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还不是最令人惊艳的,只见一只精致的白玉盘落在案上,上面绘着栩栩如生的河鱼,紧接着一个晶莹剔透的大碗落在白玉盘之上,神奇就神奇在,她不知用了什么法子,碗里经过烂炖的豚鱼竟完好无损,像是活的一般。
“这不可能”本想看她出丑,但着实震惊的安平良不由咋舌。
三年不见,他的厨艺还在原地踏步,莫申雪怎么就突飞猛进了
莫申雪低头盯着自己旧疤斑斑而粗糙的手,而后缓缓举起,“怎么不可能”
三年的日夜操劳,她的手仍旧白皙,但已不复少女时的柔滑,今日的厨艺全是她一点一滴积累来的,怎么不可能
而司马赋辰见状,一颗心狠狠揪痛,她怎么过得那么辛苦
席暮寒由开始的震惊,转为抗拒,“色香味,你这豚鱼汤香和se占齐了,可没人敢入口”
所以照样还是败得一塌糊涂
小吃货路再澈吃了莫扬的药膳猪肚鸡,司马赋辰的烤全羊,还有安平良的灌汤虾球,走了大半个场子,撑个半死,歇了一会儿之后,扒开人群进来,正好听见席暮寒的话。
于是豪迈一吼,“谁说没人敢入口的小爷我喝”
三年前澈王爷便栽在豚鱼汤上,他还要往死路上撞,莫不是脑抽
众人腹诽,却没人敢说实话。
“小王爷,这可是豚鱼汤”饶是随行的贴身太监安泰也不淡定了。
不过他阻止也来不及了,因为路再澈已经接过莫凉端来的瓷碗,一饮而尽。
喝完还结结实实的打了几个饱嗝,路再澈这回真的吃不下东西了。
安泰以为他要挂了,戳了戳他的手,小心翼翼道,“王爷,您没事吧”
路再澈不为所动,他这是撑着了。
安泰却以为他真中毒了,连忙大吼,“快传太医,小王爷又中毒哎呦”
路再澈瞪着抱头委屈的安泰,反问道,“谁跟你说本王中毒若不是申雪姐姐的豚鱼汤治好了本王的厌食症,本王哪能像现在这样吃嘛嘛香”
众人恍然大悟,难怪当初圣上没有降罪于五小姐。
原来她是为澈王爷治病来着。
原来厨艺上升到一定境界,还可以治病救人。
五小姐从来不辩解,对于各种诬赖也从不在意,此等大气凌然,绝非等闲之辈。
反观安平良,没闹明白怎么回事就上人家府宅大闹,丑态百出,竟还拿如此蹩脚的借口,要脸不要脸
周围投来不少同情的目光,莫申雪心里冷笑,三人成虎,不得不说安平良好手段。
路再澈安然无恙。
席暮寒脸色讪讪,却还是不死心,硬着头皮问,“澈王爷可有不适”
“好喝着呐,你们不识货”此话一出,御膳房的几个对莫家心怀不轨的人不敢多嘴。
莫申雪总算有惊无险地入围。
豚鱼汤需要细火慢炖,然后表示紧罗密布的评审。
结束时已是夜幕沉沉。
莫申雪正准备回去,路再澈来了,堂而皇之道,“申雪姐姐,小爷还没用晚膳呐。”
精巧莲足一顿,她回头,眉目带笑,“多谢澈王爷。”
他今日闹这一出,莫申雪多少瞧出来了,他在帮自己。
否则她背腹受敌,即便有天大厨艺也是徒劳。
年少的澈王爷不以为意地笑笑,“受人之托罢了。”
同时也腹诽,太子就连求人帮忙都拽得跟什么似的。
莫申雪侧眸,微微一愣,难道是路再柯暗中帮忙,否则谁请得动澈王爷
想及此,她跳下马车,“澈王爷想吃什么”
情债是最欠不得的东西,她还是早还早舒坦。
其实路再澈一路扫荡,肚子早撑了,带她进内殿不过想成人之美罢了。
整个皇宫面积庞大,从外殿乘步撵到内殿就足足花了一炷香的时间。
路家子嗣单薄,旁支不是分了地便是住到皇家别院,整个内殿不过就住着皇帝一家子。
而两位玉公主早嫁,也就帝后和一双儿子常住,别提有多安静。
“听闻,孔伶公主也住在内殿之中”莫申雪思考再三,开口问道。
本来她还在想法子如何混进来,澈王爷叫住了她,她求之不得
丰儿的瘴毒发病越发频发,她无论如何也要见见颜鹊。
“颜鹊表姐在后宫陪母后。”路再澈点点头,又道,“你是不是觉得太无聊啦”
偌大的宫殿也没见几个人,能不无聊吗
“后宫是不是特别难进”莫申雪不免为莫凉担心。
莫凉武功大有长进,但这可是皇宫,高手如云,他潜得进去吗
“那得看是谁了,若是亲属,不必通报也能进去。”路再澈的眸子闪过一丝意味不明的狡黠。
其实莫申雪做他的嫂嫂比那个颜鹊表姐好多了,起码好相与。
亲属她怎么会是皇后的亲属莫申雪又问,“若是寻常的诰命夫人呢”
实际上陈皇后身子羸弱,极少召见官家千金和诰命夫人。
“若是没有宣召,不得入内。三年前你的一双仆人勇闯皇宫,不是历过百里长刑吗”
百里长刑莫申雪还从未听莫凉莫暖提起。
东宫长笙殿,安康命人押着莫凉,躬身进来。
路再柯正在处理奏折,都是些琐碎事,但又不得不处理,见安康来了,扔下一本批好的折子,道,“你来得正好,将这些折子分好类。”
安康依言跪在案旁,打开一本折子,“澈王爷打发了人过来,说是五小姐之事处理得好,还问殿下如何赏澈王爷。”
这个澈儿路再柯摇头失笑,“他要打赏,就叫他亲自来领,正好也该让他学着批折子。”
“澈王爷若是听到了,铁定跑去皇后娘娘宫里偷懒。”安康也笑,“不过今日小王爷是过不来的了,他还请您过去呢。”
路再柯想想,确实好长一段时间没去过澈儿的寝宫了,不过政务缠身,他放下墨笔,理了理龙纹长袍,“不了。”
安康不慌不忙道,“澈王爷说您一定会去的,至于为何,传话的宫女也不说,不过奴才听闻,澈王爷不知用了什么法子,竟将五小姐请到寝宫做晚膳去了。”
但见路再柯缓缓起身,“太和殿都被他闹翻天了,还吃不饱来人,更衣”
安康挥手,几个宫女安静规矩地进来。
安康立在屏风之外,轻声道,“殿下,暗卫在皇后娘娘的寝宫外,擒住了五小姐的护卫。”
屏风里立着的某人一顿,而后挥挥手,未着外袍就出来,厉声问,“怎么回事”
安康头低得更深,“此事还未惊动皇后,圣上说交给您处理圣上大怒,还说请您好自为之。”
一旦牵扯到母后的性命安危,无论是谁,父皇肯定容不下。
安康说得隐晦,可想而知父皇当时有多气了。
路再柯的头隐隐作痛,“把人带上来。”
莫凉被五花大绑,被人揪进来,膝盖受力,迫得他不得不跪下。
皇宫表面瞧着戒备松懈,但隐藏的高手超乎想象。
一双干净奢华的锦黄靴子映入眼帘,莫凉抬头,风姿绝尘的太子赫然立在眼前。
他的脸色相当不好,深眸透着帝王的威严正气,只听他用低沉冰冷的语气道,“你可有话说”
他低头咬牙,“莫凉此次孤身前来,与莫家无关”
他白日才给申雪当助厨,夜里就潜入内殿,路再柯怎会相信他的片面之词,“本太子还没问你什么,你又何必此地无银三百两”
莫凉思忖片刻,刚毅的面庞,闪现起牙肌,“莫凉愿一力承担,断不会连累五小姐。”
“承担你能承担什么父皇若是怪罪下来,第一个不饶的定是你家主子”路再柯指着他厉声道。
莫凉一再强调他独自承担,可见申雪的确知晓此事。
简直是胡闹
正好他要去问问,她究竟要干什么
路再柯进来时,路再澈正抓着个油桃大啃特啃,见自家哥哥坐在首座,也不搭理,安心啃自己的油桃。
路再柯一向少话,微垂着头坐在那里,宫女上来倒茶,手不由抖了一下,被他一眼吓退。
路再澈这才起身,慵懒地吐出两个字,“稀客。”
殿内宽敞,布置奢华而雅致,地上铺着一整片绒毡地毯。
傲娇太子爷拿眼横他,仍旧不搭话。
“哟呵,拿我的侍女出气不算,还瞪我”路再澈也不气。
良久,几个手持佛尘的太监鱼贯而入,上菜的碗碟是一水的蝠桃纹官窑,还冒着热气。
等菜上完,莫申雪才跟在一个太监后面进来,抬头见太子正襟危坐,心不由突了一下。
他的眸子透着难以捉摸,不喜不怒,似乎知道些什么,又似乎只是单纯来蹭饭的。
“愣着干什么快坐。”路再澈闻着香喷喷的菜香,拉着她坐下。
莫申雪登时脊梁僵硬而挺直,甚至忘了行礼,半晌才仓促起身,“拜见太子殿下。”
路再柯淡淡扫了她一眼,不冷不热道,“既是澈儿请来的贵客,吃吧。”
三个太监分别站在三人后面布菜,什么菜色你只消看一眼他就给你夹到碗里,夹菜的动作当真是如行云流水般,不见一丝拖沓,连碗筷相扣的声音都没有一点。
这屋里静的连落根针在地上都能听得见,莫申雪细口咀菜,筷子轻拿轻放,装的一身僵硬,对面的澈小王爷似乎也觉得自家兄长不大对劲,不敢招惹,动作刻板,神情麻木。
唯一最自在的就是坐在上首的太子,细嚼慢咽,动作轻柔而优雅,垂头始终看着自己面前的桌面,仿佛这屋里两人不存在,他就是在吃一顿饭。
可那种如潮水一般来自四面八方的压力依然层层压抑过来,莫申雪一顿饭吃完背后湿了一片,出了一身的冷汗。
一顿漫长的晚宴吃完,太子一个字也没说,莫申雪猜不透他要干什么,心里也越发焦急,莫凉还没有消息,也不知他能否从颜鹊那儿套到关于瘴毒的消息。
大殿门外已经停了一辆,袅袅传来,他走到一处亭子,席地而坐,仔细聆听琴音,镜花流水间似乎又带着仓促。
他听不下去,冷不丁开口问道,“安康,谁在弹琴”
安康步子一顿,微微侧着身子回,“孔伶郡主。”
路再柯蹙眉,“母后身子要紧,大晚上她在折腾什么”
安康擦汗,“说是学习大盛的琴音。”
没个清静地
路再柯深眸怒气不减,足尖一点,衣袍飘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