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章
龙都城外,那一条土黄色的路上,一股子烟尘缓缓地涌动着,那里面是一只商队,一只巨兽组成的商队,正朝着龙城土黄色的城墙而来,自西方而回!
说来也是秋天,那漫山遍野的绿叶都黄了,连带着那很有些燥热的太阳也成了昏黄色,好在天边的那一抹淡蓝色的水痕,那一抹“塔尔海”的清凉,点了一下这枯萎的季节,不至于太过烦闷!
大犀牛布鲁克此刻心情很差,即便看着那最爱的塔尔海也提不起精神,以往最喜欢的那奔走间扬起的茫茫烟尘,眼下也没有了得意感,反倒多了不少的怨气,少不得又是跺了几次脚,却没曾想鼓荡起了不少沙土,迷了眼睛,污了身子!
“气死我了!龙·狄那混小子,今天竟然封闭了龙谷!”大犀牛晃了晃自己的小耳朵,硬是刮起了一股子寒风,扇走了那迷眼的沙土,回头望了望那滚滚烟尘里数不清的背负着货物的巨兽,终究是忍不住骂了起来。
犀牛布鲁克是这支巨兽商队的领头,带着底下兄弟走南闯北也是有些年岁了,此番正是趁着秋季那塔尔海的渔产丰收,拉上这么一队山珍海货,就想着去龙谷换些宝贝,只是不曾想龙谷突如其来的封禁,使得布鲁克无功而返。
“唉!这一来一去,怕是要有不少海货变了味了!少不得亏点了!”布鲁克一声叹气,颠了颠背上的货架,便是吼叫了一声,催促着商队的前行,早一分到达龙城,也少一点点损失!说来,布鲁克也是个劳碌命,好歹是一个统帅着数百头巨兽的商会头目,还是不愿撇下自己那后背上的重架子,这苦力像与其他巨兽倒也没多少分别!
可要说都一样,也还是有那么点区别的,只是这不一样却让布鲁克心疼得更紧,只听得其喃喃惨呼:“可怜我这一架子的好货啊!蓝线鱼、金丝螺、黄金贝……”的确,珍贵的货物在卸货的刹那间,会带给布鲁克最为珍贵的骄傲,不过此刻,也带给了他最钻心的痛苦!
“嗷!都脚步快点,速度赶往龙都补冰!”布鲁克忍不住又催促了一番,也是带头狂奔了起来——那股子烟尘再一次飞扬,变得更为张扬了,如一条蟒蛇,恶狠狠地冲着龙都而去!
也就此时,布鲁克看见一个黑影——那是一个黑衣人,人类,渺小的人类,从头到脚一身都是黑色的,在这黄色的世界里,很是显眼。这人挎着一把剑,就走在路中央,走得不快,在布鲁克眼里好比是站着不动,却走得很稳,低垂着头,一步一步地走着,离着布鲁克也是不远了,可却是丝毫没有避让的意思,依旧是低垂着头,一步一步地走着!
“人类朋友,借一步说两句话如何?”出门在外,布鲁克从不惹事,无论是野蛮兽类,还是渺小虫蚁,布鲁克都不招惹,“布鲁克这里有点薄酒,喝点解解秋燥!”
说话间,布鲁克就是斜插出了大道,在一旁空地上停了下来,看着那不远处的黑衣人类——此刻,巨兽商队离那黑衣人已不足五十米,对于狂奔的巨兽,这距离不过是两三步的闲碎,已然是不可能停下了。
布鲁克有些慌了,因为他看见了,看见了那黑衣人不再低垂着的脸:那脸是黄黑色,或许是那烈日晒得!嘴唇也干得泛白,白里沾了风尘,再夹带点点泥沙,竟也是泛黑了!唯有那一双小小的眼睛,还有些白点,只不过也布满了一缕缕的血丝,更透着狼一般的饥饿,死死地看着前方冲刺而来的巨兽!
“饥饿?为什么我会有这种感觉?”布鲁克有些纳闷,可时间已由不得他思索了,在先的巨兽已到了那人类身前,那扬起的粗大脚蹄眼看着就落在了那人类身上,布鲁克也是惊呼道:“人类朋友……”
那黑衣人终于是别过头看了眼布鲁克,嘴角竟是有了一丝微笑,只见着其脚下轻轻一滑,人就站在了布鲁克那巨大的犀牛独角之上,冲着布鲁克挥了挥手,说道:“哟!大家伙,你还挺好客的嘛?”
布鲁克看着眼前这人,眼里闪过一丝丝诧异,倒也松了口气,回道:“一杯薄酒,了却一场祸端!算不得什么好客!”
“祸端?这么说,我是祸端咯!”那人歪了一下脑袋,从独角上跳了下来,上前贴上了布鲁克的脸上,就站在了他那硕大的眼球之前。
“呵呵!朋友说笑了!准确来说,方才站在路中央的你确实是个祸端,而此刻站在我脸上的你,只是个想讨酒喝的朋友!”布鲁克淡淡地说道,只是说话间脑袋都不曾动弹,皮肤也是紧绷着,半点也不放松。
“怎么说?”那黑衣人再是从布鲁克的脸上跳了下来,在一边找了块岩石就是坐了下来。
布鲁克这才完全放松了下来,晃了晃脑袋,找了个姿势半蹲了下来,“我能感受到你骨子里的那份锋锐!你在积蓄气势,所以绝对不会让路!如此,少不得见血……”
“大家伙,你心倒挺细!”那人笑了,笑得“呵呵”响。
“不过,此去一路,惟有龙谷值得朋友逛逛!只是龙谷今日封禁了,闲人莫进啊!”布鲁克也笑了,一头大犀牛“哈哈”地笑起来,声势真的很大!
那人听了这话,愣了一下,就是大笑起来,“大家伙,你心真的很细!不过,那大门或许是关了,但在下却不是闲人!”
“哦!”布鲁克抖抖身子就是站了起来,“我这大家伙不仅心细,好奇心也很重!不知朋友归来之际,可否将此行种种说说!我愿在此等候!”
“朋友,要听故事,可是要……”那人眉头一扬,笑容收敛了不少,似笑非笑,看着布鲁克!
“小飞,给我把那桶果子酒拿下来,送给这位朋友!”布鲁克扭过头冲着背上的货架就是吼了起来,不一会,一只足有人类般大小的七彩鸟就拎着一大桶酒飞了下来,绕着黑衣人悠悠地转了几圈才把酒桶甩在了其面前,便是飞了回去!
“朋友,这桶上等果子酒纯当定金!待归来之际,美酒鲜果,海货山珍,任由享用!”
“哈哈!好,明晚,我便可与朋友一同吃喝!”那人直接架起整桶酒,用剑在就桶上戳了个下嘴就是灌了起来,只听得“咕噜咕噜”一片,那硕大的及人腰高的一桶酒竟是全进了那人的肚子,一滴不洒、一滴不溅!
布鲁克见其喝完了酒就是走了,不说一句话,脚步间扬起了不少尘土,那人也不躲避,就这么从尘土中闯过,那一身的黑衣,也不知沾了多少尘埃,黑黑地,似乎又黑了几分!
“朋友,海犀布鲁克!”“朋友,卡斯·阿伯克龙比!”
第二日,已是夜里,龙都城外,一堆篝火旁——布鲁克与卡斯对坐而饮,一大一小,卡斯的大酒杯和布鲁克的大酒槽,卡斯一杯,布鲁克已是一大桶!而那小飞则是来来回回地倒酒烤肉,忙着伺候着。
卡斯那一身的黑衣此刻已是破破烂烂了,一双眼睛半搭着,也没了血丝,更没了狼性,头发烧光了,身上布满了伤痕,那柄剑更是断了,独留下一个剑柄插在了临时用藤条编成的腰带上。身旁却是多了一把刀,一把封在刀鞘里的刀:那刀柄雕着一个狰狞的黑色巨龙头,刀鞘光滑而毫无纹路,一颗硕大的血色透明晶石咬合在了刀身和刀鞘接口处,将这把刀死死地封在了刀鞘之内!
“卡斯,你很能吃啊!”布鲁克看着卡斯疯狂地吃着,对那个小身子竟是藏得下如此多得酒肉甚是感慨!
“怎么?心疼啊,不就几条蓝线鱼吗?我可一天都没吃了……说来龙·狄那混球有够小气的,饭都不管饱!”卡斯声音很低沉,即便活泼的言语,也变得很沉重!
“笑话!我会心疼这点东西!不过龙·狄确实是混球!——对了,你此行……”布鲁克忍不住了,其实,当第一眼看到卡斯那狼狈的身影,布鲁克就已经忍不住了!
“呵呵!平白多了份差事而已!唉,布鲁克,你此生可有什么遗憾的事?”卡斯再度喝了杯酒,拿起一块肉吃了起来,此刻的卡斯急需补充力量,吃喝是停不下来的,而听着布鲁克所问,也是没有解释,反问了一个看似无关的问题!
“遗憾!”布鲁克眼神黯淡了一下,低头在酒槽里恨恨地吸了一大口酒,才回道,“我活了快千年了,一颗元素之种让我成为了元素亲和生物,也步入了元素化的生命历程!活得是挺久了,看着身边的同伴一个个病死、老死,刚开始还觉得自己挺幸运,摆脱了生死,可见多了,也承受不住!”
“说来,我一直很好奇!你一个拥有元素之力的存在,为什么要组建这些蛮荒兽类成立一支商队啊?”布鲁克继续问道。
“和那些巨龙们换点宝贝呗!商人还能做什么?”布鲁克晃了晃脑袋,语带自嘲!
“也是!巨龙的元素结晶可以让一般的生物多活上一些年岁,却也是很不错的宝贝!”卡斯冲着布鲁克举起了拳头,挥舞了两下,“佩服!佩服!布鲁克,佩服!”
“奢望而已!算不得什么的……该死的终究还是会死的!”布鲁克呼了口气,把身前的酒槽都差点吹翻了,篝火也都散了大半,顿时周围都暗了下来,“那你呢?你可有什么遗憾?”
“哈哈,我,只恨生不逢时!”卡斯扔掉了手里的酒肉,挣扎着站了起来,看着那黑色的夜空,那没有星星也没有月亮的黑色的夜空,“那或许是千万年后的盛事,我却是早已化为枯骨,无法置身其中……唉!恨,恨!”
“是因为那把刀吗?我听得到那刀的波动,有东西在里面……”布鲁克看了看那把刀,那血色的晶石很是妖艳,妖艳得布鲁克有些害怕,“千万年吗?”
“好了,布鲁克!我吃饱了,要走了!”卡斯捞起那地上的刀,随手搭在了肩上!
“你还没告诉我此行的经历呢?”布鲁克有些抑郁了,“你这家伙吃了我这么多好东西,就……”
“哦!布鲁克,我认为你已经没有兴趣听我说了!”卡斯打了个哈哈,摆出了一脸的贱笑。
“也是!我确实没兴趣听你说了!”布鲁克点点头,说道,“不过,再陪我喝几杯总可以吧?”
“不了!我得赶紧回去!”卡斯转身便是走了,留了个背影给布鲁克,“我得赶紧回去,娶妻生子,生一堆儿子!我是掺和不上那盛事了,但阿伯克龙比可以,也必须掺和!”
“哈哈!卡斯,你够狠!”布鲁克看着那背影,有些落寞的背影,也是站了起来,“卡斯,什么时候再来一起喝酒?”
“怕是没时间了!”
“哦,不会吧?必须来!”
“那就千万年后吧!”
“千万年后啊!阿伯克龙比,布鲁克记下了!”
夜,黑了,因为篝火,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