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几日还阳光明媚,只是隔了一夜便下起大雨来,这场雨下的大而急,像是要冲刷掉世间的所有罪恶。清禹站在窗边,看着被雨水击打的树枝,仍韧性十足地摇曳着,虽有被压下的一刻,却更显得撑起时的可贵。
门忽然被谁推开,但清禹却没有回头看。
“清禹哥哥!”一絮从身后抱住他,“好多天没有见你,我好想你啊。”说着靠在他的背上,贪婪地吸着他身上的味道。
清禹将一絮的手搬开,将其推至一边,“不会敲门吗?”语气没有一丝温度,可在她眼里却是一种爱意,因为至少他会开口跟自己说话。
“不要嘛。哥哥的房间只有一絮能随意进出。”说着继而挽住了清禹的胳膊。
这个难缠的丫头是比清禹晚来一年的杀手种子,在晏婴宫,总会有不同的人被抓来,进行不同的训练,如果合格便能成为晏婴宫的杀手,而不合格便会被裁决,葬在后山。
而杀手也被分为三五九等,每次训练都会找出最优秀的一位,一絮与清禹都是脱颖而出的杀手,仅仅差了一届,而一絮在训练时第一个结识的便是清禹,一眼私定终身,拼了命的要站在离他最近的地方。
最终她成功了,得到了晏婴宫宫主的赞赏,却不知不觉夺去了清禹一直想要的东西。她无心,深深坠入他的目光之中,却被他当做仇敌,厌恶至极。
清禹用力地甩开她,“出去!”
一絮被他吼得吓了一跳,含着眼泪跑了出去,“我喜欢你有什么错……”她是这样的丫头,懂得将自己的心意表达出来,执意去靠近,即使如飞蛾扑火,以死告别,她也要爱得无怨无悔。
这样的她真是像极了那时的左轻歌(晏婴宫宫主)。
她此时正站在门外,看见一絮跑出来,皱紧了眉头,她不是心疼,是不甘,从以前到现在,从心里喷涌出的种种不甘。她觉得世间男子多是薄情,却又期许这薄情前的情,能施舍给她一分。她想着,原本凄楚的目光转而又变得冷淡,于是头也不回地甩袖离去。
晌午时分,天飘起了绵绵细雨,酣畅淋漓之后的柔情,像是嘟嘟逼人之后的委曲求全。
左轻歌坐在高座上,挺拔着身姿,冷眼扫过跪在下面的几个人。跪在地上的人微微颤抖,不敢有丝毫的话语,她们只求宫主能有一丝怜悯,看在她们曾奋不顾身效命的份上,能饶了她们。
只是,她哪有什么怜悯之心,手一挥,只见黑影掠过,跪在下面的人个个应声倒地。
待黑影收起剑跪下之后,才看清,原来是清禹。
“参见宫主!”
“几日前我与你说的事,怎不见你办成?”她目光扫在他的身上,想把他灼穿一般,“如果真下不了手,那就带她来见我!”
清禹心一沉,如若带来,那是比死还痛苦的事情,“回宫主,自那日之后我便没有再见过她。”
“没有见过!”虽是疑问,却充满不信。
“是!”清禹的声音不高不低,仍如往常,像是事实一样,让左轻歌也难以定夺,她的手划过扶手上的凤纹,“络央城最近有什么动静?”
“出现了命案。”
“命案。”左轻歌冷笑一声,“你盯紧点,莫要出什么差池。”
“是!”
等清禹领命离开后,一絮从旁出走出来,她有些忧心地跪在地上,“宫主,听说查此案的人是络央城的刑部尚书,年纪轻轻便位高权重,谋略颇深,比得上经官几十年的老臣,去年与肆栎国之战,便是他出谋划策,亲自领兵。皇上对此人十分信任……”
“苏木?”左轻歌并没有太大的惊讶,肆栎国与络央国之战她也若有耳闻,此人的才谋确实令人佩服,况且还是他手下的一员猛将,她还不想这么快玩死他。“所以宫主,如果只让清禹哥哥去,怕是……”
“你处理完你的事情可以去协助他。”
“是!”一絮欣喜地退下,显得有些迫不及待。
左轻歌屏退了身后的人,一个人坐在大殿里冥思,那么多年她带着恨一手创立了晏婴宫,为的就是有朝一日能亲手瓦解他的所有,可是为什么她会觉得好累。可每每看到清禹,她总会满腔怒火,这个孩子注定是她此身的错。
苏木从宫中出来,已经过了三更,皇上此次秘密召见他,是想让他调查晏婴宫的事情,晏婴宫他听说过,是让江湖之人闻风丧胆的杀手组织,他们招揽所有的杀手,又抓来一些杀手种子,加以训练,想必上次那个杀手也是晏婴宫的人。
他上了马车,疲惫地靠在马车里,闭了眼,可依然停不下的深思。到了府邸,一番洗漱之后连早饭都没有用,便开始批阅折子,这一批就批到了天亮。
蹿入的身影忽然跪在他跟前,“大人。”
“我有事情交予你去做。”
“是!”
不夜走后,苏木便上马车赶去酒楼见傅思萌。此时傅思萌正忙着处理人pi面具,好多天没揭下来,她照了照镜子,觉得皮肤变差了许多,洗完脸,然后用热毛巾敷在脸上,跟具尸体似的躺在床上。
才轻松了几分钟,门外便响起一阵敲门声,傅思萌嗖得蹿起来,“谁啊?”毛巾从脸上掉下来,她急急忙忙地找那张面具。
“苏木。”
傅思萌心里啐了一口,这厮大清早的来想干嘛啊。“你去阁间等我,我洗漱一下马上过去。”
“那也好。”随着他的脚步声越走越远,傅思萌才安下心,慢条斯理地戴上人pi面具,在镜子里照了照,算完美了,才开门前去。
进了阁间,看见苏木坐在老位子上,虽一派安然,却仍显得些许疲惫。可在傅思萌眼里,这样的样子多半是给皇上闹的。“怎么憔悴成这样?皇上挺能折腾啊。”虽是挖苦,却也带着点关心。
苏木笑了笑应和道,“是挺能折腾的。”他以为傅思萌会有些许厌恶,但她却连眉头都未皱一下,正色道,“伴君如伴虎。”
他不置可否地望着她,“今日来,可是又有了线索。”
“毫无线索。”明明满是无奈之意,苏木却说得淡然,傅思萌看着他精神颓靡的模样,忍不住开口,“那日验尸之后可有再验?”
“再验?”
“是,很多伤刚开始没有显示出来,但一段时间之后,便会显示,反复验尸,寻找关键的线索,也能帮助破案。”
苏木听着点了点头,“那我们现在去衙门。”
衙门距离傅思萌住的客栈不过两条街的距离,也不算太远,才一炷香的时间,便赶到衙门口。听闻苏木来了,知县纷纷迎出来,傅思萌站在苏木身后,冷眼瞧着知县,想起上次差点性命不保,就忍不住唾弃这个糊涂知县,本以为上次牢房的事足以让他乌沙不保,没想到还活得如此自在。
“下官参见苏大人。”知县弯腰作揖,拜见苏木。
“免礼。”苏木虚扶了一把,“本官现在要去验尸房,请仵作过来。”
“是。”说着一同进了衙门。
验尸房门口,挂着两只白色的灯笼,推开门,一股腐蚀之气随之飘散出来,知县忙捂住口鼻,硬着头皮往里走。苏木看着毫无反感的傅思萌,眼里竟还含着久别重逢的欣喜,略有不可思议之感。
走进验尸房,乌烟瘴气,阴风阵阵,两具尸体放在中央,被白布盖着,墙上到处都贴满符文,顶上的白色大灯笼晃悠晃悠的,像挂着的女尸。
傅思萌走走看看,不小心撞了一下床板,一只惨白的手从白布中露出来,吓得知县连连退后,冷汗夹背。“苏,苏大人。下下下官亲自去请仵作过来……”他说着从袖子里拿出手帕,慌张得擦拭额头的冷汗,说完也没等苏木应允,急急地出了门。
傅思萌由衷鄙视这个人,看似为官也不短,看见尸体居然会吓成这副模样,“这络央国真找不出人才了吗?”她的语气能与验尸房的气氛相媲美。
“你不就是。”苏木调侃,“来验尸房,连仵作也忌讳三分,你倒是镇静。”
傅思萌瞧着露出的手,并没有上前验尸的意思,“行得正坐得端,况且验尸是想知道死者的控诉,有什么可怕的。”
苏木很欣赏地看着她,“我倒对你的过去很感兴趣。不知道你是哪州哪县,那里的仵作是何种本事,能带出你这样的人才!”
傅思萌不作声,没有想要继续这个话题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