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鹤兮来天际宛如游龙
载我梦魂兮归向何处
云梦杳渺,城毁鼎销
茫茫红尘徒留三千岁月烦恼
静水照花无语,倾颓几世王朝
月明环佩兮,空归影斜华表
。。。。。。。
几日后,小胡三人进入了云梦泽范围,只见无数星罗棋布的大小湖泊横亘在大平原上,此时正是仲夏,一望无际的青青芦苇遮盖了整个天地,连天都映成青色的了,由一个老渔夫撑篙的小船穿过半人高的芦苇丛,驶入了一片光看水域足以与洞庭媲美的大水泽。笑真人站在船头,衣带当风,长啸而歌,又唱起了那令人心情一沉的《云梦谣》。小胡看着他瘦削高大的背影,不明白为何他悲伤时就仿佛变了个人似的。
晶晶却一点儿也没受她爷爷歌声的感染,很是兴奋。她不停地向小胡指点着,诉说着,仿佛一个小主人终于迎来了期盼已久的远方客人。
“云梦果然很美,很美。”小胡由衷叹道。
湖面的风吹乱了晶晶的秀发,她抿了一下,笑道,“我就说没骗你吧,谁让你当初不来来着?”
小胡听了,不知该如何回答,便笑而不语。
展目望去,他发现云梦虽美,却少了点儿活泼的气息,此时若是在青草洞庭,湖里早已是人欢鱼跃了吧?师兄们肯定又被虚井师父赶着下水呢。
水面这么大,云梦门在哪里?
“你们不会也是住在岛上吧?”小胡东张西望,却见一望无际的水上连岛的影子都找不着。
晶晶听了不由得笑了,“你以为全天下的修行门派都像白衣帝子阁一样,非得住在岛上吗?君山岛可只有一个。”
“那。。。。难道你们住在水里?”小胡实在想不出这茫茫水面哪里会藏着一个偌大的云梦门。
“你们才住在水里呢。”晶晶不禁噗呲一乐,“你以为我们是鱼虾吗?还没到呢,你急什么?”
小船像一只鹤一般在悠悠的水面上轻轻游过,又走了半天,终于,远方一黛青山出现在水天相交的地方。
离得近了些,小胡才看出青山上绿树掩映间藏着许多屋宇的脊背和翘起的屋檐,其中一座尤其高,藏在一大丛树叶后面,露出了巍峨的座顶,黄色的琉璃瓦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那座最高的建筑就是荆成殿了,是平时云梦门弟子集会的地方。”晶晶道,“云梦门的规矩很严的,每日早膳前,所有弟子必得全体集合在殿中聆听门主的训诲,若有迟到者,罚掉一天的饮食,若有无故缺席者,罚扫一周的荆成殿。。。。额,荆成殿很大,每日值扫都得五人,一个人打扫的话,恐怕得从太阳升起扫到月亮升起才能扫完,若有门主训诲时大声喧哗者,罚一个月不许说话,否则将会被打嘴巴,若有抗命不遵者,则会立马被轰出云梦门。。。。。”
小胡见她背书一般说着这些东西,不觉有些好笑,看看笑真人那依然屹立船头的身影,又不禁艰难地咽了口唾液,他这样苛严,谁跟他在一起会感到快乐呢?他不禁为自己当初没能来到云梦门而暗自庆幸,白衣帝子阁虽然人不多,但规矩其实也不是很多,大家都像一家人一样相亲相爱,令人想起心里很是温暖。
“你在想什么,小胡?”晶晶见他嘴角上扬,似乎在微笑,问道。
“额,没什么。这快到了吧,怎么船不直接过去,而是绕着山走?”
小船果然并没有直奔荆成殿而去,而是向左绕着岸边行去。晶晶告诉他这边没有码头的,虽然这样的小船并不需要码头也能靠岸,但码头那边一定已经有人在等着了,所以还是去码头上岸,再说即使在这边上岸,上山的路也不好走。
绕过一个浅湾和一道山屏,果然见一个深陷进去的美丽绿湾里泊着一个码头,码头下停着几艘较大的桅杆船,青黄木条建成的码头上站着几个人,见小船出现,小小地骚动了一下。
船靠了岸,笑真人当先而下,码头上一个美妇人和三个身材跟笑真人一样高高瘦瘦的中年人一齐迎上来,“父亲,您回来了?”
笑真人用鼻音轻轻一嗯,算是回答,然后撇下他们,在几个蓝衣弟子的簇拥下走上石阶先上山去了。
“妈,您身子弱,怎么还到这里来接?”晶晶下了船,拉着美妇的手,嗔道,又向三个中年人行礼,“三位叔叔好,”三人微微一笑,点了点头。
“我好多了。”美妇人眉目和晶晶很像,只是看上去气色不太好,脸色有点苍白,她打量了小胡一眼,向他微微一笑,“你就是小胡吧,晶晶提起过你的。”
她的目光又柔和又温暖,让小胡心中不禁一热,忙点点头,对她顿生好感。只有她这样的人,才可能是晶晶的母亲,小胡想。
大家拾级而上,石道两旁长满了粉红色的小花,散发着微微地芳香,头顶上是茂密的树荫,遮住了阳光,将阴凉撒落在地上,山林深处传来阵阵悠悠鸟鸣。走在这样的路上,小胡觉得心里很轻快,不一会儿,荆成殿的檐角就已经遥遥在望了。
再走了一会儿,忽然眼前豁然开朗。
只见庄严巍峨的荆成殿前,有一个很大的广场,广场上整整齐齐地站立着二三百个蓝衣弟子,都在仰着头,看着殿前台阶上的笑真人,似乎在听他训话。
走近了,果然听见笑真人那清亮而又严厉的声音传来,“。。。。。功课一日不做,就落下人家一分,十日不做,就落下人家十分,懒惰的人,即使天资再好,也将一事无成,偷懒时得到的是一时舒服,你日后得到的却会是终身悔恨,所以古人说,忧劳兴国,逸豫亡身。既然入了我云梦门,第一要义就是要戒惰,修行修行,修的就是你的心。。。。”
“现今魔道又开始猖獗了,除妖降魔,正是你们的本分,你们可能觉得这很遥远,但是我告诉你们,一点也不遥远,很可能今天你们还在嬉戏玩闹,明天就要为了保卫自己的家园,为了自己的朋友兄弟去跟魔道拼命!你们今天懒惰一点,明天被杀死的就不是魔道,而是你们自己,你们今天多出一滴汗,明天就少流一滴血!你们可能会问为什么要跟魔道势不两立,这个问题我不会回答你们,因为自古以来就是如此,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不是道高一丈,就是魔高一尺。。。。。。。”
广场上鸦雀无声,一丝咳嗽声不闻,小胡想起晶晶在船上说的她爷爷训话时的那许多规矩,不由得看了看那冷傲屹立的笑真人,对他又多了一份敬畏。
笑真人训完话,走下台阶,慢慢踱到小胡等面前,看一眼他,道,“你跟我来。”
小胡看看晶晶,晶晶微微一笑,“去吧,爷爷不会对你怎么样的,我先回去等你。”
小胡只好跟着高大的笑真人后面,走上台阶跨过那高高的门槛,走进了云梦门的象征性建筑荆成殿里。
笑真人领着小胡并未在宽大庄严的荆成殿大厅里停留,而是从大厅内左侧的一个红漆楼梯上了楼,楼梯盘旋而上,笑真人不说话,小胡也只好闷着,终于,笑真人停了下来。小胡一看,却是一个小小的阁子,听着外面一丝声音不闻,只有风偶尔吹动窗子发出一两声吱嘎,小胡知道可能是已经到了荆成殿的顶层。
笑真人转过身来,冷冷地看着小胡,“小子,我说过要教你神龙逍遥步法。”
小胡不语,等着他往下说,他却并未往下说,小胡不由得抬起了头,见他眼神里是冷然和等待,才知道他是想自己表个态,便道,“我当然不会再传给第二个人,哪怕是鹿师哥也不会,还有,我也不会以云梦门的弟子自居。”
说完看一眼笑真人,想,这样你满意了吧?
笑真人听了,脸色果然缓和了一些,点点头,“这很好,但你要在我面前起个誓。”
小胡一听就知道他还是不能完全相信自己,不禁气往上冲,“我不学了,行不行?”
“不行。”笑真人的回答果断而坚决。原来不学也是不行的。
小胡的心一沉,想,好吧,起个誓就起个誓,反正我也不会违誓,他一时想不起该起个什么样的誓,咒自己死的誓他觉得没必要,咒自己的亲戚朋友死那更是不应该,想了想,他觉得心中最重的还是白衣帝子阁,便脱口道:
“好吧,我发誓,若是我违背了今日的誓言,将神龙逍遥步法传给别人,我就一生再也回不到白衣帝子阁!”
话刚说完,他就后悔了,因为他隐隐觉得自己像说出了一句未来一定会验证的预言一般。
笑真人一双毒眼明察秋毫,看着他脸上的悔意,微笑着满意地点了点头。
“小子,看好了,我只教一遍!”
话音未落,他的身形就化作了一团蓝色的影子,像见首不见尾的神龙一般腾在空中,开始作“逍遥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