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楚说要查这件事倒不是逞强，方远现在是一根绷紧的弦，任何突如其来的刺激就会崩断，而警方内部出了奸细是一件大事，容不得半点疏忽，他也担心方远会被仇恨蒙蔽了眼睛。
对于赵副局长赵国栋的调查并不顺利，他的生活十分规律，每天上班，下班后直接回家，有一个聪明懂事的女儿和贤惠体贴的妻子，不应酬不喝酒，几乎没有劣迹。
这反倒是有点反常。
“有什么反常的。”杨绵绵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咔嚓咔嚓嚼着薯片，口齿不清地问。
今天是周六，荆楚说有事停了她的课，她不肯，非要跟过来，所以一大清早就过来监视了。
为了避免被赵国栋认出自己的车，荆楚今天开了另一辆不起眼的车，一辆黑色的大众，虽然价格也不高，但居然有两辆车在杨绵绵眼里也真是够有钱的。
“一个男人什么爱好都没有，难道不奇怪吗？”
杨绵绵好奇道：“好男人不行吗，为什么非要有恶习？你有什么不好的习惯吗，暴力倾向，还是会嫖~娼？”
“都不是。”荆楚不想和她多说，只是道，“警察的压力都很大，尤其是我们，”他指的我们是指刑侦缉毒这样比较危险的部门，其他比如管户籍的部门就清闲多了，“酗酒抽烟的都不在少数。”
杨绵绵伸了个懒腰：“你觉得我们在这儿监视有用吗？他如果真的是奸细，那肯定老奸巨猾，不会轻易露出马脚，我们耗不起，而且主要的目标也不是他。”
荆楚习惯性想抽烟，但看杨绵绵在这里就忍住了，顺手从她拿着的薯片袋子里拿了片薯片吃：“我觉得黄瓜味的好吃一点。”
“噗！”杨绵绵一口薯片碎屑喷出来。
大众：“……冷静，你弄脏我了。”
“抱歉抱歉。”她赶紧扯了张纸巾去擦，也不知道是在对谁说抱歉，“我不是故意的。”
荆楚顿了会儿，拧开一瓶果汁递给她，没奈何地摇摇头：“你们脑袋里想的都是什么？”
“噗！”杨绵绵刚一口橙汁喝进去又喷出来了。
大众：“(┳＿┳)……绵绵……”
杨绵绵这次是真的大惊失色：“你为什么会明白我的意思，你，你……”她你了半天你不出来了。
荆楚冷静道：“柳玉经常买这种同人本来看，我看见过好几次了，不就是同性恋么。”
“你那么开明我好惊讶。”她抹了抹嘴，“我还以为我们有很深的代沟呢。”
“我不歧视不反对，但也不追捧。”
杨绵绵撇了撇嘴，掏出手机来看新下载的小说，荆楚瞟了一眼，看到很多关键词比如“娇~喘”“凌乱的……”“微张的红唇”“顺着……留下的汗水”，他内心：完全不知道这个年纪的女孩子到底在想些什么东西！
等等。
他把她的手机抽走：“不准看这种东西。”
“为什么？”她瞪大了眼睛，要把手机抢回来。
“传播淫~秽影像物品是要被抓起来的。”
杨绵绵：“……擦！”
“不要乱爆粗口。”
“滚！”
妈蛋还能不能好好看小说了，她气个半死：“哪里淫~秽了，都脖子以下不能描写了，看个肉有那么难吗！你还能找女人解决问题呢，我看看怎么了！”
“听话！”他一手按着她的后脑勺，另一只手举高，眼明手快地把她的小说给删了。
杨绵绵哪里是肯服软的人，在副驾驶小小的空间里一跃而起，一脚往他裤裆那里踩下去，荆楚硬生生扯着她的胳膊把她往自己这边一拽，她的腿施展不开，重重撞到变速箱上，顿时青了一块。
她一屁股坐在了荆楚大腿上，妥妥的，毫无缝隙得，坐在了她的目标上。
荆楚脸色一下子就变了。
大概是动静太大，外面路过的一对小情侣看不清玻璃里发生的事，脑洞大开：“哇塞，大白天车~震啊！真刺激！”
杨绵绵：“……”
荆楚：“……”
大众车：“你是我的小呀小苹果，怎么爱你都不嫌多~”
杨绵绵：“……”妈蛋又要唱出来了！
一分钟后，荆楚把她推开：“坐好。”
杨绵绵没忘记把自己的手机抢回来，然后给柳玉发微信：
羊咩咩：
那本《霸道总攻爱上我》被你家队长删了〒▽〒
请叫我总攻女王：
(⊙o⊙)啊，被队长看见了啊，点蜡[i]
摸摸绵绵，不哭站撸
我再传你一份
柳玉一股脑儿传了一个压缩包给她，里面全是她精心挑选的小说，这一次，警察蜀黍终于不管她了。
过了大概十几分钟，荆楚的手机震了一下，他看了看短信：“劳哥走了。”
“没有证据，当然只能放人走。”杨绵绵也装作没有刚才的那件事似的，问，“我说，我们在这里到底有什么意思？”
荆楚瞥她一眼：“你那么聪明，你猜猜看。”
“纠正一点，我是智商高，和聪明不是一个概念，我有时候还是会做很多蠢事的，比如我就不该把这件事告诉你和方远。”她一脸嫌弃。
荆楚还是第一次听见这样的言论，不免问了句：“怎么说呢？”
杨绵绵想了想，举了一个例子：“对我来说，做题读书是很简单的，因为我可以很快计算出非常复杂的算术题，我可以一分钟阅读三万字，我的记性、分析推理能力比很多人都好，如果人脑是计算机，在同样的时间里，我可以比普通人计算更多的内容，这是智商，和大脑有关系，聪明是另外一回事了。”
“聪明是怎么一回事呢？”
“聪明不需要智商高，但也不能太低，要情商高、会察言观色、把控人心、了解世情……很多呢，我远远不能算是一个聪明人吧。”
杨绵绵觉得自己的智商可以碾压很多人，所以她很自负，但她也知道这并不能代表什么，世界上的聪明人有很多。
所以永远不要小看你的对手。
她有的时候还是太不聪明了，如果真的聪明，就不该沾手这些事，太麻烦，沾手以后也不该让荆楚他们知道，更麻烦。
但她还是那么做了。
哪怕她把所有的因素推理分析验算了一遍，得出了最佳方案，她自己却还是那么做了。
人之所以是人，是万物的灵长，而不是计算机，大概正是因为如此吧。
“不过我刚刚想了想，觉得你大概不是为了真的查他吧，这只是目的之一，你想安抚方远，你怕他冲动起来不顾一切。”杨绵绵微微一抬下巴，这是她的一个招牌性动作，带着自信又倨傲的意味。
荆楚点了点头，微微笑了笑：“你还是很聪明的。”他点到即止，并不给她骄傲的机会，而是道，“方远已经把消息透露出去了，接下来就看他们会不会照着你的计划去做了。”
“老实说，我做事都是一边做一边想的，在看到联络本之前我还没有想过这个计划，”杨绵绵坦白道，“不过我觉得，如果可以的话，还是不要让方远杀人比较好，那样不好，生命是非常珍贵的，像是烟花一样，短暂又漂亮，很多生命朝生暮死，时间那么短，梦想都来不及实现。”
如果说以前的物品还有漫长的使用期限，那么在这个充斥着一次性物品的年代里，太多生命短暂如朝露了。
一次的筷子只能用一次，一次性的饭盒只能用一次，纸巾只能用一次，塑料袋只能用一次，人们丢掉它们的时候毫无留恋。
但这对杨绵绵来说，每一次都是一种离别。
所以到后来，她用便当盒，用手帕，用布袋，只是希望那样的离别可以少一点，再少一点。
也许你使用过的塑料袋有个梦想，渴望飞向天空，看蓝天白云，享受在风中徜徉的时光，这是它从诞生起的梦想，但也许它只能被你用来装一个包子，吃完后草草丢进了垃圾桶，在一天结束的时候被运到垃圾场填埋，黑暗降临，它将永远沉睡。
蓝天，白云，只是奢望。
荆楚没有想到会在她这里听到这样一番话，不知怎么的，原本悬着的心微微放下了些许：“你的胆子还是太大了点，这些人都敢算计。”
“为什么不敢，你怕吗？”她挑衅地问。
“怕。”
“为什么？”这就是杨绵绵从不因为对方的势力庞大而心生畏惧，“你玩过二十四点吗？”
“玩过。”
“劳哥，巴克，沙比提，普拉提，赵国栋……”她一个个报过去，“他们都不过是个数字，你只要想出解题的办法得到二十四就可以了，他们也只是一张牌而已。”
这番话显尽她的骄傲与自负。
可荆楚笑着摇了摇头：“你呀，还是太年轻了。”意气风发，指点江山的年纪，谁没有过呢，所以他并没有斥责她，只是感慨般说道，“可这世间多少肮脏，人心多么险诈，你却没有算进去，那是你算不到的，绵绵，玩牌的人不止你一个，别人不关注你，只是因为你现在连做一张牌的资格都没有。”
杨绵绵知道他说的是实话，但就是心里非常不开心，紧紧抿着嘴不说话。
荆楚从后座的袋子里翻了翻，翻出一盒酸奶，把吸管给插好：“草莓味的，吃不吃？”
“吃！”
所有能用零食解决的女人都不是问题。
相比于这边松弛的气氛，劳哥那边显然就愁云惨淡得多，他没搞清楚是谁要搞他，幸好当天没有留下任何线索，货都被带走了，就是钱被扣下了，他是拿不回来的，也是好大一笔损失。
“妈的，真是晦气。”劳哥心情极差，也不想去找妞玩了，一个人蹲在家里吃啤酒和炸鸡，心里想着方远最后一次和他关了录像机暗示的话。
他是认得这个大名鼎鼎的方队长的，和荆楚一样难搞，犯到他手上的人没有一个讨得了好处。
这次也不例外，他记得方远那恶狠狠的眼神：“这次算你小子运气好，下一次，我绝对不会放过你的。”
劳哥满不在乎，方远和他是天生的阶级敌人，这不奇怪，奇怪的是，他说有人打招呼，是什么意思？
果然是有人在弄他。
就在他浑身被低气压笼罩的时候，有一条短信弹了出来，这一回，劳哥的视线黏在自己的爱疯上，怎么都移不开了：
“你不想知道是谁在对付你吗？一万块，保质保量，童叟无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