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袋糖果是王欣趁课操的间隙塞到李山的柜子里的。王胜利回家吃早饭时,向准备上学的王欣求证李山和费波的信息,跟王欣说了李山打架的事情,说要罚那三个调皮捣蛋的学生站一节课。王欣心疼李山没吃早饭,又不敢跟严厉父亲为李山求情,就回房间拿了袋牛奶糖果,估计重演,借故肚子疼,没上课间操,等同学走了之后,把糖果塞到李山的柜子里。
李山估计,糖果是王欣给的,但李山却没发现,王欣的举止有任何异常。
下午体育课的后半截,自由活动时,李山带费波到篮球架下水泥底座上坐下来,有意无意地注意着在不远处、跟钱妙一起、看女生打羽毛球的王欣。但王欣还是没什么异常。
体育老师严正举着蓝球,从西边的器材室里走出来,操着江城口音招呼道:“李山坐那儿干嘛?过来吧。”李山赶紧起身小跑过去。费波坐着没动。倒是朱小峰格外地敏捷,飞身从排球场那边窜出来。严老师把篮球高抛给朱小峰,叉腰打量着李山问:“多大了?”
“十四周岁不到。”朱小峰抱着篮球跑过来,“我们班就数他最小了。”
“可惜长早了。”严老师咂咂嘴,又打量起李山,“想上一米八,难。”
朱小峰不屑地说:“他不考体校的,学习好着呢,总分全县第二,数学全省第二。”严老师翻了朱小峰一眼:“你呢?”朱小峰无奈地挠挠头。严老师埋怨道:“你就知道玩。”
“严老师,”李山想给朱小峰解围,“我想跟你打蓝球,教我打蓝球。”
严老师开心地笑着:“打过蓝球吗?”李山噢了一声。严老师抬手示意朱小峰:“把篮球给他。跑个三步篮我看看。”朱小峰把蓝球扔给李山。李山带球走到篮球场,跑了个漂亮的三步篮。严老师鼓掌走过来:“真还打过。不错,相当不错。想打球下午放学就过来。”
“严叔叔,”朱小峰求道,“我也跟你打蓝球呗?”
“回头你爸骂我。”严老师说,“李山,跑起来。小峰,防守。都跑起来。别粘球,直传给我。操,还背传呢?跑起来,别跟傻子似的。找空档。篮板篮板。注意配合……”
体育组的老秦老师加入进来,和小峰一队,跟严老师和李山打起半场。一班的男生围过来,站球场边观看,王欣拉着钱妙跑到篮球架下。朱小峰跑得更起劲了,嗷嗷地叫。
直到有别的班的同学端着端缸,到球场边看球的时候,严老师才打了个暂停手势,招手把李山喊到身边,笑着问:“经常打球哇?”秦老师喘着气说:“打得不错。”李山不好意思地挠挠头:“也不是天天打,周末、放假才打球。镇上有几个人喜欢打,跟我爸认识。”
“下午,”严老师说,“放学后,到器材室找我。小峰跟你爸说一声。”
朱小峰夹着篮球,开心地笑着。严老师叉腰对秦老师说:“老秦,要不组个球队。”秦老师抹抹头上的汗:“组得起来吗?今年没毕业班,补习班学生太皮,高二没打得好的。”
“先打起来再说。”严老师示意朱小峰把球传过去,“你们吃饭去吧。”
李山解开衣襟,牵牵湿涅涅地粘在后背上的衬衣,走到篮球架下,接过费波递过来的两个端缸,跟费波一起,坐到水泥基座上。费波从黄书包里掏出两个咸菜瓶,逐个打开,小心地把咸黄瓜块倒到端缸饭头上,嘴里嘀咕着:“手都端酸了。打球就那么好玩?”李山少有地开心:“暑假天天到初中去上打球,打一下午。”费波提醒道:“白衣服成黄衣服了。”
“十一回家,”山把端缸递给费波,“带球衣来。”
费波扒了口饭:“真快活,打球还有球衣穿。”李山担心地问:“费波,怎么了?”费波摇摇头:“暑假我天天干活,不是砍柴就是割稻,不是插秧就是薅草,一天也没歇着。”
“以后就好了,”李山安慰道,“考取了就好了。”
“那我爸还得干活。”费波说,“明天摸底考的。”
严老师挽着衬衣走出器材室。李山赶紧站起来,提醒费波:“走,走。”严老师抬手向后招了招:“过来,你们俩过来。”李山为难地看了一眼费波,带着费波,缓慢地迎上去。严老师看着李山和费波端缸里的咸菜、和被咸菜汤染红的大米饭,怪道:“就吃咸菜呀?”
“不是的。”李山极其尴尬,“就,就今天吃咸菜,平时都打小炒吃。”
严老师咂嘴走了。费波翻了李山一眼:“还小炒呢,你知道小炒什么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