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贴身侍女》 第六章有美不可方物

    茗汐回房后，又在脑中梳理了一遍整件事情，可是，她觉得这样闭门造车实在没什么进展，所以还是决定到后园转转，看看是否能得到启发。

    茗汐早前已大致了解了一下整个尚府的地理结构，它主要分为五部分，园子东面为主位，是府中主家居住之所，西面原是做客房之用，但因如夫人喜爱西厢那片桃花林，于是，尚清风便命人将西厢空出，与如夫人居住，而在这花园东南方向重建了客房，花园的背面，便是北侧，乃居住的是尚府全部家眷，东北方向为一片梅花林，是以命名为梅园，梅园不大，只住了几位待嫁的小姐。至于西北方向的梨园，却是略显些神秘——

    茗汐正思考到关键之处，忽闻前方假山拐角处传来两人窃窃私语。

    “你说那个女子到底什么来历啊，未免也太轻浮了。”

    “谁说不是，竟然当着全府那么多人调戏公子！”

    “我看啊，这不过都是她耍的一个手段。”

    “手段？什么手段？”

    “哎呀，你榆木脑袋啊，想咱们公子那般人儿，有哪个女子不动心？我看啊，她不过就是想博得公子青睐，故意那般做给公子看的。不过，她也不想想自己什么身份，公子岂会看上她……”

    茗汐听的满脸无奈，这都是哪跟哪啊，她何时调戏尚清风了？又何时对尚清风有意了？

    这大户人家，果真是非多，把有的说成没的，没的说成有的。

    茗汐也懒得与她们较真，她始终相信，真的假不了，假的也真不了，随便她们怎么说吧。

    想到这，茗汐绕过假山，向梨园方向走去。

    如今入了夏，梨花均以凋落，枝叶生长茂盛，更加显得郁郁葱葱，生机勃勃。

    谁说这世间只有花可赏？茗汐偏偏觉得这绿叶赏起来也别有一番风味。正当茗汐赏得满心欢喜之时，一道清扬悦耳之音突然从身后传来，

    “姑娘真是别具雅兴，对着这一片郁郁葱葱，也可以看得如此出神。”

    只闻其声，茗汐已猜出身后之人非常人之姿，转身之后，果然不出她所料，身后女子如斯美丽，莫说男子，便是茗汐身为女子，见到此等美人，也忍不住心头一跳。

    肩若刀削，腰似柳枝，浓浓如云的发髻，修长的细眉弯弯，好似空中月如钩，更有晶莹动人的眼眸，顾盼而多姿。

    “野有蔓草，零露漙兮。有美一人，清扬婉兮。邂逅相遇，适我愿兮。”

    女子乍闻茗汐所言，微微一愣，再瞧茗汐，只是浅笑盈盈，并无戏弄之意，愣过片刻，竟掩嘴而笑。

    “想必你就是茗汐姑娘吧。”

    茗汐略显惊讶，脱口而道，

    “你如何得知？”

    女子强忍笑意，一边上前，一边说道，

    “府中早已传开，说今早府上有一位茗汐姑娘，大胆异常，当众调戏公子，我原本并不相信的，不过方才姑娘的一席话，倒是认证了这一点，看来，茗汐姑娘不仅调戏公子，也调戏起小女子了。”

    茗汐不禁抚额苦笑，想不到早上一句无心之言，竟闹得全府议论纷纷。

    “呵呵呵——茗汐姑娘不必介怀，不过是一些庸人之言，所谓清着自清。”

    茗汐微笑点头，表示赞同，随即问道，

    “还不知姑娘芳名？“

    “夕舞。”

    “夕舞？真是人如其名。”

    “姑娘谬赞了。”

    “不过，姑娘此番前来，可是为府中失窃一事？”

    夕舞忽然收起嘴角笑意，一脸严肃地问道。

    茗汐不经意地挑了一下眉，果然是一个晶莹剔透的人儿。

    “夕舞有线索？”

    夕舞四下望了望，然后低声道，

    “还请姑娘移步房中说话。”

    “夕舞妹妹，今日有客来访？”

    两人才踏入院中，便又见两名女子随后而来。

    茗汐望去，心中不禁一阵感慨。

    不得不承认，尚清风的审美是深得茗汐认同的。

    就说这园中的女子，不仅个个貌美如花，而且气质才韵，均为上乘。

    如果说，夕舞是一株清雅兰花，那么，面前这两人，一个便似圣洁百合，一个就如孤傲红梅。

    夕舞上前一步，向二人引荐茗汐，

    “这位是茗汐姑娘。”

    两名女子听闻此言，眼中不禁同时滑过一丝异样，不约而同望向茗汐。

    茗汐亦安静地立在那里，任由她二人打量，不动声色。

    一时之间，园内的气氛好似突然凝固了一般，变得诡异起来。

    终于，还是茗汐忍不住挑了挑眉，然后将自己浑身上下瞧了一个遍，最后，抬起头来，状似很认真地向夕舞问道，

    “茗汐今日将衣衫穿反了吗？亦或脸上有何异物？”

    夕舞未做任何言语，只是轻轻地摇了摇头，然后缓缓垂下臻首，拿起锦帕掩在了嘴角。

    片刻，一声低笑自夕舞口中缓缓传出。

    茗汐也再绷不住板着的面孔，渐渐露出一抹笑意。

    那两名女子见此情形，微愣之下，也随之笑起来

    “呵呵——”

    “呵呵——”

    如果这时有人经过这里，便会看到，那青草绿荫间，四个天仙般的佳人儿，正忘情地笑于天地间，眼波流转，巧笑嫣然，美妙而不可方物……

    “啧啧——尚清风真是艳福不浅，竟将天下第一美人也收入了园中——嗯，另外两个也世间难寻——还有一个——”

    “她似乎比那时快乐了许多。”

    “嗯？表哥一直寻找之人竟在这其中？”

    “走吧。”

    “哎——我说——表哥——你既是为寻她而来，又为何不与之相见？”

    “只要看到她安好，便好。”

    “表哥——等等我——还有，先透漏一下，究竟是哪一个才是你要寻之人啊——不要吊我胃口嘛——”

    四位女子围坐于房中。

    “早前，便听下人们说到，茗汐姑娘乃是一胆大妄为之人，连公子都不放在眼里。今日得见，姑娘胆大与否，纤云不知，但有一点我却知晓，原来姑娘竟也是性情中人。”

    茗汐微微一笑，道，

    “茗汐并非胆大之人，不过是顺着自己心意活着的人罢了。”

    茗汐顿了一顿，然后眼中快速闪过一丝狡黠，

    “不过，茗汐的确是未将尚清风放在眼里——”

    茗汐说到此处，微微拉了一个长音，目光微扫之下，预料般地看见三人讶异的眼神，

    “茗汐眼中放的当然只能是爱慕之人，其他人怎可乱放？”

    一时之间，房内寂静无声，片刻，却是凌若，率先发出银铃一般地笑声，

    “呵呵呵——依凌若来看，茗汐姑娘温婉恬静的面容下包裹着的却是一颗古灵精怪之心，我们全部被她骗了去——”

    纤云与夕舞亦不禁有所同感，随之而笑，唯有茗汐，却摇摇头，说道，

    “凌若姑娘只说对了一半，茗汐的确是生了一张欺骗众人的良善面孔，实际上，茗汐的心哪，要比这世间任何人的心，都要硬上几分，不过，面容是天生的，茗汐亦无法改变，但自茗汐口中说出的话却无丝毫虚假。茗汐不擅欺人，万事都喜摆在台面，说清道明，至于结果如何，茗汐其实并不甚在意。”

    茗汐忽然道出这样一番话，无非是在明确表明她的的态度，她方才所讲，并非只是单纯地玩笑之语，她与尚清风之间，的确无任何瓜葛。

    梨园所住之人均是尚清风出行带回来之人，虽谈不上亲眷，却又不薄待，这其中的关系在府中早已不言而喻，今日茗汐一见，先不说尚清风是何心意，但这三位的心意已昭然若揭，尤其是纤云与凌若在听闻她名字后的反应，令茗汐猜想到这二人定是早已情系尚清风。

    如果真是如此，那她今日的一番话便很有必要。

    茗汐话音一落，室内忽然一片寂静，良久，才见夕舞缓缓开口，

    “姑娘果然是性情中人，我们三人又何尝不是？可是，有人的地方，便免不了是是非非，纵是我们无意挑起事端，却不代表事端不会找上我们。

    茗汐微微颔首，

    “的确如此，那么，你们究竟遇到了什么麻烦？不妨说出来，看茗汐是否可以帮得上忙。”

    夕舞顿了一顿，然后缓缓道来，

    “前些时日，如夫人经常派人来梨园走动，且每次都会赏赐于我们许多珍稀之物，其中——尤以那金丝羽布匹之多。”

    “来人只道，如夫人体恤我们姐妹三人身在异乡，唯恐怠慢，且又生得天人之姿，爱美之心亦必有之，于是，赏赐于我们这些布匹，嘱咐我们多做几身衣衫，莫要委屈了自己才好。”

    “如此持续了几月，渐渐地，虽然，她依旧会派人来梨园，可是，却不再给我们赏赐了，只是经常借口，做衣衫的样色不全，到我们这里寻些剩余布料。实际上，我们姐妹三人哪用的完那么多布料？皆原封不动地摆在储物间。因之前一直受她恩惠，苦无机会报答，如今，她既有所需，我们亦不过做个顺水人情，随她挑去了，但是每次，来人亦不多拿，时间久了，我们便不再亲力亲为，由着那些人自己去挑选。而当我们察觉有异的时候，竟然发现，她挑选走的布匹竟比她赏赐于我们的还多。”

    茗汐听到这里，不禁狠狠地皱了一下眉，她似想到什么，突然开口问道，

    “那你们可否有将她赏赐的布匹与挑走布匹的数量做过详细记录？”

    其实，茗汐这句就等于白问，她们连那些人何时搬空了她们的存储阁都不知晓，又怎会做记录？

    茗汐不过是抱着最后一丝侥幸，希望她们之中至少有一个人是有防患意识的。

    可是，三个人，全部默不作声。

    如果茗汐没有猜错的话，如夫人此刻手中一定握有一份任何人都不曾见过的账簿，那上面有着她赏赐给夕舞等人的所有布匹数量，甚至样式花色的详细记录。

    这本账簿有着至关重要的作用，可是，这样的账簿，本该夕舞她们也有一份的，而她们竟然疏忽至此，没有做过任何记录，白白让如夫人钻了一个这么大的空子。

    直到此刻，茗汐才理解，如夫人曾对她说“她有的是招数来解释那些消失布匹的去处“这句话的真正含义。

    如果，茗汐当日真的拿着账簿去质问如夫人的话，恐怕如夫人早便将另一本账簿摔到她的脸上了。

    而如夫人一直没有将账簿的事情说出来，有一半的原因可能是，在赌尚清风究竟会不会调查此事，若是不查，她就没有拿出那本账簿的必要，她也乐得个清闲自在，而尚清风若是真的查起来，她有账簿在手，亦有办法全身而退，将罪责全部推在夕舞三人身上。

    照现在的情形看，如夫人已经成功将自己身上的嫌疑转嫁到夕舞等人头上。

    可是，还有一点令茗汐想不通，她若真想求得个清闲自在，为何不顺便将其他账面也抹平呢？

    她是完全有这个能力的。

    如果她真的那样做，至少茗汐不会这么早就发现问题，而这种事情，拖延的越久，对她便越是有利。

    茗汐正冥思苦想之际，脑中隐隐闪过一个念头，

    “你们既然没有做调换记录，又如何得知，如夫人从你们手中拿走的布匹要多于赐予你们的呢？”

    三人顿时被茗汐问的哑口无言。

    “你们谎报存储数量？！”

    这一次，茗汐用的是肯定的语气，因为只有这个解释才能让整件事情变得合理。

    夕舞见茗汐的脸色异常难看，不禁开口解释道，

    “我们只是担心，若实报了数量，必然会惹人生疑，到时若是查起来，我们便是有几张嘴也解释不清楚，只是想着先将此事压一压，然后再去寻如夫人商量此事——”

    茗汐不禁摇头打断夕舞，

    “与她商量？如何与她商量？你们可知她报的数量？”

    “她可当真是［如实相报］呢……”

    茗汐望着三人懵懂而疑惑的眼神，不禁觉得头大，应该如何向她们解释呢，如夫人实报就意味着她已经将她赏赐于夕舞等人的布匹数量刨了出去，也就意味着夕舞即使如实的上报了真正的数量也补不齐她账面上所显示的数量，总之，她们已彻底沦为了如夫人的替罪羔羊。

    不仅如此，单就冲她们虚报数量之事，便已经彻底坐实了她们监守自盗的罪名。

    试问，若心中无鬼，何至于撒谎？

    如今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再查下去也无非就两个结果，要么夕舞三人被定罪，要么此事到此为止，不了了之。

    正应了如夫人的那句话，查来查去，到最后也不过是一笔无头账，根本无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