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相不可能从此被尘封,终有一天还是会暴露人前,到了那个时候,姚月茹到底还是会被伤害到。而她的守护,只会变成伤害的一种助力。
她以为,夏思蔓会改变,会珍惜姚月茹,甚至是善待她,可事实证明,这么多年过去了,夏思蔓没有一点的悔改,甚至是变本加厉。
抉择,很困难,却是她现在不得不做的洽。
她不能因为自己的愧疚,而去连累无辜的人,仍然躺在医院的林言便是她这么多年隐瞒真相的祸果,提醒着她,不该心软的时候,就不能心软。
纵然,这个结果,会是姚月茹无法接受的。
乔南瑾拿着那支录音笔,认真地瞅着姚月茹。
明明当年就该做的事,却是在事隔六年以后,才终于做出来。
大概,这是夏擎的引领吧?让那些该受到惩罚的人受到应有的对待,而不是侥幸得存。
这个道理,也是夏擎从小就对她灌输的钤。
“妈,这支录音笔的内容,是我六年前录到的,是属于夏思蔓对爸的案子的剖白。她承认,夏擎是她推下楼的……”
姚月茹杵在那,脸色苍白。
乔南瑾看着她,一字一句说得格外清楚。
“六年前,我没有交出来,是因为顾虑到你。那个时期,爸死了,夏思蔓可以说是你唯一的念想。我不愿意让你最后失望落空,所以,这么多年来,我一直都收着没有拿出来。而如今,我决定我要拿出来,我知道,真相可能会让你受不了,但我想,爸在天上也希望能这样吧?我不能让他继续死得不明不白,我也无法做到让夏思蔓继续逍遥法外……”
她顿了顿,而后才继续往下说。
“就在上个星期,我呆在疗养院陪伴着霍霁妈妈的时候,她派人将我们绑到一处空仓库里,对我们做出了不可饶恕的事情。事后,霍霁的妈妈在医院进行抢救,四十八小时以后才终于安然无恙,如果,当时不是她保护着我,现在躺在医院的人,就会是我。”
“我知道,过去的那二十二年是我亏欠了她,但是,她也不能这样一而再再而三地挑衅我。她报复我就算了,为什么还要把别人给拖下水?难道,在她的眼里,人命真的不值钱吗?六年了,我以为她有所改变,但是如今看来,她是没有丝毫的改变。妈,你可知道,这么多年,她一直都在撒谎?你可知道,她真正的面目?”
没有丝毫的犹豫,她便按下了录音笔的开关。
下一秒,录音笔便传来了属于六年前在法院后方小花园,她与夏思蔓交谈的内容。
……
“夏思蔓,爸是被你推下楼梯的吧?”
“我一直都在想,那天你怎么会那么凑巧出现在那个地方,明明邀约好见面的只有几个人,就连我去洗手间之前,你也不曾出现过,但却偏偏在爸出事以后才冒出来指着我说就是我把爸推下楼的。可是,我不敢想象那样的可能,毕竟,你才是爸的亲生女儿,如果当真是你这个亲生女儿把爸给推下楼的,那么,真的太过可怕了。”
“当时你当着所有人的面说亲眼看见我把爸推下楼,可是明明,我到达的时候,爸已经躺在那血泊中了;后来,你又改了证词,说那都是你的猜测,你并没有亲眼看见我推爸下楼的那个动作跟过程。夏思蔓,你不觉得你的话前言不对后语?”
“谎言对你来说,到底算是什么?就好像是遗产这件事,明明是爸留给我的,你却偏要对其他人说是我偷改遗嘱内容抢走的,你为什么要这样颠倒是非?”
……
录音笔里,她的声音异常地清晰,在过分静谧的客厅内,一再地回荡。
乔南瑾注意到姚月茹的脸,在逐渐变得愈发地苍白。
而后,录音笔传出了夏思蔓熟悉的声音。
……
“我颠倒是非?我说谎?乔南瑾,你敢说,不是你之前暗暗教唆爸让他故意留下这样的一份遗嘱?你压根就是想要谋取我们夏家的家产!我身为夏擎的女儿,我要把我爸的遗产拿回来,有错吗?你本来就是一个小偷!你偷走了本该属于我的二十二年,现在,更是霸占着我爸的遗产!”
“你当然无话可说!因为这一切本就是你的错!如果不是你我那二十多年的人生错位,我现在可以过得好好的!”
“你口口声声说是我把爸推下楼的,你有没有证据?没有的话就不要在这指手划脚!连法官都判不了我的罪,你凭什么指责我?”
“如果不是有那个男人护着你,你以为你现在还能站在这里跟我说话吗?乔南瑾,你姓乔,可不再姓夏了,你根本就没有资格对我妄下评论!就算当真是我把爸推下楼的那又怎么样?你还能让人把我抓起来不成么?”
“怎么?说不出话来了?”
……
听到这里,乔南瑾拿着录音笔的手不由得一紧。
这录音笔,过去的六年里,她都带在身上,没有离过身,而录音笔里的内容,她更是反复听着,可以说是几乎能背下来了。
她记得很清楚,接下来,便是重要的内容。
……
“那么,你是承认是你把爸推下楼的了?”
“是!就是我把爸推下楼的!那又怎么样?!你能奈何得了我么?你以为,你在用什么身份指责我?你有证据吗?如果你有人证物证,当初就能用以自己脱罪了,还用得着在这里用这种方式来套我的话吗?”
……
她看见,姚月茹的身子在一瞬间稍稍晃动了一下,似是,摇摇欲坠。
她的脸色更是因为这突如其来的谈话内容而变得毫无血色,细看之下,可以发现她浑身都在轻微发抖。
乔南瑾没有吭声,也没有关掉录音笔。
她记得,其实,在刚开始的时候她就曾经有过怀疑。但是,她不愿意去那么想,诚如她所说的那般,夏思蔓是夏擎的亲生女儿,如果一个亲生女儿谋害了自己的亲生父亲,那样的事便也太丧心病狂了。
她不想将这件事想得那么可怕。
可是,事实却是残酷的。
本来的怀疑,如今是成了事实。
原来,当真是贼喊抓贼。
那个指着她说她就是把夏擎推下楼的夏思蔓,才是这整件事的凶手!
是她!是她谋害了自己的亲生父亲!
她是真的无法理解夏思蔓到底在想些什么。
这样丧心病狂的事,普通人根本就做不出来。
甚至,直到现在,她都希望那只是一场恶梦。当然,她也明白,如此的事情,对姚月茹来说,到底是多么的令其心寒。
录音笔的内容仍然往下播放着。
……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做?他可是你的亲生父亲啊!就算我们的人生错位了二十二年,但是你的身上流着他的血液!你是他的亲生女儿啊!你怎么能下这个毒手?!”
“我为什么做不出来?要怪,他就只能怪他自己!若不是他执意要打掉我肚子里的孩子,不让我跟霍霄在一起,我至于对他做出那样的事情吗?你也说了,他是我的亲生父亲,即便错位了二十二年,我跟他之间的血缘关系并不假,但是,对我来说,谁敢阻止我跟霍霄在一起,我都不会轻易放过那个人!就算,那是我的亲生父亲亦是一样!”
“就是因为这个原因,你把他推下楼了?”
“你有没有想过,他会阻止你,是为了你着想……”
“为了我着想?”
……
录音笔里,夏思蔓的笑显得特别的刺耳。
……
“他哪一点像是在替我着想了?他所做的每一件事,通通都是因为你!乔南瑾!如果霍霄不是你的丈夫,他不会态度强硬地逼迫我去打掉孩子!你知道我这个孩子是怎么存活下来的吗?是妈!是妈偷偷地带我去了霍家,这才得以存活下来的!要不然,它早就已经死了!在夏擎的眼里,霍霄是你的丈夫,而我则是插足你们婚姻的第三者!甚至于我肚子里的这个孩子、他的孙子,也只是一个孽种!他为了你,才让我打掉孩子,还说了等到不久后的将来把我赶至美国!”
“我爱了霍霄太久太久了!他早就已经刻在我的生命里了!我离开了他,我要怎么活?不,我无法接受那样的事情!我要把孩子生下来,我要跟霍霄在一起!这便是我一直以来的梦想!谁都没想来阻止我!夏擎就是企图阻止我,我才会下那个毒手!这都是他自个儿讨来的!他胆敢阻止我,那么,他就该去死!”
“夏思蔓,你当真是疯了!”
“我那么做,都是情有可原的!都是正确的!我不过是想要追逐自己的幸福罢了,错了么?”
“就算你知道了这些事情,可你又能怎么办?去跟法官说其实我才是把他推下楼的凶手么?你以为,别人会相信你的话么?别天真了!谁会相信女儿会谋害自己的亲生父亲?就是因为这样,所以才从未有人怀疑过我的出现!”
“至于你拿在手上的遗产,不要以为你能拿一辈子,就算我愿意放过你,但是妈可不会那么轻易就放过你,这一辈子,在她的眼里,你就是仇人!”
……
乔南瑾按下了录音笔的停止键。
再看姚月茹,她跌坐在对面的沙发上,全身仍然不住地颤抖着。
一时之间,两人都没有说话。
乔南瑾将录音笔重新放回皮包里,她知道,这样的事情,姚月茹是无法接受的。但是,她不能再像六年前那样了,有些真相,不管怎么样,都依旧还在那里。
二十年的控诉期,如今,已经过去了六年,如果现在提审,夏思蔓终究是逃不过法律的责任的。可若是过了二十年,那么,夏思蔓便会继续逍遥法外了。
她看着姚月茹,沉稳的声音缓缓响起。
“妈,杀害爸的凶手不是我,这句话我六年前已经说过了,可是那时候你不愿意相信我的话,只相信夏思蔓。那你又可曾想过,当初,是夏思蔓指证我是凶手,她说她亲眼目睹了我推爸下楼,但是,后来她又公然在法庭上改了证词,说是自己看错了。那个时候,你就没有一刻的怀疑吗?你是不是也认为,她身为爸的亲生女儿,不可能做出这种事来?但事实上,推爸下楼的人,确确实实就是夏思蔓。”
她说完这话,便定睛看着她。
姚月茹坐在那,虽然浑身仍在颤抖,但是,她却并非她意料的那样情绪激动,而是异样的安静。
看着她这样子,一个不太可能的想法顿时浮现脑海。
乔南瑾握紧了拳头,嗓子里透着艰难。
“妈,莫非……你早就知道夏思蔓就是当年推爸下楼的凶手?”
姚月茹缄默不语。
她只是低垂着头,唇抿得死紧。
然而,她的沉默,却等同于给出了一个确凿的答案。
乔南瑾瞬间倒吸了一口气。
她怎么都没想到,会是这样的一个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