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青渊永远也忘不了第一次见到厉芙的场景。那是一个美丽的午后,阳光闪耀动人。
那一天是厉家老太太八十大寿的日子,厉家张灯结彩,门庭若市,前来道贺的人熙熙攘攘,当然——骆青渊也是其中的一员。他送上礼物走进大门,穿过人群到了厉家庭院,那位高寿的老人正坐在堂屋最至高无上的位置,她眯着笑眼和子孙们说话。
也不知道说着什么,那么开心,连满脸的皱纹都沾染了喜气。
骆青渊四处望了望,走进屋里高声喊道:“老太太,祝您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于是,一屋子人的目光便都投到了他的身上。
那时候他还是一个面目清秀的翩翩少年,他有着浓浓的眉毛、炯炯有神的双目和笔挺的鼻梁,英气逼人。他穿着一身浅蓝色的长衫,立在那儿,恍若一个带着福气下凡间的送福童子。
“老太太,我来给您拜寿来了!”骆青渊不失时机地提出:“这么值得纪念的日子,让我给您画一副画将它留下来,好吗?”
骆青渊的提议让老太太非常开心,这也是一个不错的提议。
老太太同意了并差下人拿了笔墨纸砚来。
骆青渊一直带着诚挚的微笑,那笑容真诚得就像他也是厉家的孙儿一样。
老太太手握高大的檀木拐杖独坐在大厅主人的位置,摆出了平易近人的笑意。骆青渊看了看,沉思片刻,便提起笔来,刚要下笔,老太太突然止住了他。
“少年,请停一下。”老人转头朝旁观的人群喊道:“芙丫头!”
“哎!奶奶!”
随着这声答应,人群中突然窜出来一个淡粉衣裙的小姑娘。
“奶奶!”
她的声音很甜,笑容很美。就是这样的一个侧面,就惊艳了骆青渊,他握笔的手不由触动一下,在画纸上留下一截墨迹。
老太太拉住厉芙的手:“芙丫头,你来,站在奶奶身边。”
厉芙转过身,靠在老太太身边,歪着头甜甜地笑。那是一个天真无邪、纯洁干净的面孔,骆青渊看着她不小心恍神,他没有想到,厉家竟然会有这样的一个面孔让他着迷,他更不会想到,这个面孔将于一生都烙印在他的心里,令他无法自拔。
老太太打断了呆愣的他。她说:“少年,开始画吧。”
骆青渊提起画笔开始了绘画。他手法娴熟快速,勾勒、描绘、上色,在一般人的手中需要的长久在他的手里只是半个时辰的功夫,然而即使作画的时间不长,画出来的画作却堪称完美,画中人的神态、神韵甚至是一丝小小的细节都栩栩如生。
众人看了都暗自赞叹。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了,画得差不多,骆青渊停笔瞥过先前不小心留下的那一小段墨迹,那道黑黑的墨迹恰好渲染在厉芙的耳边,给原本完美的一幅画带来瑕疵。
骆青渊凝神,要如何处理这一点不足呢?
突然,他灵感一起,蘸墨、下笔,一会儿的功夫,厉芙的耳际便开出一朵美丽绽放的花儿!
毫无违和感,整幅画玲珑到让人窒息。
骆青渊放下画笔,一抹自信的笑容扬上嘴角。下人将画展示出来,老太太看了乐不可支,还调侃着自己:“我一白发老太太倒被他画年轻了十岁!”
厉芙机灵地逗乐着:“您年轻十岁还是老太太呀!”
老太太和屋子里的一众人等不约而同地笑了起来,欢畅的气息又一次席卷了整间大厅。
末了,老太太想起了什么,便问骆青渊:“少年,你是哪家的孩子?画艺如此精湛师从何处啊?”
骆青渊有礼貌地行了个礼道:“老太太,我叫青渊,是个孤儿。小时候流浪遇到一名画师,教会我画画,之后我便靠画画赚点小钱四处游走,可能也是熟能生巧。”
老太太露出失望的神情:“哦,那可惜了,我这个乖孙女芙丫头从来不肯跟她父亲好好学医,就喜欢些书法画画的,我原本还想让她跟你的老师学学。”
骆青渊立即说:“这没什么的,我可以教她。”
这个不明出处的孩子如此殷勤,老太太还产生了疑惑。骆青渊却突然跪下,用请求的双眼望着她道:“老太太,我此次来为了两件事,一是给老太太拜寿,二是前来拜师,希望厉家收我为徒,教我医术,让我能成为跟厉伯父一样救死扶伤的人。”
他的话里充满哀求,模样也十分真诚。 然而就在老夫人准备开口的时候,一个声音抢先传来:“我可不认识你,别把伯父叫得那么顺口。”
只见厉乾背着手跨了进来,他正巧刚到厅堂就听到了他们的对话。
骆青渊回头见到来人,知道此人必定就是厉家老爷厉乾,立即转向他:“徒儿知道,应该叫师父。”
厉乾低头打量着他,觉得这小子有点意思,但是他仍然坚持拒绝:“你也不用叫我师父,我是不会收你为徒的,厉家的医术只传子孙,不传外人。”
这一点是所有人都知道的,不然,厉家的名声那么广,只怕来拜师的人都能把门栏踩烂。
“恳请您一定要收留我,我可以不做您的徒弟,但是我过够了颠沛流离的生活,我最敬佩的就是您救死扶伤的医德,请收下我为您的医铺打杂吧,这样我还能教您家小姐画画。”
厉乾犹豫了,说到底这终究是个不知来路背景的陌生人,可是众目睽睽之下,这小子一直跪着哀求,他又不好执意拒绝。
就在这时,厉芙站了出来:“爹!您就收下他好不好?女儿想学画画!您看他画画的本事多厉害!”
骆青渊趁此机会:“请厉伯父成全,青渊只想以后不用漂泊、过上稳定的生活。”
厉乾垂下眼睑细细思索片刻,终于松口:“那你暂且留下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