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里,方晓萍已经陷入了沉睡之中,方远坐在椅子里,愣愣地看着脸色苍白的女儿,他的女儿才十五岁,才刚刚初三,她还有那么漫长的未来,但是现在她却遭受了这样可怕的事情。
她以后要怎么办,要怎么样才能让他的女儿好好活下去?
方远抬头看着药水滴滴答答从管子里落下来,想要忍住眼眶里的泪,却发现无能为力。
他早已泪流满面,妻子走得早,临死前死死拉着他的手,要他好好照顾女儿,可他做了什么呢?他竟然让自己的女儿落到这样的地步。
萍萍,爸爸该怎么办?方远捂着脸,一个大男人哭得涕泪横流,萍萍,爸爸想给你报仇,但是爸爸不敢,爸爸不怕坐牢,不怕死,但是留下你一个人,爸爸怎么放心得下。
萍萍,你说爸爸该怎么做?
“萍萍,”方远沙哑着嗓音,低声道,“没事了,都过去了,一切都会好起来的,爸爸会陪着你,爸爸爱你。”
不管发生什么事,她都是他的宝贝女儿,他不能倒下,也不可以倒下,他是女儿的□□,越是这样的时候,他越是要挺住,为女儿遮风挡雨。
“萍萍,不怕,有爸爸在。”他抹了抹脸,终于下定了决心。
方晓萍翻了个身,嘴里咬着被角,眼睛虽然还闭着,但一行眼泪已经悄悄从眼角渗出,滑落鬓发里,隐藏不见。
而与此同时,自以为逃出生天的沙比提立即找到了自己的叔叔巴克,和他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说了自己的悲惨遭遇。
巴克对这个侄子说不上视若己出,但也十分护短,看到他被人绑架自然是怒火中烧,心想是哪个王八羔子要来找劳资的麻烦,可听到他说起劳哥的联络本的时候,心中一动,顿时把沙比提吃过的苦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沙比提不知道劳哥的联络本是什么东西,但他可清楚这其中的价值,这上面记载着劳哥所有的客户,劳哥就是凭借这一批客户才能得到上头的重视,成为他的上家。
如果他得到了这个联络本……巴克陷入了沉思。
沙比提有些委屈,他本来是想找叔叔帮他找回场子的,没想到叔叔听见这个联络本就不理他了,不过他也明白,自己之所以能在外头威风,全靠借了叔叔的光,这个叔叔对他虽然不坏,但什么也比不上他的地盘来得重要。
所以他想了想,甚至讨好地问:“叔叔,那个联络本?”
“这事儿你不用管。”巴克并不打算把这样重大的事情交给自己毛毛糙糙的侄子。
沙比提不敢反抗,只能灰溜溜提起另外一件事情来:“对了,叔叔,我之前弄了个女的,不知道死没死……”
巴克正心烦,懒得听他讲这种屁话:“和你说多少次了,少干这种事情!”话是那么说,但他显然并不在意,满心只想着联络本的事,挥挥手敷衍他:“我去和人打个招呼,这几天你给我安分点,少给我惹麻烦!”
听到叔叔愿意帮自己善后,沙比提悬着的心也放下了,他就说么,不就是个警察的女儿,有什么了不起的!
他们在公安局里又不是没有人!
劳哥一大早起来就接到了一条垃圾短信:
“卖消息!南城所有的消息只要你想知道没有我不知道的,一千块押金,三天内给货,有需求请致电xxxx……”
“神经病!”劳哥看都没看就删掉了这条短信。
刚睡着觉没几分钟,一个电话又打进来了,劳哥起床气正暴躁呢:“妈的谁啊,大清早打劳资的电话!”
“劳哥,是我。”巴克亲自打电话试探,“想跟你聊聊货的事儿。”
劳哥拽得二五八万似的:“我说过,一个月拿一次货,多了也不成。”劳哥手里其实还有点积压的货,但这是他准备抬价卖出去的,毕竟他是这一片区唯一的供货人,有的是底气和他们讨价还价。
没想到这次巴克却没有像以前那样低声下气:“劳哥,我们是老交情了,这才在你这里拿货。”
劳哥被这一句话说得警觉起来:“你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就是上次那笔高档货实在受欢迎,我想问问劳哥还有没有能匀给小弟一点儿的。”巴克说得滴水不漏。
劳哥将信将疑,口中却说:“不是我不给你,只是这都是上头控制好量的,多了我也不好办,现在查的严你又不是不知道。”
“知道劳哥关照小弟,那就算了。”巴克爽快地挂了电话。
劳哥看着手机,却怎么也睡不着了,心里难免嘀咕,巴克这小子一向都是无利不起早,突然给自己打这个电话肯定有目的。
难不成他有别的货源了?这不可能,新货只有他才拿得到手,其他人没有他上家的联络方式。
唯一的供货源才是他能屹立不倒的原因。
劳哥并不担心有人会取而代之,因为每一次,他都是被动接受上头的指示,要他去哪里哪里提货,发消息给他的电话号码也不尽相同,取货的路更是七弯八拐花样百出,堪比唐僧取经了。
他很有信心,因为上头认得就是他劳哥,不是别人。
但这个信心却在下午和另一个人交货的时候得到了致命一击。
和巴克不同,这个大客户交货不喜欢在人多热闹的地方,他选了一个废工厂,噢,对了,就是发现钱萱尸体的那个地方。
大家验过货,现金交易,劳哥正在点钱,手机又是一震,他不耐烦地掏出来一看,又是那个骚扰过他的号码:
“真的不买我的消息吗?很便宜的,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可以给你打听出来,一千块押金,三天内交货,质量保证童叟无欺,电话xxx……”
神经病。劳哥心里暗骂一声,把手机塞回裤袋里重新开始点钱。
钱还没数清楚,有个小弟突然慌慌张张跑了进来,大喊一声:“条子来了!”
劳哥还拿着钱,对方就脸色大变,怒吼一声:“你居然报警!”
劳哥当然不会承认:“我又不是疯了,报警有什么好处?”他反咬一口,冷笑道,“我看是你恶人先告状,早就已经成了条子的狗!”
“你是死到临头还嘴硬!”那个男人摸了摸鼓鼓的口袋,显然是里头带了枪,劳哥心想,今天是屎盆子扣头上,洗也洗不干净,打算先下手为强。
没想到对方也不是软柿子,比他快了半步,一枪打过来都没看清中没中,就从后面跑了,劳哥被打中小腿,顿时一个趔趄摔倒在地,被冲进来的警察立即制服。
“妈的!”劳哥知道自己是被人整了,否则条子不会来得那么快,幸好货都带走了,这里只剩下一箱子钱,那也证明不了什么。
只是,谁想搞他?搞了他会有什么好处?
这一点,劳哥百思不得其解。
方远看着人把劳哥押上车,狠狠抽了一支烟,心里不禁冷笑,这才刚刚开始呢。
萍萍,你等着,爸爸一定给你报仇。
一中的操场上,一群女生正聚在单双杠上聊天,陆佳丽说:“绵绵,你看那边那个男生,是不是好帅啊!”
“谁?”杨绵绵茫然地抬起头。
陆佳丽摇摇一指:“就是那个个子高高的,穿白衬衫的男生。”
“呵呵。”她面无表情地反问,“有我好看吗?”
陆佳丽一时词穷,看着她哪怕没有表情也吸引人的脸,心里不禁嘀咕:知道你长得漂亮,你也没必要总是提醒我吧?
正想着,一个足球飞过来,正好擦过她的脑门,她被吓了一跳,差点摔倒在地,而被她指的那个男生跑过来,满脸歉疚:“不好意思,没碰到你们吧,要不要送你们去医务室?”
“没事没事。”陆佳丽暗恋他不是一天两天了,好不容易有和男神说话的机会,痛都不觉得了,刚想摆摆手做一个害羞的表情,却猛然发现男神看的人根本不是她。
而是坐在单杠上的杨绵绵,她坐那么高,打得到她才有鬼啊!陆佳丽气不打一处来,恶狠狠地瞪了杨绵绵一眼。
“……绵绵,你又躺枪了_(:3∠)_”单杠满怀同情,“果然,和漂亮的人做朋友就是有压力啊。”
呵呵。
杨绵绵也不耐烦应付小男生,指着陆佳丽说:“你打到她了,送她去医务室吧。”
“噢噢,好。”男生像是刚发现陆佳丽一样,不好意思地看她一眼,“我送你去医务室吧。”
“好啊。”陆佳丽眼睛都亮了。
杨绵绵挥挥手:“那你们去吧,我去下厕所。”
男生的眼睛一下子就黯淡了下来,陆佳丽一点也没有注意到,试图和他搭话:“谢谢你送我去医务室,我有点头晕……”
“呵呵。”男生拉开了距离,干笑几声,十分尴尬。
杨绵绵看着他们远去,托腮感慨:“少男少女的烦恼啊。”她念叨着从校服裤袋里掏出手机,她刚刚注册了微信,立即骚扰荆楚:
羊咩咩:
警察蜀黍,事情怎么样,顺利吗?
荆楚:
顺利
羊咩咩:
鱼儿咬钩了吗?
荆楚:
好好上课,不要发微信!
羊咩咩:
体育课,而且我上课睡觉也是第!一!名!
荆楚决定不回她消息,让她蹦跶去吧,反正没人陪她聊天她就会自己安静下来的。
他去吸烟室,果不其然找到了抽烟的方远,他的一包烟已经空了:“少抽点吧。”
“不能喝酒,只能抽点烟了。”方远吞云吐雾,相比之前的崩溃与疯狂,现在的他冷酷得像是一把出鞘的刀,整个人憔悴得不像话,胡子邋遢,眼球充血,但一双眼瞳却精光四射,亮得吓人,“荆楚,鱼儿上钩了。”
荆楚一听,眉头立即就皱了起来:“果然……是谁?”
“赵副局。”方远讥讽地冷笑着,“我刚把劳哥抓进来,连直接的证据都没有,他就和我说一定不能放过,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多么痛恨贩毒呢。”
赵副局长。荆楚倒是没有想到竟然会是他,这位副局长也是从缉毒大队升上来的,曾经抓捕过多名罪犯,一直铁面无私,在局里颇有声望。
“也许只是巧合。”荆楚并不希望以此定了赵副局长的罪名,他提醒方远,“你别忘了,猜测永远都不能成为证据。”
方远也知道自己现在已经失了平常心,可复仇之火在他心里熊熊燃烧,他无法理智地思考,只有咬紧牙关。
荆楚想了片刻,便说:“你要是信得过我,这件事我去查。”
“我当然信得过你。”方远道,“毕竟,你的事情我也略有耳闻。”
荆楚不大愿意提起自己以前的事情来:“这种事情,没什么好谈的。”他拍了拍方远的肩膀,又劝了句,“少抽点烟。”
方远摁灭了烟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