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吴洋,街口卖酒老吴爹的女儿,爹的意思是让我不张扬不与人争闹,但是没什么文化,硬是给我起了个带了个水的羊。
老吴爹酿的酒不是整个台州酿得最好的,只是为人老实,从不偷工减料,也从不掺水。酒酿得好的人就难免会心高气傲,台阶就高,价格难免就低不了。老吴爹踏踏实实做人,踏踏实实酿酒,踏踏实实卖酒,待乡亲和和气气,可是好人却并不是那么好做,好人总是被坏人欺负。
台州知府前些年已经想我去做他的小妾,我爹顶着压力一直没答应,再过两年我就要及笄,到时候台州知府便要来提亲将我娶去。
说到底我是不愿的,那台州知府几近六十岁了,后院一大堆年轻小妾,却还是不满足,净是欺负没有后台背景的人家,看见哪家姑娘漂亮点就收回家。
于是老爹就想趁那知府还未提亲前,趁早将我定出去,可是茫茫人海,上哪去找一个合适的人呢。
说起来,我心里却是真真的藏着一个人的,那便是出自书香门第的徐卿士。但自古士、农、工、商,商最低贱,我一个卖酒的女儿哪配得上一个高高在上的他呢。
他总是一袭白衣,儒雅而不失风度,时常在院子里读书,闲时便会奏几段小曲儿,我试过搬过几次梯子在墙头听他读书弹琴,他却总是没发现我。
我在爹爹的酒铺子不忙时便会爬上墙头看他弹琴,一次,天下着雨他却仍在亭子里弹琴,我贪恋他的琴声,舍不得走,回家后硬生生的病了几天,病好了我还是上他墙头听他弹琴。
听多了他的曲子,我心想着便自己也要提高一下情操,便找了爹爹酒铺子隔壁的小琴行康师傅教我做琴,要找一块好的木头雕刻一把琴不容易,我翻了好几个山头才找到一棵三百年的老树,我见那棵树长得俊俏,我便用锯子在它身上割了一块下来,因为我想着我只要制作一把琴,不需要将整棵树都砍下来,割一点点下来不碍它的性命吧。
那树也实在难锯,我锯了好几天才锯下来,每天我便跟树说我怎么跟他相遇,怎么爱上他,怎么上他墙头听他弹琴,怎么要锯你……
那时秋日将结,冬天便要来临,我锯完树后看见树上生生被我锯了个大窟窿,心想着冬天那么冷,岂不是很容易冻死了,于是我又下山搬了几把稻草捆在那树根边上,跟它说,等春天来的时候我便来看你。
冬天很冷,拿着刻刀雕刻那琴的时候很是痛苦,一不小心便会将自己的手戳破,老爹便心疼我让我交给隔壁康师傅做就行了,到时候送他几缸酒就行了。我不愿,还是自己动手做,老爹便拿我没办法。
我娘便在忙着酒铺子的同时帮我觅她的女婿,殊不知我已有心尖尖上的人,我自当笑着应着。但是知府看中的人谁也不敢轻易来提亲,怕是得罪了官道上的人,后半辈子以致子孙后代也没得好日子过。
我也在想,要是徐卿士不敢娶我的话呢,我没有在两年内让他喜欢上我呢……我到现在还不敢在他面前现身,他也没发觉自家墙头上多了个人。
冬天过了一半的时候我已经把自己的手弄得没一处不破了,爹爹不忍心,便将剩余的部分全交给康师傅做去了。
我不做琴了,店里也不忙了,我便又得空上他家墙头了。时隔数月,我爬上他家墙头,台州不下雪,但冬天却是冷得刺骨,他已不在院子里的亭子里弹琴了,我黯然心伤了一会儿,期盼明年春天再见到他。
冬天没有时间去见他,我便窝在房里学学诗词,看看琴谱,等到我的琴做好了可以自己弹弹看。
其实我根本没那个信心让他在后年的秋天前爱上我,我其实我是挺郁结的人,既想着让他知道我,又想着不让他知道我,娶我并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我还得为他的子孙后代着想,要是得罪了台州知府,他一个书生哪敌得过。
房间里爹爹帮我加了暖炉,我便坐在铺了毯子的地上睡着了,我做了一个梦,梦见那时我是怎么遇见的他。
九岁那年,我便跟着爹爹一起进山里装山泉回家酿酒,寺山里的水酿出来的酒特别香醇,更何况寺山山清水秀,老爹便带着我进山取水,顺便让我玩玩。
谁知回家的路上遇到山贼,十几个蒙面汉从草丛里冒出来将我和爹爹的马车团团围住,领头那人便俗套地说:“此树是我栽,此路是我开,要想从此过,留下买路财。”
老爹将我深深地按在马车里自己一个人出了去,想来老爹是有点功夫的,于是我便放心的在马车里拉开一条缝隙观战,只见老爹一摆手,往那一站,山贼便有些震惊,便也觉得我老爹是个高手,谁知我爹大声说了句,“车夫快走!”
山贼反应不过来时,车夫已经反应过来,抬手一鞭,马受惊,便直直的向前冲去,硬是让我冲出了重围。我后来在想,为什么一开始爹爹不让车夫就那样做呢,硬是自己先下车再下命令,想来是娘亲老是嫌老爹太过胆小,于是想证明一次给我看,于是就先自己下来,然后让我们走,回头娘亲想起,便也觉得老爹勇敢了一回。
话说我冲出重围后,仍是心系我老爹,几次想让车夫回去,谁知车夫也不听我一个小孩的,只顾狂奔出山,想来心里也是很害怕的。
而我在心急得快要跳马车之时,其实我已经在跳了,而且还在半空中,想来在快速行走的马车上跳下来不死也一身残了吧,就在这时,一个黑影倏地飞过揽着我的腰,不知我那时有没有腰,揽着我的腰缓缓落地,车夫见我跳车也惊得赶紧勒紧了马。
我看着揽着我的男子,只见他英姿飒爽、玉树临风,而且武功深厚,定能将我爹爹救出,于是急急地将我遇难一事跟他一说,他就救我爹去了。
你们问我,于是英雄救美,你就爱上他了?
当然不是,我当时年少不懂事,哪懂什么怦然心动,而且那男子少说也有二十几,我就九岁,年龄差也不是这个差法,除非对方有恋童癖啊。
救我那男子也正赶着车队从寺山出去准备进城,正在此处停下休整,谁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从深山处传出,正严阵以待看出了什么情况,谁知却正看见我跳马车,便伸手一救。
我见那人武功高强,便安心的在路边找了一处石头托着腮坐着等。
而徐卿士便是那时从马车上轻轻跳下来,走到我旁边,拿着糕点问我,“吃不吃?”
我抬头,只见一个穿着白衣长得好生俊俏的小伙子,他笑着拿着糕点说,“我叔叔很厉害的,等一下定能将你爹爹救出,你先吃点东西吧。”
我其实不饿,但是看着他殷切的眼神,我还是接了过来,凑到嘴里,甜得我笑弯了眼睛,于是他便也笑弯了眼睛。
他在我身边坐了一会儿,便回了马车,掀开车帘,拿出一本书在读,我便看着他,越看越觉得好看。
在黄昏的时候,徐卿士的叔叔便已将我爹爹救出来了,而且将那山贼狠狠地教训了一番。于是我们便千恩万谢的与他们辞别了,临别时,他告诉我,他叫徐卿士。
回城后,我和爹爹便不敢去寺山取水了,换了别的山,于是便也没有见过他了。
在我十二岁的时候我终于打听出来,徐卿士在台州是有房子的,于是我便搬了梯子在他家墙头,得空便看他读书弹琴。
梦醒的时候,月已上枝头,我捏了捏眉头,怎么这样就爱上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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