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门下的一个小角落——
“他们在上面?”埃雷看着重兵围绕的城头,问道。
“好像是的……”
“快救他们啊!”
“怎么救?直接过去把他们抢下来,还是把你送过去和他们交换?”白龙倒是不看埃雷一脸的急迫,依旧调侃道。
“你那么大本事,直接过去不就行了!还用得着我啊!”埃雷也是开始明白白龙这老不正经的家伙了,说话也是不太客气——想想之前自己还是低声下气的,埃雷也是有些脸红。
“哈!说的是啊,我这么大本事!”白龙听得这夸赞,乐了,“救下来倒是没问题,可之后呢?我可先说明啊,我不可能带着他们啊!”
“救下来不就行了,还能再被抓啊!……”埃雷一说出口,却也是意识到了问题的存在,“为什么不能带走?”
“龙魂的路是你自己选的,也该你自己去走的,别把别人扯进来,这对他们不公平!”白龙摆摆手,随意道,“再说了,这是你惹得事!自个解决不是吗?”
白龙看着埃雷一阵落寞的表情,忽的脑中一动,便是问道:“对哦,我看得他们似乎是乞丐吧?!一群为了食物不断苟活的小不点……”
“喂!别这么说!虽说那是事实,不过……”埃雷一听那些不入耳的字眼,反驳道,“那种非人的日子我也过了一个月!”
“是吗?我看你过的挺开心的!”白龙依旧不忘调笑,闪过埃雷的白眼后,继续道,“好了!我知道该怎么处理了!来吧!”
白龙一手携着埃雷纵身便是来到了东城那高耸的城头,衣袍抖动间,霎时光芒四射,逼得城头那些守城士兵纷纷后撤,那本已无立足之地的城头立时多出了大片的空地。
刚一落足,白龙便是一阵狂笑,硬是将意欲上前的士兵再逼退几步,四周几米间,已是空无一人,“我说啊!你是里克吧,阿布索伦身边的那条小宠物!”白龙那恶毒的嘴终于开始朝向外敌了。
“埃雷,你不想你的几个好兄弟人头落地的话,就乖乖的过来!”里克见着白龙的面容就是愣了一下,不过他也是聪明人,很快就回复神智,竟是直接无视白龙,开始编排起埃雷来,“你一过来,我立马就放了这三个人,以后也是绝不再找他们麻烦。”
埃雷依仗着白龙,自是不理里克,也是不必畏惧,只是下意识的依旧向白龙身后躲了躲,离开了里克的视线。
“额!不理我!”白龙嘴角一阵抽搐,“不理我!当我不存在啊!阿布索伦都得躲着我,你这只小狗竟然……”信手间,数道光元素凝结的长剑已是暴射而出,直接将整个城墙包围了,里克更是被特别照顾,足有二十道剑芒指着他,压迫着他动弹不得。
“你的提议倒是不错,只不过时间有些问题!”白龙笑着看着里克,微怒道,“看你那嚣张样,本来只是准备让你等两年的,嘿!这回你就等个三四年吧!”
“过几年埃雷会回来的,一个人回来,来换他们三个人!”白龙一把将埃雷从身后拉了出来,直接推到阵前,“不过啊,我怕到时你会捉不住他了!哈哈……”
库克几人也算是缓过神来了,自从昨天被抓,到现在被绑在城头上,这其间种种哪是他们能一时半会明白过来的,此刻看见了埃雷,倒是有些不知所措——
“库克,盖特,莫奇,你们相信我吗?”埃雷也是明白了白龙的打算,言语间,也是开始了暗示,“两年后,我会回来的,回到这个城市!这两年,你们就将就点,吃两年牢房的黑面包吧!对不住了……”
“哈哈!我们吃一辈子黑面包都乐意啊!”库克三人也是明白过来了,冲着埃雷笑道,“两年后,我们再一起蹲墙角,吃面包……到时你可别嫌弃啊!”
“里克是吧!有空没空都把他们三个给我养活了,否则……”白龙在一边也是不闲着,指间微动,那二十多道剑芒又是向着里克逼近了几分,威胁之意甚是浓烈……
“走吧!”埃雷拉了拉白龙的长袍,低声道。
“不道别了?”白龙挥挥手,顿时那众多光剑便是散落成诸多光点,纷纷扬扬的散落在城头,“可惜这幅美丽的观景了……”
“好了啦!别老是没正经的了!”埃雷的嘴角又在抽搐了,“走了!”
白龙一阵没趣,长袍一卷,光团再度涌起,带上埃雷便是飘上了天际,转瞬便是消失了,留下那一脸愤恨的里克——里克此下是既恨又悔,虽说看着埃雷乞食心中甚是快意,多一天就是多一天享受,可因此让其逃离,却是不智。再看那三个小乞丐,想想这一天的“作秀”,竟是就这么结束了,还累得搭上这么个差事,颇为不甘心。可心中再是不乐意,里克也是毫无它法,示意将库克几人扔进牢房后,又是宰了那几个监视不力的手下,这才闷闷不乐地离开了……
“要离开了……”
“很舍不得吗?不至于吧!”白龙看着埃雷那双眼,迷离地,都起雾了——调笑间,也是停在了空中,扶着埃雷一起看着脚下那一方城。
“东都——菲克斯城!这我爸爸统治的城池,是我的家!”埃雷轻轻地说着,眼泪终于是流了下来,再是无法遏制,“我还能为爸爸拿回这座城吗?”
“……”白龙长袍一卷,再是包起了埃雷,不理会他那无力的反抗,断了他的视线,“走吧!名利与权势,这不是你的使命——走上那条路,你能得到的,或许更多……”
“……是吗?”埃雷停止了挣扎,静静地依偎在那纯白的世界里,静静地听着破风声,静静地等待着……
“同样的,失去的……也更多!”
——瓦格山脉——
林间,有个身影,拉着一堆树枝杂草,蹒跚在一条小道上——那小道却只是被踩开的草丛,此下也倒是成了这密林里的一抹人迹——埃雷很是郁闷,来到这山林也是有数天了,每日却都是被指使着砍柴割草,搜罗这些材料搭建小茅屋。而那白龙倒是悠闲,每日就是在树下绿荫处,斜着眼神,看着那茅屋歪歪斜斜的搭起来,高嚷着“歪了!”“正了!”,却愣是不出一丝气力。埃雷毕竟出身豪门,虽习过武技,但这种活自然也不是有些气力就能胜任的,几日下来,不说那茅屋如何,这双手已是伤痕累累,有磨破的水泡,也有被尖刺刃叶割开的口子——而那茅屋,也是搭了倒,倒了还得再搭……
埃雷却是毫无办法,满腹怨言也是不敢对着白龙牢骚——想起第一次抱怨的后果,那被倒挂在树梢上的感觉着实是不好受——无奈下,也是只能熬着,每日依旧是一脸苦相地外出,再是拉着一堆堆东西,如现在般,一步步拖着回来。
“哟!回来了!”埃雷刚从草丛里钻出来,便是迎来白龙嬉笑的声音,只见那老家伙半躺在树荫下,将一身长袍挂在一旁的树梢上,看着它随风摇摆着,好不惬意,“今天好像只是来回了五次啊,比昨天,似乎又少了一次……”
埃雷早已浑身无力,死撑着将树枝杂草拉到茅屋旁堆好后,便是仰面倒在了草地上,也是不顾胸口的起伏,强行道:“今天我是真不行了,就饶我一次吧……少一次也没什么吧?”
“好吧!先休息下……”白龙翻了个身,慵懒地说道,“我先睡会,等我睡着的时候,我想我会梦见你今天第六次回来的!到时记得叫醒我啊……唉!睡多了,就是容易做梦!”
埃雷只觉自己的嘴角又开始不受控制地抽搐起来,暗叹一声,只得强咬牙,狠狠地爬了起来,无奈地瞪了白龙一眼,拖拉着双腿再次出发。
埃雷再次拨开半人高的草丛,看见依旧迷糊睡着的白龙时,日已偏西,依靠在西边的山尖,摇摇欲坠——这是个大山谷,一个很奇特的山谷:谷内只有一棵树,这树不知为何,长得极其巨大,堪称通天,枝叶荫蔽几乎覆盖整个山谷;其下竟只是些小草,只有手指般长,绿油油的,软绵绵的,如同一卷铺在地上的毛毯,也是难怪白龙如此慵懒。
或许身体已是适应了,没有了那阵阵的无力感——埃雷机械地将东西堆好,摇摇晃晃的走到白龙边上,再是顺势一倒,手臂横砸在白龙身上,倒是将白龙“叫”醒了。
“我说埃雷啊!”白龙翻了个身,迷糊之间,却是对埃雷的这种做法极其不满,“你就不能改改这习惯啊,每次叫人都这副德行,就不能稍微尊敬点?”
埃雷懒得理会,稍稍移动下身子,自己躺着更舒服些,才回了句:“吃的?”
白龙暗叹一声,随手拉拉一旁的长袍,只见几个硕大的果子便从那衣袖中钻了出来,好巧不巧地砸在埃雷的小肚上。“咳咳!”埃雷揉揉有些发疼的肚子,也懒得计较,抓起个果子便咬了下去——白龙几乎一整天都是迷糊着,这果子也不知是哪里来的——埃雷只觉那果子的汁液带着一股子清爽的凉意,一下肚,顿时浑身舒坦,想来一天的辛劳也就是到此结束,心里也是十分的舒坦。
“这果子,到底哪来的?”埃雷还是忍不住的问了句。
“每次都问,烦不烦啊?”白龙一摆手,便又是躺了回去,露给埃雷一个后背。
埃雷一阵没趣,手起牙落,转眼几个拳头大的果子都已下肚。
“喂!到这也有快七天了吧?”埃雷渐渐有了些气力,便是起身转到白龙面前,问道,“到底你想让我做什么啊?”
“搭!茅!屋!……”白龙一副爱理不理的慵懒样。
“都搭好了吧?”埃雷指着那树下那小茅屋,不大客气道,“再说,这不会就是我的任务吧?搭茅屋,真亏你好意思让我来……”
“那歪歪斜斜的一堆东西,这也算搭好了?”白龙笑了,总觉得笑得很气人,“连个茅屋都整不好,真亏你……”
“我……”埃雷一阵语塞,“我又不是做这个的……”
“每天又只会偷懒,今天只是来回六次吧……”白龙得势不饶人,继续糗着埃雷。
“叫我去砍柴你至少给我把刀啊!什么都没有,我只能用手折,能做成这样不错了吧?”埃雷有些火大,却是不敢说的太过,生怕再被倒挂起来。
“哟!还有火气啊!看来啊,还是应该挂起来,好好吹吹风、降降火!”
埃雷一听,慌忙向后退了几步,见白龙依旧慵懒地躺着,就连双眼都没有睁开,暗骂一声,也是没敢再说话,走到树旁,靠着坐下。
树下,稀稀落落的还有些余光,西降的昏黄,透着叶间的隙缝,倒是带了些绿意的生气,洒脱脱地投在了树下,也是有着那么一副宁静的魅力,魅惑着埃雷进入了梦乡。
“喂!起来了……”又是白龙那讨厌的声音,“又贪睡,睡多了容易做梦!”
埃雷迷糊着双眼,倒也不敢显得多么不乐意,撑起半个身子,随口说道:“有什么事?”
“月亮挺好看的,星星也不错,来了!一起来看看啊!”白龙笑着,拉着埃雷就飞了起来——埃雷才是刚睡醒,这一翻腾,登时头昏脑胀,再清醒时,已是发觉身在那通天大树的树冠之上。
天,黑得发亮;有些星星,不多,闪着;月,在夜空中,那么的唯一,唯一地挂着——“……”埃雷看着那仿佛近在咫尺的夜空,睡意被扫尽,享受着夜晚的风,几日的疲劳也是渐渐消散了!
“现在在想些什么呢?”
“没啊!什么都没有!”埃雷笑道,“真的!好像什么都没有了!”
“之前,累了,真的累了!身体没有一丝气力,却还是不得不被你逼着去收罗树枝茅草……”
“有意见啊?”白龙眉头一挑,逗笑道。
“都快恨上了!”埃雷也是放开了,或许不会再被倒挂了吧,暗想着,也是无所顾忌地继续道,“只是到后来,那气力都消失了之后,却是发现什么都没有了!连火气都没了,机械地,拖着东西往回赶,只想着做完就能休息了,就能吃到你那神奇的果子,就能睡下,安稳的睡下——或许,还能像现在这样,安静的看着夜空,吹着风……”
“是吗?哈,那现在啊,又在想什么?”不知道为什么,白龙又问了这个问题。
“我想吃东西,想睡下——只有这些了……”
“只有这些了?不想你的妈妈了?还有哦,你那背后的刀!”
“哈!等我能吃饱,能睡下再说吧!”埃雷忽然变得有些落寞,“等我有了气力,能活下去,能够不畏惧……”
“是啊!”白龙狂笑一声,身形一动,便是离了树冠,漂浮在虚空之中,“埃雷,看看这天地——这月光,这星辰,这漫漫无边的夜——这就是我们的世界,我们无法控制的世界——日月,那光芒,难道被乌云遮掩了就会消散吗?”
埃雷看着那漂浮在眼前的身影,想着他那往常的散漫,看着他那此刻的狂傲,却是有些笑意。
“为什么总是有那么多的期望?为什么总有那么多的牵挂?为什么,还要有野心,又或梦想?好多,太多了!无所事事间,总是有那么多的参杂,静静地压迫自己去接受,静静地,又或者是心甘情愿地,走进那个世界!”
“终将心力交瘁,无力于那苦苦奋斗的漫漫长路;终将发现,原来自己需要的,也仅仅是能吃饱,能睡下,能梦见那个可爱的身影……”
“够了!真的够了……”
两行清泪,带着白龙那一双绿眸的翠色,滑落在夜幕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