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隔壁班的班主任王老师聊了半天后,邓老师终于走进教室,把座次表贴到黑板上,叫大家自己找座位,对号入座。同学们涌上前去。李山没动身,五个子弟兵也没动。费波焦急地拽拽李山:“找座位呀。”朱小峰得意地说:“我坐的是李山的位子。你去找,你座位肯定在在前面。”费波遗憾地看着李山。李山劝慰道:“你坐后面看不到黑板。”费波点点头。
一阵忙乱之后,大家找到自己的座位,安座下来。费波坐左手靠墙第一位;李山坐中间第二大组,左手倒数第二位,朱小峰坐李山身后;王欣坐李山前方右边,顺数第三位。大大出乎李山所料的是,坐李山同位的竟是吴艳丽,李山差点没晕过去。李山想,邓老师一定疯了,她怎么让吴艳丽坐我同位呢?吴艳丽的身高绝对不支持她坐最后面。而且,班上总共就八位女生,只有两个男生跟女生坐同桌,李山是其中之一。李山讨厌吴艳丽那张马脸,讨厌她笑的时候差不多要咧到耳朵根的大嘴叉子,讨厌她尖厉刺耳的笑声,讨厌她那头胡乱卷曲着的黄头发,讨厌裹在她身上、格子被单一样的长裙,还有她苍白如竹纸一般的肤色。
好不容易挨到九点半,下晚自修,朱小峰兴奋地把李山和费波拉到后山,找了块践踏平整的草地坐下来。正是农历七月底,天上没有月亮,地上热气蒸腾,清爽的晚风带来些许的凉意,近处有蒿草的斯磨声,远处有人鬼哭狼嚎般地叫喊,隐约还能听到悠远的歌唱。
“李山,”费波想想还觉得好笑,“你说,你怎么跟吴艳丽坐一位呢?”
李山无趣地抬着看着满天的星辰。朱小峰傻乎乎地笑着:“我早就知道了。子弟兵的座位都是老太太特意安排的。坐王欣同桌的甘畅畅是成绩最好的女生;坐钱妙同桌的佟桃花成绩也很好;本来我爸叫我跟李山坐一位,我爸说迟了,吴艳丽她爸先找了邓老师。吴艳丽她爸也是,他怎么不给吴艳丽找个女生同桌呢?不喜欢她,喜欢传话。吴艳丽她妈也在人民医院当护士,跟王欣她妈一个科,跟钱妙家住隔壁。我家住校外,医院里的房子里。其实王欣也不喜欢她。你说她那穿的什么裙子?不如扯块被单围身上还好一些。”费波笑出声来。
“子弟兵成绩都不太好。”朱小峰有些沮丧,“这一届一共十个子弟兵,学校里的子弟兵有七个,还有两个在四班。学校里的子弟兵,除了王欣跟高唱,初三都补过习,不补习怕上高中跟不上班,结果还没考好。王欣成绩也不好,比我好点。王欣本来准备补习的,看我们都没考好才没补。吴艳丽最差,初三补两年;她妹妹也上高一,在四班,成绩不错。”
费波叹了口气:“还是你们好,不用考得好就上一中,不用考取就分配工作。”朱小峰冷笑一声:“好个屁。你们以后肯定比我好,考得取大学,当干部。我以后就当工人,到街道集体厂去上班。我弟弟念初三,成绩比我好,我爸妈看着他就高兴,看着我就发愁。”
怕回家迟了挨骂,朱小峰很快就走了,说:“李山,我爸说要找你谈谈。”
看朱小峰沿着山坡上苍白的羊肠小路走远了,费波又叹了口气:“考大学,让老子儿子当子弟兵。”李山无声地笑着。费波怪道:“我发现你话特少,一晚上都听我们说话。”
“没有。”李山若有所思,“费波,挑柴到城里卖累吧?跑那么多路。”
“光走路都累。”费波说,“早就不挑柴了,我没挑过柴。我爸弄了个平板车,拉柴到城里卖。也不是天天拉,一般都是星期天拉,我跟后面推车。不拉柴在家里干活也累,拉柴还好一些。昨天我跟我爸走来的,拉柴了,把柴火卖了再到学校报的到。我爸是走回去的,根本就没搭车,拉车。我爸说,以后不让我拉柴了,叫我好好念书,考大学,做城里人。有时候老子就是不服,干嘛城里人好吃好喝清闲自在的?干嘛我们就得面朝黄土背朝天?其实我们比他们聪明,比他们吃苦,也比他们累。李山,你在家不干活吧?不像干活的样子”
“我妈不让我们干活。”李山说,“厂倒了我爸就回家办厂,不种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