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阳定定地看她。在那张对答如流的脸上。他实在看不出半丝的破绽。
他的确也想相信这一切只是巧合的。
可太多的巧合叠加之后。这份巧合。终究还是过于的刻意了。
温萍说:“我当初是告诉你了我的地址沒错。可我真的沒想到你这么快就会來找我。不过秦阳。你來找我。我虽然意外。但其实还是很开心的。”
她的性格中并不缺乏北方女孩的大胆与直接。只是说这话的时候。声音却慢慢小了起來。脸色也不自觉地浮上了一层晕红。整个人的气场几乎瞬间就变了。
“你……”
“对了。”猛然打断他。温萍忙转开话題道:“你什么时候出來的啊。”
语气有些急促。但两眼却亮晶晶的。仿佛两颗上好的黑曜石一般。
秦阳一怔。忽地笑了笑。
“沒准我是逃出來的呢。”
他终究沒去直视心中的顿生的疑虑。只是试探着问她。温和的笑容下。是不敢有分毫松懈的严谨。
这个女生。出现的太巧合。太诡异了。
如果是以前。他还不会觉得有什么。可如今经历了这么多。他终究再也不是当初那个沒心沒肺。得过且过的人了。
虽然依旧缺乏面对的魄力。但有所防备总是沒错的。
“你。”温萍听着。倏然瞪大了眼睛。像是听见了什么有趣的玩笑般。猛然大笑了起來。
“谁逃狱我都信。至于你。我看还是算了吧。吹牛也该打个草稿的。就是不打草稿。也该找个打气筒充充气儿。不然这么大的牛怎么飞得起來呢。”
神情自若。妙语连珠。几乎是无懈可击的反应和对答。秦阳实在找不到半丝的错漏。
可越是这样。他反而越是不安。
但他还是跟温萍借了电话。第一时间给远方的家人打了电话。
毕竟失联了两个多月。他以为家人会担心自己出事的。却不曾想一切依然安好。
直到给秦小雨打电话的时候。他才弄明白原因。
谎。自然是秦小雨跟家人圆的。
而她之所以圆谎。毫无疑问是因为齐老大的一通电话。
“哥。你俩是不是出啥事儿啦。他为啥说你接下來很长一段时间不会有电话回家啊。”
“沒。我很好。”简单问候几句。他便急匆匆地挂断了电话。
秦小雨不傻。这个电话要是再继续下去。她肯定会从中发现什么的。
只是接下來。到底应该怎么办呢。
作为一个被绑架失踪的肉票。现在无疑是他逃离齐老大最佳的机会。
可真的要走么。
如果走了。万一将來又被齐慕繁找到呢。
不知是哪里來的自信。他总感觉齐慕繁要是找自己。肯定是可以找到的。
但是这次。他却迟迟沒有找來。
这段时间。秦阳也无数次忍不住地想。也许齐慕繁根本就沒有在找他。
否则。他怎么会一直不出现呢。
男人和男人的感情。向來短暂而脆弱。热烈时如火如荼极致燃烧。断裂时干干净净两不相欠。
也许。他是真的厌倦了。
脑子里这么想。但他心里终究还是不愿这么相信。他也不知道自己在坚持什么。但是这乱七八糟的心绪。的的确确折磨得他整个人已经精神萎靡了。
面对这些可能。他就像是一个摇摆不定的天平般。艰难无比地继续纠结着。
这可能是他唯一逃走的机会了。
这次要是不走。他可能真的就走不了。
可是。真的要走么。
仿佛从未遇到过这般艰难的抉择。内心深处就仿佛两个声音在拼命的厮杀着。他们一冷一热。翻搅得他整个人像是要爆炸了一般。
“打完电话了啊。”买完菜回來。温萍见秦阳拿着手机在发呆。一边换着拖鞋。一边开口说。
“恩。”
“你的脸上写满了犹豫不决。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啊。”她又问。
“沒。”他微微一怔。握紧了手里的手机。忽然看着她。
“人的犹豫代表说明了什么。人为什么会犹豫呢。”
“这个啊……”将买回來的菜丢在一旁。温萍一边想着。一边朝他所在的沙发边走了过來。
一屁股坐在秦阳对面。温萍思忖了一会儿说:“犹豫。说到底就是徘徊在是与非的选择之间。这两者。往往一个是固有的原则坚持。另一个则是内心深处最真实的声音。你如果实在不知道如何去选择的话。那就朝着本來坚持的原则去选吧。”
“……”秦阳皱眉。
“是不是觉得犹豫和不舍啊。”她笑了笑。白净的脸上干净地似乎不染半点尘埃。
“如果有这种感觉。那你就赶紧换另一个选择吧。”
“为什么。”秦阳不解。
“当局者迷。但总有很多不可告人的事情。是沒有旁观者的。这种时候当事人要做选择往往是最难的。只有当你去做一个选择的时候。你才会知道你真正想选的是什么。”
“话是这么说沒错。可不管做哪一个选择。人也还是会犹豫的。”眉头不自觉地皱起。温萍说的话他明白。只是明白终究不代表可以做到。
“知道你什么会犹豫么。”她又问。
“。”
“因为你的心已经变了。因为他和你原本坚持的东西背道而驰。你不是犹豫。你只是害怕。只是恐慌去面对自己的内心。而恐慌之中你又不愿意辜负自己的内心。所以才会有犹豫不决。”
一句话。犹如画龙点睛般。终于道破了他所有的固执。
“遵从本心的选择。是需要勇气的。”眉宇间一派说不出的深沉。温萍说这话的时候。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一种知性的魅力。
就仿佛是被什么无形的东西笼罩包裹一般。
可正当秦阳对她有些肃然起敬的时候。她忽然噗嗤一声笑了起來。一边笑。一边拍着手说:“咋样。我这言情小作者。忽悠人的本事还是不错吧。”
秦阳微微一愣。
“岂止是不错。是很有道理。”
总的來说。他整个人确实是豁然开朗起來了。
他一直以为以前的自己已经在面对了。但其实原來依旧在逃避。
如今恍然。他终于知道该如何选择了。
“谢谢你。”
“额。你这个反应。我好像瞬间觉得自己高大上起來了。”尴尬地摸了摸鼻子。温萍继续问:“话说。我这是不是点醒你什么了啊。你……”
“真的谢谢。”秦阳打断他。拿起手机就朝着阳台边走去了。
既然早就决定了面对。那现在他就不该再继续犹豫了。
不管齐慕繁如今的选择是什么;
不管前路是灭亡。还是受伤;
不管当初他是如何被动的走上这条路。
但既然已经走到这里了。他就只能义无反顾地继续下去。遵从本心的走下去。
千篇一律的忙音。在沒有内部特殊通信的情况下。他忽然间发现自己要联系要齐慕繁居然是如此的困难。
不是沒想过联系白夜等人。
只是等拿起手机拨号码的时候。他才发现自己这么多年來。除了家人那耳熟能详的号码之外。能记住的居然只剩齐慕繁一个号码了。
而这个唯一的号码。此刻任他如何的拨打。也是无人接听的状态。
“你怎么还在打电话啊。”做好午饭。温萍一脸无语地看着秦阳。
“对方沒接么。”
“恩。”点点头。
“什么人这么重要啊。反复打了这么久。既然对方不接的话。那就别打了。先吃饭吧。”晃了晃手里的筷子。温萍笑着道。
“可能是在忙吧。”秦阳尴尬的笑笑。拿着手机朝着饭桌边走去。
“麻烦你了。”
“麻烦什么啊。说了我要露一手我的厨艺啊。”
温萍翻了个白眼。夹了一筷鸡翅在秦阳的碗里说:“尝尝我的手艺吧。对了。你是吃辣的吧。我记得云贵川一带的人都吃辣的。”
“恩。”秦阳点头。
尝了尝碗里的鸡翅。对方的厨艺。的确是不错的。
餐桌上。两个人言谈自然。聊着聊着。话題就又聊到刚刚的电话上了。
温萍问:“你刚刚的电话。不是打给女朋友吧。”
玩笑的语气。打趣的神态。只是那眼睛却仿佛雷达一般。严密至极地盯着秦阳。不肯放过他脸上的半点表情。
秦阳笑笑。也不明说。只是伸手继续拨着那个电话。
如此的专注。温萍的眉头下意识地皱了皱。她伸手拿过手机。直接将拨号给切断了。
“你……”
“反复打。你不累。手机也累了。设置自动拨号吧。三分钟一次。我就不信对方不接了。”她说着。这才放下那自动拨号的手机。
“对方是你什么人啊。”她又问。
“吃饭吧。”秦阳翻了个白眼。夹了一个鸡腿直接塞在她碗里。
“得。您老不说就算了。我还不信你一辈子都不说了。”
这边是孤男寡女其乐融融的饭局。另一边则是苦心孤诣冰冷漠然的独自萧索。
齐老大怔怔地盯着手里的文件。已经半个小时了。他手里的文件依旧停在同一页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