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兰,我怕是活不过今天了。”看着儿子离开,傅向荣忽然对着妻子说了一句。
白玉兰心一惊,有些语无伦次:“胡说!你,你怎么可能会你别乱想,我们会有办法的。再说,再说你之前不是认为还能拖延一些时间吗?怎么会那么快?”
傅向荣苦笑一声,缓缓摇头说道:“我感觉我的身体正在快速的衰弱,在这炙热的夏天我穿了这么多衣服还是觉得冷。我是活不久了,我死也就死了,可你们娘俩怎么办?”
白玉兰小声地啜泣着,说道:“不行,我不能看着你死!我去找陈大夫,说不定还有办法治好。”
她刚想起身找郎中替丈夫看病,却忽然感觉衣角被轻轻扯动,回头一看,正是丈夫拉着她。
“玉兰,不要去了。为夫知道自己的情况,不要做徒劳无功的事。趁着还有些时间,我有事情要跟你交代。”傅向荣眼里有些湿润,像是哀求地对妻子说道。
白玉兰看着平日温文儒雅的丈夫居然变成了今日这副模样,心中一酸,失声痛哭起来。
傅向荣等怀中的白玉兰哭了一会,轻拍妻子的背,轻声说道:“玉兰,扶我到卧室,我有事情交代于你,是很重要的事。”
白玉兰深知丈夫的脾性,若是他说的重要事情,那一定是非同小可。
不敢再作耽误,她立马扶着丈夫,步履阑珊地走向卧室。
就是这么几步路程,傅向荣还是在有人辅助的情况下便已经累得气喘不已,他无力地靠着床头,嘴里说道:“玉兰,你把我放在床尾暗夹的小盒子拿出来。”
白玉兰与他夫妻多年,自然知道他在那藏有一个神秘的东西,虽然心中好奇,但为了不触怒丈夫,也就从来没有去碰它。
得到丈夫的吩咐,白玉兰走到床尾,小心翼翼地扳开一个不易察觉的木块,居然是一个小小的暗格,里面装着一个小黑布袋。
白玉兰伸手取出布袋,递给丈夫。
傅向荣接过这布袋,脸上竟然红晕了几分,但却是病态的。他的手颤抖着解开了布袋的结,拿出里面的东西。
定睛一看,白玉兰却见到一块乌黑的铁片和一小块不知道是什么动物的皮,这两样都是不起眼的东西,为何丈夫却视若珍宝?她不解地看着傅向荣。
看出妻子心头的疑问,傅向荣轻咳了一声,然后开口解释道:“这铁片我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但是它却是我傅家的传家宝。你千万不要弄丢了,说不得我们孩子的性命就系于它了。”
一听这铁片竟然关乎傅清承的性命,纵使心里还是有些难以置信,也重重地点头,说道:“你放心,我会保管它的。”
点点头,傅向荣继续说道:“至于这块皮,则是我傅家一个信物,要等一个人出现。而当那个人出现时,只需将这皮交给他看,他就会明白的。不过,这人是谁,要等多久,我是一概不知,等了那么多年也没有见到过。可是,这件事情已在我傅家流传了近百年,不可当做儿戏。”
听见丈夫说得如此玄乎,白玉兰心里自是有些许怀疑,只是这个关头又怎么狠得下心拒绝呢?
看见妻子郑重承诺,傅向荣也送了一口气,他无力地抬起手,放在了白玉兰的肩头之上,眼神迷离地说道:“玉兰,跟着我,真是苦了你了。你,要代我好好把承儿教好,让他快乐无忧地成长。”
他心里清楚,没了自己,这孤儿寡母的生活会变得苦不堪言。只是,他希望妻子能够走出这个阴影,好好将儿子带大。
“我感到我要走了,要去见我的父母,见我那岳丈大人了。承儿,父亲我还是输了。输了!”傅向荣像是发出最后一声呼喊,只是那微薄的力气再也不能让他说出声来,便在喉咙里消散了。
正在痛哭的白玉兰忽然觉得肩头一轻,却是发现丈夫搭在自己肩上的手不知何时无力地垂了下去,而傅向荣正安静地躺在床上,一动不动。
“向荣!向荣!”白玉兰歇斯底里了,她的痛苦无法用言语阐明,紧紧抱住丈夫慢慢发冷的身体,一遍又一遍地喊着他的名字。
被父亲赶到书房看书的傅清承,手里拿着一本书,可是心却不在这。父亲究竟是发生什么事情了?
想到父亲之前那痛苦无声的颤抖,傅清承心中就被拧成了一个结。自己得了一个小小的发烧就觉得要死去一般,父亲的那个症状岂不是更要痛苦万倍?傅清承好像感受到了父亲病发时的一些痛苦,心中想着自己今后一定要好好念书,不再调皮给父亲找麻烦,还要学会一手好医术,让父亲不要再承受这样的病痛折磨。只是,现在的他不知道,这个愿望是再也不能实现了。
嗯?傅清承眉头忽然一皱,心里闪过一种奇怪的感觉,好像是失去了一样什么特别重要的东西。
怎么会这样?傅清承莫名地感觉心中一痛,像是有只无形的手正紧紧握住自己的心脏。
啪嗒,啪嗒。
一滴滴液体撞在书上,溅开令人心碎的水花。
傅清承伸手一摸时才发现,自己竟不知何时,两行清泪划过了脸颊!
糟了!傅清承看见书本居然被滴落下的泪水打湿了,上面的墨迹被迅速化开,变成一朵乌梅。
父亲对他说过,书是读书人的命根子,是不能有一丝损坏的。傅清承一想到这,心里急了。他忙乱地要衣袖擦拭着上面的污黑之处,可是越擦越乱,连衣服上也变得漆黑,眼中的泪水更是不受控制的流下,像是一串断线的水晶珠子。
坏了,这次肯定要被父亲骂了!傅清承不知悲从何起,但是心里像是装有一只不安躁动的野兽,在里面冲横蛮撞。
忽然,他听见了一声凄厉的呼喊,正是白玉兰所发出的。傅清承听出是母亲的声音,心一紧,那不安的情绪更加严重了。他随手扔下书,拔腿就冲向门外,冲往白玉兰声音传来之地。
是父母的卧室传来的,傅清承弄清了声音的方位,急匆匆地赶往前去。
一进卧室大门,一副令他摧心剖肝的画面在他眼前呈现。
他的娘亲正在不停地呼唤着父亲的名字,脸上早已被泪痕布满。而他的父亲,却是无力的躺在娘亲的怀中,静静地,对妻子殷切呼唤充耳不闻,没有一丝反应。
这,这是怎么了?傅清承好像想到了什么,面如白纸,但是又刻意地逃避心里的猜测。
白玉兰面无表情,看见儿子过来了,像是陷入了一种绝望,语气死寂:“承儿,承儿,你爹他,他走了!”
走了?傅清承身体一晃,他明白父亲走了是什么意思,纵然一个七岁的孩子还未能完全理解死亡的含义,但是他知道,父亲这次就跟他那从未蒙面的外公一样,再也回不来了。
想到这,傅清承觉得自己像是被人狠狠地用钝器击打了脑袋,头晕目眩。
怎么可能?那严厉而又慈祥的父亲就这样走了?刚才还和自己下棋的父亲走了?自己才刚刚下定决心要好好听他的话,要学好医术治好他的病,父亲怎么就走了呢?
“父亲,父亲。我错了,我再也不敢偷懒了,我再也不敢晚归了,我会好好听你的话的,我还要孝敬你的,我还想和你下棋,你这回再让我几个棋子好吗?我”傅清承忽然眼前一黑,身子软软地倒下,在落地的那一刹那,他似乎看见了父亲在对他笑,笑得是那样亲切,那样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