担惊受怕。痛苦煎熬。对方都是知道的。
齐慕繁只是不在意。不在意他到底能否承受。不在意他到底有什么想法。
或者。他也许就是故意的。
故意安排和进行着这一切。而自己就是他某种目的下的牺牲品。更或者说是诱饵与玩具。
心。仿佛被一根螺旋状的锥子刺进般。
不可抗拒的力道。带着它不住的翻搅着。只片刻的时间。整颗鲜活的心脏已然血肉模糊。
然而。他仍旧抱有一线残存的希望。
会不会。齐慕繁其实是不知道的。自己遭遇的这一切不过是一场意外。
他和周彦尧之间。其实并不是自己想的那样。
他们之间的认识。其实也不过只是巧合罢了。并不参杂任何的目的与交易。
他多希望齐慕繁会否决周彦尧的话。更或者哪怕就是沉默也好。
只要那样。他就有借口说服自己。说服自己走过心里这道坎。钻出这个怪异的牛角尖。
然而。齐慕繁终究并沒沉默。
他说:“正因为知道。所以。这一步步地。既是率性而为。也是步步慎行的。”
话落。目光陡然望着秦阳所在的方向。
“都听见了就下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